烏正霆中校聲音低沉，娓娓道來。

　“當各種天災人禍相繼襲擊地球上所有的大陸，絕大多數國家體系都分崩離析時，人類面臨著極端氣候變化，饑荒，瘟疫和戰爭的威脅，為了渡過難關，一些生命科學領域的專家提出這樣一個觀點――現代人的身體素質和生理結構，是為了適應規模農業和大工業生產，而不斷演化出來的，在很多基本生理參數，諸如肌張力，血液含氧量，肺活量，爆發力，耐寒耐饑餓能力方面，相比我們的祖先，其實是大幅退化的。”

　烏正霆中校道，“很多化石和遺跡的發現都證明了，我們幾萬年前的祖先，曾經擁有比我們更強大數倍的運動機能、捕獵技巧和極限生存能力，他們可以憑借幾根簡陋的石矛和骨矛，就和最凶猛的野獸搏鬥，亦可以追趕著豺狼虎豹，幾天幾夜都不眠不休，直到看似強大的獵物精疲力竭，倒地而死，他們甚至不需要醫藥，憑借自身免疫系統，就能抵禦多種細菌和病毒的侵襲，哪怕中毒，都有極高幾率能自愈。

　“在人類漫長的文明史中，為了更加適應群居性的生活方式並且發揮我們的智慧，這些蘊藏在我們基因深處的力量，都被漸漸遮掩和淘汰――畢竟，當我們擁有先進的農業、工業和科技力量，依靠聯合收割機和塑料大棚就能收獲吃不完的食物，而豺狼虎豹都被送到動物園裡去養尊處優時，‘獵殺豺狼虎豹’的能力，就變成了‘屠龍之技’，根本毫無用處。

　“但災厄紀元的到來，改變了這一切。

　“在秩序崩潰，科技失落，工農業發展都停滯不前甚至一落千丈的災厄紀元裡，人類必須向祖先學習，重新激活蘊藏在基因深處的洪荒之力，變成原始人那樣擁有強橫無匹的體魄，才能在艱難困苦的新環境中生存下去。

　“這便是‘返祖理論’。

　“堅持‘返祖理論’的科學家們認為，災厄紀元無休無止，用不了一百年時間就會徹底毀掉現代文明，令全人類都退化到茹毛飲血的洪荒時代，唯有提前讓絕大部分人類都進入‘返祖狀態’，才能在新世界裡掙扎求存，重建我們的文明。

　“病毒博士對‘返祖理論’篤信不疑，立志要研發一種特殊的基因誘導藥劑，激活人類的太古血脈，喚醒強大的洪荒之力！

　“在當時，人類面對末日，為了救亡圖存，各種奇談怪論層出不窮，比‘返祖理論’更加誇張百倍的理論都不計其數，倘若病毒博士僅僅停留在這一步的話，根本不會引發後來那麽大的爭議。

　“不過，‘激活基因深處的洪荒之力’，這是何等困難的事情，簡直不是科學而是玄學了。

　“饒是以病毒博士的天縱之才，通過常規手段，亦不可能辦到。

　“歷經無數次失敗，在絕望的深淵中掙扎了很久，依舊越陷越深，看不到光明的方向時，病毒博士終於心理失衡，鋌而走險，選擇了一種極度危險的方式。

　“他從數十種古老的病毒中，精挑細選並強化改造出了一種極其特殊的病毒，再把這種病毒當成‘炮彈’，去轟擊人體內的正常細胞，希望能找到隱藏在細胞最深處，太古的奧秘，再通過自己發明的‘基因剪刀’，將人類基因鏈中最古老的片段剪切出來並且無限複製，用這種方法，令人類實現‘可控的返祖’。

　“這種劍走偏鋒的方法，在理論上的確可行，問題是它要付出的代價。

　“代價之一，用古老病毒轟擊健康人體細胞，極有可能造成人類感染幾萬年沒有出現的，稀奇古怪、恐怖無比的疾病，一旦這樣的疾病擴散開來，根本無藥可救。

　“代價之二，即便病毒博士真能成功解鎖人體細胞深處，太古的奧秘，最開始的實驗中，他也沒辦法保證能提取到擁有的基因片段，他根本不知道會將實驗者變成什麽樣子――最極端的情況下，人類返祖到三葉蟲的狀態，甚至徹底崩潰，變成一灘活生生的多細胞聚合物，這樣噩夢般的場景，都有可能變成現實。”

　聽烏正霆中校說到這裡，楚歌不禁想到自己曾經見過，注射了過量五級基因藥劑之後，基因失控，化作一灘粉紅色的“細胞湯”的那名雇傭兵。

　不由冷冷打了個哆嗦。

　俞會長等人，也知道基因研究和生命科學的可怕，同樣面色凝重，屏住呼吸。

　“代價之三，物質決定意識，拋出‘返祖理論’的科學家們根本沒有認真思考過這樣一個問題，或者說，思考過也在所不惜，那就是，當一個現代人的身體，數萬年前的蠻荒形態時，他的大腦，精神，意識和思維模式，究竟會發生什麽樣的變化，他還是原先的他嗎，他還是‘我們’中的一員嗎?

　“一開始，病毒博士似乎仍保留著最基本的理智，對這些問題或者說‘代價’心知肚明。

　“他將自己的實驗室設置在南極大陸上，依托一座廢棄的南極科考站，周圍是萬裡冰封的凍土，交通往來唯有依靠嚴格消毒的直升飛機，無論細菌還是病毒都休想逃出去。

　“並且，他招募的實驗志願者，都是罹患絕症的惡性腫瘤攜帶者，或者被別的烈性病毒折磨，奄奄一息，死馬當活馬醫的人們。

　“這些惡性腫瘤和致命病毒的攜帶者，身體組織原本就發生一定程度的變異，更容易進入‘返祖狀態’，即便在實驗中出現什麽意外，他們也能坦然接受，願賭服輸，再加上當時極端惡劣的大環境，雖然這種做法仍舊面臨倫理道德方面的爭議，但人們並沒有將病毒博士的實驗一棒子打死，而是靜觀其變。

　“病毒博士果然沒有讓世人失望。

　“在沉寂十幾年之後，他交出了一份非常令人滿意的‘答卷’。

　“在一次全球最高級別的生命科學會議上，病毒博士帶著十幾名被他用‘返祖技術’治愈的病人，回到了世人眼前。

　“這些病人，全都是曾經記錄在案，罹患惡性腫瘤等各種致命疾病，被權威醫療機構宣判不可能活過三五年的絕症病人。

　“無論常規藥，特效藥，靶向藥乃至器官移植，對他們統統無效。

　“但他們卻在病毒博士的幫助下，激活了細胞最深處的洪荒之力，令自己渾身上下的每一顆細胞都煥然一新。

　“那就好像……電腦操作系統出現了無法修複的故障，乾脆用最簡單粗暴的方法，回滾到上一版本甚至初始版本，自然而然，解決了一切問題。

　“非但如此，接受了‘返祖治療’的實驗者們，除了身體恢復健康之外，更擁有了無數神奇的能力。

　“有一名實驗者，可以在零下幾十度的酷寒環境中，仍舊保持強大的運動機能，穿著短衣短褲都能冒著暴風雪長途跋涉。

　“有一名實驗者，五髒六腑擁有了神奇的延展性，可以一次吃下幾十斤食物，之後十天都不再進食。

　“有一名實驗者，對於各種細菌和病毒都擁有了強大的免疫力，他的傷口甚至擁有一定的自愈能力。

　“至於更快的速度，更強的力量，更加凶悍的獵殺能力……這些‘尋常’能力，更是比比皆是，不值一提。”

　聽到這裡，眾人大驚失色，雲從虎忍不住道:“這些實驗者，豈不是都變成了‘覺醒者’?”

　“沒錯，現在地球聯盟采用的很多基因藥劑，關鍵實驗數據和製造原理，其其實和病毒博士的研究，都脫不了乾系。”

　烏正霆中校歎了口氣道，“所以我才說，如果不是最後走錯那一步，病毒博士其實是應該開宗立派，青史留名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