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老陳?”
陸路看著斷壁上掌心的笑臉,抬起頭,才發現人影不見了。
但這一次,他依舊在血案現場,沒有回到現實世界中。
他孤身一人坐在老陳屍體旁邊,慢悠悠擦拭那柄沾滿鮮血和腦漿的斧頭。
這一次的事件並沒有伴隨著老陳的死亡而消失,證明老陳並不是解開事情真相的關鍵人物,人影突然出現又消失,看似幫了自己,實際上似乎在給他傳遞某種信號。
這張笑臉……
陸路攥緊斧頭,從地上站起,臨走前他看了一眼老陳的碎顱,一直到現在,陸路還沒有搞明白老陳死後為什麽會找上自己,老陳生前一定知道些什麽,在想要告知自己的路上,被人砍斷頭顱。
陸路故意發出重重的腳步聲走出房門,輕聲咳亮了走廊裡的聲控燈。
電梯的指示燈還停在一樓,陸路遲疑了,他不知道走樓梯是否會重現那天下午的場景,但是坐電梯的話,會讓他陷入不利的局面。
“這裡應該沒有其他人。”
他身手點亮了電梯下行的指示按鈕,
電梯指示燈的數字開始跳動。
1,2,3,4,……14!
叮……
電梯門打開,裡面的燈忽明忽暗,陸路做了幾次深呼吸,跨步走了進去。
在電梯下行的過程中,陸路的心髒砰砰跳著。
整個樓好像就只剩下他一個人,如果不是這樣,當他出現在一樓時,一定會被蹲守的兩名便衣當做殺人凶手給抓到公安局,這樣反而讓他覺得更容易接受一些。
電梯裡閃爍的燈光,讓陸路心中的恐懼開始擴大,當電梯停在一樓,門打開的時候,他幾乎是抱著投案自首的心態,拎著斧頭走出去。
兩名警員不在。
他走出公寓樓,站在小區裡。
小區裡看不見人影,就連保安室裡也閃爍著燈,不見保安。
陸路從車棚裡取出自行車,將斧頭用鎖綁在後座,騎車離開小區,往公司的方向騎行。
這是陸路體驗過南都最安靜的夜晚。馬路上見不到一個人,一輛車,才晚上十點,所有的商店都關閉了,仿佛無關緊要的人和事物都不會出現,隻有陸路騎著車,拖著一柄斧頭,在寂靜的大街上孤零零地前行。
他本想找一家診所給背後的傷處理一下,畢竟太疼了,就算等事情解決一切都會恢復如常,但是他心裡十分明白,一旦在事件中死去,那麽現實中自己一定會死於一個合理的解釋,他不知道接下來還會面對什麽,但是如果再不找到一些藥處理背後的傷,他一定會死在去聖民醫院的路上。
路過一家社區診所,他將車子扔在大馬路上,在這種環境中,他什麽也不用顧忌,拎著斧頭,直接砸開診所的玻璃窗,彎腰鑽進去後,摸開裡面的燈,找到一些雲南白藥和紅霉素軟膏,清洗過傷口之後,側身對著鏡子將藥塗抹在上面,然後打上繃帶,坐在診所地上滿頭大汗地喘著粗氣。
太疼了,
藥效在傷口上發作,火辣辣的,讓他險些直接昏死過去。
不過,好在這一次沒有出現死亡時間,他有充足的時間去適應這種疼痛,在臨走的時候,他翻出兩瓶葡萄糖,直接打開瓶塞然後灌進肚子。
走出了社會診所,陸路在馬路中間扶起自行車,依舊將斧頭綁在後座,朝著公司地下停車場的方向騎行。
十點二十。
陸路在停車場裡找到那輛吉普指南者,
將車鑰匙插入,按下啟動鍵,發動機啟動了,指南者沿著北大路向東馳去。 車上收音機的頻率裡傳來的都是“滋啦啦”電流的雜音,他想起了許久都沒有聽過的扭機的CD,一隻手掌控方向盤,另一隻手從手扶箱裡找到那張蒙塵的專輯,插入多媒體,車載音箱裡流淌出下雨的水聲,和沉悶的電子音。
注視著鏡中的自己,
那臉孔令我感到恐懼,
黑夜裡我難以入睡,
隻慢慢將這眼淚擦去,
焦躁的情緒正一步步,
將我拖向懸崖的邊緣……
空曠的馬路,孤獨行駛的吉普車,尾燈在沉寂的南都市留下一抹霓虹的痕跡,低沉的發動機叩響著這座城市即將停止跳動的脈搏,一顆邪惡的萌芽在黑暗之中綻放,在深邃的黑暗中,覺醒了。
十一點十分。
吉普車停在聖民醫院門口,陸路下車打開副駕駛門,取出黑色的斧頭,大跨步走進醫院大廳,登上狹窄的樓梯,出現在四樓護士站跟前。
護士站裡的燈不停閃爍著,身材臃腫的護士趴在谘詢台上,打著呼嚕,已經睡著了。
陸路沒有吵醒她,直接轉身走到走廊盡頭,404病房裡亮著燈,陸路沒有直接進去,透過們中間的玻璃,能看見病床上的吳磊。
一天之內兩次見吳磊, 他依舊穿著病服,坐在床上抽煙。
但是,陸路注意到,吳磊抽煙的姿勢很怪異,抽完一口之後,他會把夾著煙的手舉過頭頂,不像是撓頭,就那麽一直舉著,直到抽下一口,才會把手放下來,一根煙抽完,手重新舉過頭頂,就一直保持這個姿勢。
這是白天他沒有注意到的,而且站在門口,能清楚地看到,這隻舉起來的手掌裡,畫著一個和老陳掌心一模一樣的笑臉。
掌心在頭頂無意識地轉動著,就好像一個人閑著無聊時不經意四處觀望著,然後,笑臉朝向房門,吳磊仿佛發現了什麽,轉過頭,目光與陸路隔窗相望。
沒由來的,陸路的注意力依舊停留在那手掌上,整個人忽然有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被注視感。
“沒睡啊。”
陸路一推開門,就和吳磊打招呼。
“你來幹什麽?”
吳磊動作僵硬地將舉起的手放在腿上,對陸路說話時明顯帶著一抹慍色在裡面。
“我來看看你,順便問一下下午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也不看看現在幾點,有你這麽辦事的嗎?”
吳磊抓起床上的手機,舉過頭頂,試圖再次恐嚇陸路,但動作卻顯得那麽不自然。
“你的手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
“你說呢?”
“你在說什麽,我不知道。”
“我是說你的手,為什麽要畫一個笑臉?”
陸路側身站在門口,只露出半個身體,另一隻手攥緊斧柄,跨步走進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