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輝坐的與眾才子最近,一邊是南蓉娘娘的媚眼,一邊是秦琴姑娘的絕世芳容,徐輝現在的處境,絕對是羨煞旁人。周邊眾才子,平時也是在金陵各個有名有姓的大才子,走到哪裡不是眾星捧月。
你說為盧旭文、蘇文傑這樣的才子讓位可以,偏偏徐輝一個無才無名之人,竟然風頭也蓋過眾人,眾人如何不怒。而且秦琴姑娘生的美妙,看徐輝吃相又是一副粗人之姿,這樣的美人應該配我們這樣的才子才是。
每個人都在心裡打算,一會一定要讓徐輝出糗,眾人同仇敵愾之情,溢於言表。
龔海昌作為朝晞詩會的主要品評人,身居禮部尚書之職,又是武元三十七年的狀元,無論是官場還是文壇,龔海昌都是可以領風騷的人物。靖王能請到他為朝晞詩會的品評人,自然是良苦用心。
“朝晞詩會,廣羅天下才子,為我大楚選材。老朽幸得靖王爺信任,堪當朝晞詩會的主要品評人。諸位同僚,一會品評時亦可大舒己見。諸位才子,所謂文無第一,名次幾何只是一家之言,不可生出好勝奪利之心。”
龔海昌的一席話,算是朝晞詩會真正的開場白。所有的才子聽完,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所謂文人相輕,誰又願意承認別人比自己文采高,即便是盧旭文、蘇文傑之流,也擋不住眾人的好勝之心。
至於其他的官場同僚也多半是點頭應允,說一些龔大人公平公正,又博學的客套話,意見還是以龔大人的品評為主。
元宵詩會多半以元宵佳節為題,但自然也不會一晚上都寫元宵佳節,不過朝晞詩會還是有一些限制,不能與此情此景相去甚遠。當然真正的好詩不可能真是妙手偶得,每位年輕的士子,多半會提前準備一兩首得意之作。畢竟這朝晞詩會難得,誰不想在朝晞詩會上,在這些文武官員面前,意氣風發一回。
龔海昌等一眾朝晞詩會的常客,自然也知道,會上才子所拿出的詩詞多半為提前準備,不過那又何妨,只要詩詞文章能達到妙境,誰又會在乎花了多少時間。畢竟像曹植那般七步成詩,只能是歷史傳說。前朝狂士謝靈運有言:“天下才學一石,曹子建獨得八鬥,我得一鬥,天下共分一鬥!”
曹植七步成詩的才華,能得天下才學八分,這話雖然是一家之言,但也可見當庭作詩的難度。所以每到年根,龔海昌就家門緊閉,謝絕任何拜訪之客,生怕別人一來就掏出一篇詩詞讓他提前品評,這顯然有違公允。
望月樓上,朝晞詩會也逐漸進入了高潮。
舞姬的舞姿已經停了下來,被靖王拍手辭退了下去。只剩下歌姬和笙簫樂手,一張張箋紙在眾人手上流傳,一些優秀的佳作已經被手抄寫在庭中的畫屏上,供眾人圍觀品評。若是得到眾人首肯,得到龔海昌點頭,南蓉娘娘便會命樂師現場譜曲,命歌女當庭吟唱。
“第一篇佳作已出!”
“是潯陽縣馬家的二公子馬仲山!”
人群裡一陣騷動!
眾才子都搖首張望,只見一位面露福相的年輕人,正謙虛的向大家鞠躬回禮。年輕人身著皂色褙子,服侍雖然被改成讀書人的款式模樣,但料子卻不是綾羅綢緞,衣服的連接處也沒有金銀玉帶,只有銅鐵製的帶子和飾物。
“想不到竟然讓一個商賈之子出了風頭,我等江南士子,想是臉上無光了!”
“別擔心,這才剛開始,蘇公子和盧狀元還未出手呢,他一個下等人威風不了多久!”
台下一眾議論之聲,
盡是輕鄙之色,只是這馬仲山臉皮也稱得上厚,隻一連點頭說些謙虛的話,不管這些才子如何出言諷刺,還是笑臉相迎。馬仲山家住潯陽縣,有傳言說三歲能斷字,四歲能吟詩,是個響徹十裡八鄉的神童。只是無奈祖上是個商人,便是縱有千般才華,也入不了士。 商人在這個時代是最卑賤的身份,士農工商,商人的地位最末,若論地位,可能還不及靖王府裡的一個奴婢,至少奴婢還能穿綢緞子。大楚初年,天子常服沿襲前朝的習慣,穿黃色的袍子。衣服與用品都有嚴格的等級,即便你家有千金,也不能越軌。商人只能穿粗葛布料子的衣服,用綠色的銅帶或鐵帶,又規定商賈不許騎馬,商人的妻子才允許坐葦篷車或二人抬的兜籠。
好在馬仲山自己倒不覺得遺憾,依然活的逍遙自在。平時也總是喜歡以商人裡面才華最高自居。這種特殊的結合,倒也讓他有些名氣,一說起馬家的二公子,都說哦,就是那個商人裡面最有才學的馬老二。馬家的生意也拖著他的名氣,蒸蒸日上。
“桂花香餡裹胡桃,
江米如珠井水淘。
見說馬家滴粉好,
試燈風裡賣元宵。”
“在下戲謔之作,讓諸位見笑了!”馬仲山挺著圓鼓鼓的肚子,生的一臉福相,那張臉仿佛只能長出笑容,再生不出其他的東西。
龔海昌對著畫屏上,馬仲山的這首詩詞,頻頻點頭。
“桂花香餡裹胡桃,江米如珠井水淘。畫面濃鬱,短短兩句,講出了湯圓的製作過程。”
“這最後一句,試燈風裡賣元宵,卻是點睛之筆,除了湯圓外,更多出一分元宵佳節的熱鬧感!馬公子,這首詩詞可稱得上為上品!”
龔海昌一席話,算是一錘定了音。其余諸人也分分點頭,有些在繼續吟讀詩詞,有些在與這位馬公子道賀。只是其余眾士子卻一臉欣欣然,嘴上不反對,但都各自低看一眼。
“哼,偶得幾句佳句又如何,得了排名又如何。還不是一個商人身份,靖王爺怎麽會放他進來!”
“也是,商人重利輕離別,咱們與一個商人較什麽勁!”
一些年輕士子還在低聲埋怨,其中一些士子,已經將詩用箋紙傳了上去,卻是泥入大海,逛了一圈,不知去處。這些人對於自己被一個商人壓著,心中更是鬱憤難填,隻好低聲挖苦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