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來看看我都給您準備了一些什麽禮物?”

　　楊士瀚不理會父子倆的調侃，一心一意地將所運來的東西鋪散在院子裡，好讓自家的師父看得清晰，瞧得明白。也希望有幾件讓他喜歡的，也不枉他辛辛苦苦淘來這麽多。

　　蘇重的屁股一扭再扭地走到這堆新鮮物件前，掃視了一邊，一雙眼睛突然亮了:“咦！這不是辣椒麽?紅紅的，尖尖的！”

　　他將一根乾癟的紅辣椒拿在手上聞了聞，然後一把扭斷，“耶！真的是辣椒！”

　　他激動得不行，幾乎想大聲叫出來，但還是忍住了。

　　“楊哥哥，你這東西真好！我喜歡！”蘇重一高興，便變成了一個乖孩子，就連對楊士瀚的稱呼都變了。

　　“啊?”楊士瀚一時沒反應過來，但見蘇重歡天喜地的樣子，覺得自己的目的達到了，摸了摸腦袋傻傻地笑了笑，“喜歡就好！”

　　蘇軾也是一個喜歡新鮮物事的，也跟著過來一起看，他一眼就相中了一塊琉璃，在手裡把玩一下，眼神瞟向楊士瀚，覺得這小子倒是很有趣！這些東西，一定花了他不少銀子。

　　“常叔，讓蘇阿拉幾個過來把這些小物件放進黑兒的房間還有，把越來越懶的白兒給弄出來，別讓他一不小心弄壞了這些東西，就浪費了人家楊公子的心意。”

　　白兒自從有了火炕，也不睡自己的狗窩了，竄到蘇重的炕上，佔了一個角落，自此以後，呆在屋子裡睡覺的時間也相應增加，狗身子也看著一天天壯實起來。

　　白兒被趕出了蘇重的房間，心裡老大不高興了，不停地旺旺。

　　蘇重一高興，楊士瀚被留下來在蘇家享用晚餐。

　　王朝雲看到人家如此對待自己的兒子，內心裡歡喜，不由得對楊士瀚也看重幾分，所以晚上的菜很豐盛，不僅有火鍋，還有燒烤，還有鹵蹄膀、鹵豆腐乾。

　　楊士瀚看著這些菜肴，還沒開吃，口水就留了下來，火鍋的味道他品嘗過了，燒烤也吃過一些，那時便吃得忘乎所以，有一種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都卷進去的感覺。

　　“來，這是新鹵出來的，楊公子快嘗嘗。”

　　這時的蘇軾，也變得一本正經起來，認真招呼起楊士瀚來。

　　“這”

　　楊士瀚看他們都沒有開始吃，自個兒先吃，好像這不大合乎規矩。這在自己家裡就行不通。

　　“還是師公先吃！徒弟再吃。”

　　“讓你嘗嘗就嘗嘗，一個武人，怎麽也跟那些文人一般那麽迂腐！”

　　蘇軾的聲音不覺就拔高了幾度。這話讓人聽來覺得有趣，好像他自己不是文人。

　　“官人，別嚇著孩子！”

　　王閏之打了一大碗骨頭湯擺到楊士瀚的面前，“楊公子，你與黑兒之間的約定就當你們私下的約定，今後對我們，隻管使用平常的叔叔嬸嬸稱呼，可別一下子把我們叫老了，我倒沒什麽，你看我們朝雲妹子，還是一個年輕婦人，可當不得你這麽稱呼來，配上這個湯，雖不能增加其味道，卻能潤潤腸，吃起來順暢一些。你也別客氣，我家這位官人，做事情喜歡依著性子來。所以，楊公子在我們家，也可以依著性子來。”

　　“謝謝嬸嬸！謝謝叔叔！”楊士瀚順從地抱了抱拳，心情也跟著放松了。要說把自己備份弄這麽小，他心裡也老大不願意，可，誰讓他自己腦袋一熱，上杆子的要認一個三歲的娃當師父呢！但認了就認了，

也沒有後悔一說。　　接著就不管不顧地吃了起來，風轉殘雲，隻幾下一個肥大的蹄膀落了肚，再一大碗湯灌進去暢快！暢快極了！

　　“味道怎麽樣?”

　　“好極了！”

　　蘇軾笑了笑，“一個真正的武人就得這樣子！”轉頭又對自家兒子還有常叔他們道，“今後，我們家的規矩也得改一改，要把武者之風樹立起來這些日子在朝堂上，聽他們討論國事，就沒有一個人重視戰事，都是想著用錢了解。可人的欲望是無窮無盡的，像遼國、西夏之類的，他們一旦發現他們的鐵騎能夠踏破我們大宋江山時，會怎麽做?”

　　“難道會侵佔我們更多的疆土?”

　　蘇過試著帶著疑問地說了一句。

　　“對！爹爹幫你們回顧一下我們家這幾年的生活:因為爹爹的關系，從富裕到貧困，到三餐不繼，再到自給自足，然後又是旅途奔波，錢財耗盡再來到京城，我們滿足了嗎?不滿足，因為還想擁有更好的生活，或許，現在你們母親的最高目的就是家裡沒有欠帳，小有積蓄。可真正到了那一天，可能還會有更高的追求如迨兒要成家了，得把他們小家的生活安置好家裡的人越來越多時，這個小院子就顯得有些小了，是不是?說了這麽多，就是告訴你們想問題得有前瞻性的思考。”

　　“老爹說得真好！”

　　蘇重及時地拍起馬屁來。不過從內心而言，他確實認為老爹是費過一番思量的——不錯！或許，老爹的仕途不再是那麽糟糕的可！我的免費旅遊夢想啊！

　　“叔叔，今天聽叔叔一席話，讓侄兒茅塞頓開，我乃武家男兒，為了守護大宋疆土，定當全力以赴！”

　　“好！痛快！過兒，去拿些爹存放的好酒來。”

　　“好勒！”

　　蘇過少年心性，也跟著興奮起來。總覺得今天的爹爹與往常不一樣了，也不知是受了什麽刺激尚武風?也只有爹爹敢說感想，現在的他卻不敢苟同。他們幾兄弟都是文人，有些東西經過時間的打磨，已然根深蒂固，又豈能希望一朝一夕就能改變?

　　這麽一想，又害怕自己的老爹又患上激進的毛病，一個不好，便惹惱了整個朝堂，到那時看來，等會還是得試著提醒一下。

　　家國天下！家後面才是國！

　　經歷這些年奔波與變遷，蘇過別的體會說不上來，但在這一點上，卻有著深刻的認識。

　　“爹爹提倡前瞻性思維，迨兒覺得得到了啟示，但要樹立武者之風的說法，據迨兒看，還為時過早！如今的朝堂，都是保守之人，儒家思想更是根深蒂固，但凡遇事就喜歡擺儒家道理這些，也是孩兒這些日子頓悟的！儒家學說固然不錯，他可以教導我們做人，但用它來治國，可能沒什麽實用性！但我們這麽想，朝堂上的決策者們不這麽想，一旦爹爹的思維太過超前，就是與整個朝堂的人作對，後果會怎樣?兒子不敢想。隻願爹爹遇事多想想這個家，我們現在長大了，但黑兒還小，母親和您的年紀都越來越大這個家不能在剛剛恢復一點兒元氣的狀態下，再次遭受沉重的打壓。”

　　“爹爹，或許二哥的話有些直白，但這道理，我也認同。或許，我們也是受了黑兒無形中的引導，才有了這樣的認識，才學會更加珍惜這個‘家’字。”

　　蘇過拿來了酒，就聽到二哥先他一步提示了自家爹爹，便在一邊適時的加了幾句。說完，準備將酒溫上。蘇軾在後邊提醒道:“稍微溫一溫，就可，吃火鍋，配涼酒，更能保持頭腦清醒你們兄弟說了這麽多，不就是想讓爹爹保持頭腦清醒麽?閏之，朝雲，你們兩個也說說，現今的形勢，我應該怎麽做?現在可以不提，過完年，進入春天呢?既然我想到了這一點，作為大宋的朝官，卻為了保護自己，保護自己的小家，而忘了大宋這個大家。沒有了大宋這個大家，我們這個小家又豈會安然存在?”

　　“官人，你這酒還沒喝呢！怎麽就醉了?你讓我們婦道人家說什麽?什麽大家小家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心一意守護這個家，倘若人力不能勝天，我也認了，我們的孩子也得認！”

　　“是啊！我和姐姐都是先生的人，不管先生置身何般境地，總會死心塌地的追隨在左右，先生認為怎麽做合適，就怎麽做！至於孩子，他們現在都擁有自己的小本事，養家糊口倒是不難。”

　　“老爹，您何必這麽悲觀呢?黑兒不知道什麽大道理，但知道，飯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也只能一件一件的做。”

　　“黑兒，不是爹爹悲觀！唉！爹爹今天反正把話說開了，不如敞開了說過明白，邊吃邊說，不過，這話也只能在我們這家裡說，特別是楊賢侄，雖然我不知道我這小兒是怎麽忽悠你讓你甘心拜他為師的?但，既然拜了師，師父就好比你的家人，師父的家人也就是你的家人，有些不能在外面說的話不妨慎言楊賢侄是世家公子，想必這個道理老夫不說你也能明白。”

　　“叔叔說的對！晚輩知道輕重！”楊士瀚特別鄭重地抱了抱拳。

　　“我去拿酒！”

　　蘇過估摸著酒應該按蘇軾的要求溫好了，正準備起身，常蓋先站了起來，“三少爺坐著，我去拿。”

　　一家人就著酒先吃了一輪，蘇重也啃了一個小蹄膀，便聽到蘇軾就著朝堂的事情說了起來:“你們說說，我們大宋雄踞中原，卻也要向西夏這麽一個小國妥協，把已收復的安疆、葭蘆、浮圖、米脂四寨割讓給西夏， 以偷安一時。”

　　“為什麽?”

　　這一下點燃了楊士瀚心中的愛國熱情，眼裡的火花似乎就要噴薄而出。

　　“為什麽?我也試著問過決策者，他先是跟我說，那原本就是屬於西夏的，我們只是遵照禮法還給人家。老夫一下子就怒了:荒唐！就連整個西夏而言，在漢唐之時，就屬於我們國家的版圖，到了我們大宋，無法將其收復回來，已經成為愛國之士心裡的痛。如今卻把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拱手送人，還美名其曰原本屬於人家，這麽荒唐的道理真是聞所未聞！”

　　“是啊！聞所未聞！”

　　楊士瀚一激動，一拳砸在炕桌上，震得桌子上的火鍋只差一點就翻轉了過來，被蘇阿拉眼疾手快地一把護住，才得以保住一家人的吃食。不過，肇事的人似乎渾然不覺，兀自處於激憤中。蘇迨、蘇過卻是異常冷靜，對於他們來說，似乎朝堂的決策者們弄出什麽動靜來都不覺得驚訝！

　　常叔和常蓋就更不用說了，在他們的心裡，只有蘇家，蘇家好，則他們好，蘇家不好，則他們跟著受罪，但甘之如飴。

　　“決策者見我的怒火太盛，只能歎息一聲，說出了實情。如今的大宋，與鄰國之間，根本就沒有什麽國防線，完全是暴露在人家的鐵蹄之下，加上一到冬天，黃河的水結成厚冰，人和馬輕輕松松就能踏冰而來。大宋積弱已久，這仗要怎麽打?他這麽一說，老夫頓時就焉了——不得不承認，這是事實啊！決策者也是有過熱血，上過戰場的人，可是敗了，而且是大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