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楊廣一行人在全身戎裝、威風凜凜的驍果禁軍開路下,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了江都城外。
一路上,封德彝和虞世基兩人故意放慢馬速,墜在了後面,竊竊細語的不知在討論著什麽,直至來到城外,兩人方才打馬加速,來到了楊廣身邊。
見兩人似乎才商定完,且還暗含猶豫之色,楊廣笑問道:“你們兩個在後面商量些什麽呢?”
兩人對視一眼,封德彝出言道:“方才臣與虞大人正在商討要不要派驍果禁軍去前方開路,臣以為聖上出巡,為的就是看到最真實的民情,了解最現實的狀況,故而主張不用開路。”
虞世基橫了封德彝一眼,想開口又不想開口的道:“微臣,微臣覺得城外情況複雜,聖上乃萬金之軀、社稷之本,為大隋千秋大業計,故而臣主張派驍果禁軍開路。”
楊廣略一思忖,當即明白兩人都隻說了一半。現在天下大亂,時局是個什麽樣子,楊廣心裡大致有個數。這兩人商討的估計主要是要不要清路,隻展示好的一面給自己看,壞的一面就提錢清理了。
這還是以前的老套路,前身隋煬帝喜歡出巡,在位十四年,安安穩穩待在首都的時間甚至不能以年計算,然天下大亂後,走在路上難免會看到一些壞心情的事情。於是,虞世基估計在封德彝的建議下,每次出巡的路線都提前派軍士清理路面,隻留下好的一面給隋煬帝看,不然一些淒慘的景象壞了隋煬帝的好興致。
今天,兩人估計還是為這事在爭論,封德彝此時變卦,轉而主張不要開路,又在楊廣面前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多少讓虞世基心裡有些不舒服。
楊廣也不去管兩位愛卿心裡的小九九,臣子之間有節製的明爭暗鬥是楊廣樂意見到的,製衡永遠是帝王的必要手段。什麽時候朝堂都是一團和氣,發言都是一個中心點,可能這位皇帝就要下位了。
楊廣徑直道:“當然是不用開路了,出來視察就是要看到最真實的民情,倘若想掩耳盜鈴,那朕也就不必出宮了!至於安全問題,那是你們的事,朕要是在萬軍之中還能給人刺殺了,那也是該死了!”
“聖上聖明!”見此,虞世基和封德彝雙雙抱拳躬身道。不同的是,封德彝嘴角上揚,虞世基的眉頭緊皺。
一路上,楊廣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凝重,看到的景象越來越觸目驚心,現實的情況遠比楊廣想象的要糟得多!
衣衫襤褸、饑腸轆轆、無處安家的流民到處都是,他們有的倚樹而棲,脫落的樹皮顯示著這不僅是靠背,更是流民們饑不擇食的食物;有的傍河而居,渴了就撈兩瓢河水,煮沸了喝,全身浮腫的身體,顯示著他們太久沒吃乾的,以致站起來都很費力;還有些流民聚群而居,他們中沒有老人和小孩,有的只是惡狼幫的眼神和衣服上尚未乾透的血漬。。。。。。
楊廣望著眼前如同汪洋般,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流民群,失控地咆哮道:“怎麽回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會有這麽多的流民?地方官員都是幹什麽吃的?”
楊廣的咆哮聲吸引了眾多流民的關注,他們大多軟綿綿地或趟著、或坐著,眼神中充滿了對現實的麻木和對生活絕望。此刻,突然有這麽一個新鮮事物,自然大家都把眼光聚焦到了楊廣身上。如果不是看著楊廣身邊圍繞著大批全副武裝、威風凜凜的驍果禁衛,這些人甚至想一擁而上,把眼前這個“肥羊”的一切都給剝奪了,
內褲都不會留給他! 面對楊廣的咆哮,在場的人都嚇得一哆嗦,最後,沒辦法,虞世基硬著頭皮出來回道:“稟聖上,這些大多是兩淮地區的流民,他們的家鄉大多遭受了匪患,戰火滔天,故而不得不流離失所,流浪至此。”
“那他們為何都到江都來了?”楊廣心裡有答案,但還是問道。
“因為流民們知道江都有糧食,盼著朝廷偶爾施舍的一頓稀粥,而且江都有朝廷的重軍,賊匪們輕易不敢到此!”虞世基回道。
自家人知道自家的難,楊廣歎了口氣,道:“是不是江都的糧食也不多了?”
聞言,封德彝出列回道:“稟聖上,朝廷因為決定要誓師北伐,故而得囤積軍糧,以作北伐之需,實在是拔不出糧食來救濟這些流民!”
封德彝說的,楊廣當然知道, 但楊廣卻實在不忍心眼睜睜地看著這些流民們死去,裝作對這一切一無所知。於是,乃問道:“江都附近的流民大概有多少人?”
封德彝回道:“據臣查看各處報來的數據,粗略估計,大概有三、四十萬人!”
楊廣苦笑著道:“呵!三四十萬人就是三四十萬個火藥桶啊!可要朕接納這三四十萬人,就得多三四十萬張嘴,這可如何是好啊!”
虞世基寬慰道:“聖上不必擔心,有朝廷的大軍在,這些流民翻不起多大浪!”
楊廣苦澀道:“是,朕是可以不管這三四十萬流民的死活。但天子腳下尚且如此,各地方就更不用說了,朝廷這是活生生的把天下百姓往賊匪那邊推啊!”
“如果朝廷不能救濟他們,他們活不下去的情況下,隻得跟隨賊匪們的腳步走,是故仗越打越大,賊匪越打越多,糧食越吃越少,形成了一個死循環!天下喪亂的症結正在於此啊!”
見此,封德彝出主意道:“要不由臣出面,組織這些流民到別處去避難,由朝廷撥給一些糧食和路費作為安置?”
楊廣搖頭否決道:“不行!現在江南除了江都這塊還完全在我們手上,其他地方根本靠不住,而且這三四十萬人也不完全是累贅,用得好當成為朝廷的一大助力!”
聞言,虞世基以為楊廣要招這些人充軍,急忙阻止道:“聖上!咱們是真的沒有多余的糧食來養這三四十萬人了,而且這些人就算組織起來,編練成軍,沒好幾個月的訓練和好吃好喝的供著,是不可能有戰鬥力的!還望聖上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