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楚鴻偉的語重心長,劉運城立即擺出感激涕零的樣子。“皇恩浩蕩,君臣之禮,乃是倫理綱常,為君分憂,也是臣之本分,臣不敢妄越半步。”劉運城恭恭敬敬的說道。
當年楚鴻偉新君登基,張庭和兢兢業業克己奉公,一面替楚鴻偉重整朝綱,一面替楚鴻偉打壓蠢蠢欲動的靖王,這個深得楚鴻偉信任的宰相,這個被楚鴻偉稱為可以再造玄黃之人,最後還不是因為政見與楚鴻偉不和,被楚鴻偉一手送上了斷頭台。劉運城深知無情最是帝王家的道理。
征和十四年,楚鴻偉好大喜功,受不住一幫寵臣的慫恿,一舉推翻張庭和聯鮮卑抗匈奴的政策,轉而答應匈奴人,前後夾擊鮮卑人。張庭和性子剛烈,在朝堂之上,擺出要血濺宮廷的態勢,誓死反對聯合匈奴人打擊鮮卑人的做法。
眾臣私下受了匈奴人得恩惠,平時又多受張庭和壓製,此時自然站出來詆毀張庭和,說張庭和恃寵而驕,並且說張庭和拿了鮮卑人的好處。張庭和百口難辯,加上匈奴人開出的條件又相當豐厚,直說要將整個河西走廊送給大楚,楚鴻偉春秋鼎盛,胸中滿滿的野心,一身的好大喜功,當然難以抵擋這樣的誘惑。
加之匈奴人又使以反間計,製造證據,坐實張庭和敵通鮮卑人的罪名。張庭和,這個一直被楚鴻偉作為老師來對待的人,還不是被楚鴻偉說殺就殺。
劉運城是征和八年的進士,那一年的主考官剛好是張庭和,所以劉運城也算是張庭和的門生,張庭和這個老師對劉運城一直非常照顧,征和十二年的時候,劉運城已經是吏部侍郎,是朝堂之上最耀眼的政治新星。只是後來張庭和受難,劉運城被牽連,直接被趕出了政治中心。
直到大楚被迫南渡,楚鴻偉才忽然重新啟用劉運城。這其中當然有楚鴻偉對張庭和的愧疚,因為後面所有的事情都證明,張庭和的政策是對的。只是帝王是不能認錯的,即便是失敗,也不能說失敗在皇上的判斷上,前線那麽多士兵將軍,後勤有那麽多文臣武將,關於這場戰爭的失意,沒有比找個背鍋的更容易的事。
張庭和的例子就在眼前,劉運城相比他的這個老師,他更會為人處世許多,他也知道,即便是對的事情,也要慢慢做,甚至不做。朝堂之上,各方利益鐵板一塊,翻個身都能碰到別人的利益,更別說做事了!他也不會指望楚鴻偉會堅定的站在自己身後,凡事還要靠自己。
劉運城的回答看似不著邊際,但實際上已經給出了一個令楚鴻偉滿意的主意,不然楚鴻偉不會眉頭舒展。想要解決這件事情,很簡單,必須讓兵部的人進來。
劉運城坐著轎子搖回了府邸,也沒睡下,隻洗漱了一下,用了些餐食,又重新換了朝服,準備去太和殿議早朝。這個宰相確實做的累,但是相比較楚鴻偉這個大楚皇帝來說,還是要好一些。劉運城用屁股也想得到,這會楚鴻偉肯定又在馬不停蹄地召見兵部的人。楚鴻偉的行事風格,他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
寅時三刻,天還沒亮,東方只露出一些微微的深藍色,太和殿門外的廣場上已經擠滿了文武百官。大家各自問好,即便政見不同,即便待會要在早朝上互相唾沫橫飛的爭辯,此刻也都還是會互相和氣的打個招呼。
劉運城孤零零的站在離點卯最近的地方,他是空降的宰相,當年張庭和那種逮誰咬誰的架勢,身邊還有一眾追隨者,而他,真的是應了那四個字,
孤臣孽子。 楚鴻偉匆匆洗了個臉,讓手下的太監用熱毛巾給自己敷了一下臉,這樣可以讓自己等會上朝的時候,顯得精神一些。
太監扯著嗓子叫朝,一眾文武百官魚貫而入。隨即便例行的匍匐在地,高呼萬歲。楚鴻偉揮揮手,儀態雍容華貴,眾文武百官謝恩起身。
一上來,首先是工部匯報預防春汛的堤壩完成進度,進度當然是超出並提前的,工程質量自然也是非常好的。楚鴻偉點點頭,允以嘉獎,並囑咐了一下不能掉以輕心,欽天監預測今年的春汛可能會比往年嚴重,要提前做好防汛工作等等。後面依次是吏部、戶部等部門的常規匯報。
吏部匯報了一些官職調動,一些地方上的缺需要補上,吏部擬了一份名單上來,楚鴻偉匆匆瀏覽一遍,說了一聲準奏。戶部所奏的是稅收事宜, 主要是關於浙閩兩地鹽稅的事情,楚鴻偉象征性的聽聽,如例行公事一般。最後禮部上來匯報稱,兩廣地帶,發現白色的麋鹿,是為天降祥瑞,然後就是一堆高呼萬歲,天佑我大楚之類的話。楚鴻偉十分高興,說要賞那個發現白色麋鹿的人。
“鴻禎,昨日朝晞詩會如何?”楚鴻偉見一些例行過場走的差不多了,終於開始發話了!“我與眾官員可都還等著你呈上一些絕妙的詩詞呢!”楚鴻偉笑道。
靖王心裡一陣惡心,這個老狐狸,朝晞詩會怎麽樣,他不可能不知道。明知故問,卻不顯山水,這演戲的本事,確實無人能及。
“回陛下,昨夜朝晞詩會參加的才子有三十六人,前三名分別是徐輝、盧旭文、蘇文傑!榜首詩詞為《青玉案》!”靖王出列拜道。
話音剛落,朝堂之上議論之聲頓起,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對朝晞詩會還未知曉,只是知道盧旭文參加了朝晞詩會,心中都以為盧旭文為榜首無疑。畢竟盧旭文的詩文才華,早已經人盡皆知。只是剛剛靖王所言,好像這榜首並非盧旭文,而是徐輝。
“榜首不是盧狀元?”
百官之中,一人出列問道。這也是大家的疑問。靖王辛辛苦苦把盧旭文給請過去,不就是為了拉近盧旭文,這裡站著的都是大楚的人精,哪裡能不知道靖王的心思。若不讓盧旭文拿第一,那把他費盡心機的請過去幹嘛,難不成靖王看他不順眼,把盧旭文請過去,就是為了奚落他一回。這也太兒戲了吧,哪裡是一個成年人乾的事情,更何況是大名鼎鼎的靖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