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隻覺得，這消息太靈通了也是不好。

比如這群人，現在時間充裕，離下次鳴烏塔開放的時間還早，所以就將空閑時間拿來八卦了，而且他們還極喜歡腦補，捕風捉影，往往猜測出來的事兒讓她這個當事人聽得都是哭笑不得。

“這不側面證明你紅了嗎?”鍾離宏毅揶揄道。

相熟了，他自然就清楚赤水的處世性格，隻覺得這些流言蜚語都不算啥，就連他自己，如果不是身為赤水朋友，只怕也要忍不住八卦兩句的。

“你以為是蝦子嗎?不只紅了，還熟了呢！”赤水沒好氣地斜睨了對方一眼。

鍾離宏毅摸摸鼻梁，陡然覺得這事兒是挺無聊的。

不過，如之前所說，沒有好奇心是絕對不可能的，他忍不住問道:“那你為什麽就拒絕九少了?”

“我只是回絕了九少的邀請。”赤水瞪著他，“你能別添亂嗎?”

“都一樣一樣。”鍾離一揮手，敷衍了事後道:“別借故轉移話題，說正經的呢?”

赤水翻了個白眼，內心忍住想和他爭論一番的念頭，無奈道:“都說了時間上錯不開，這很奇怪嗎?”

“因為那個白發老頭?”鍾離宏毅反應倒是快，摩挲著下頷，“剛才他不是進鏡心塔了嗎?”

赤水懶得理他，拾起棋子自顧落下，“可我之前並不知道顧長者如此快就選擇進鏡心塔了啊！”

本來不想解釋，但想到鍾離宏毅以前對她諸多照顧，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你知道顧長者請我一起去廢墟參悟石碑，給了我多少報酬嗎?”

“多少?”他之前聽到消息時，就想到肯定是這原因了，因為誰都知道她現在缺資源，只有用資源才能打動她，只是具體多少數目卻是不知的。

赤水比了一個數。

鍾離宏毅都看得睜大眼，驚訝出聲，“這麽多?”

赤水收回手，得意道:“知道人不可貎相了吧?”

鍾離宏毅確實未料到那白發老頭居然如此有魄力，那絕對是他大半輩子的積蓄了吧?他看著歡喜的赤水，打趣道:“這才大半年吧?你這是賺翻了啊！”

赤水雖然樂，但也沒有忘形，回道:“當然還是比不得你們。”

鍾離宏毅沒有反駁，心中卻暗道，這賺取靈石的能力恐怕比他們所有人都強了，雖然那白發老頭只是個例，但誰知道還會不會再來第二個，第三個呢?

“不過，你就因為他放棄了九少的邀約，值嗎?”要知道，這靈石再多，在他們看來也就是數字稍微大了一點而已，若能得九少青睞，別說靈石，最珍貴的是九少他們對石碑的參悟心得，以及一個能夠打入九少核心圈子的機會。

他知道赤水很聰明，她應該很清楚她拒絕的是什麽。

而外人如此八卦，對這事如此關注，何嘗又不是因為此呢?

赤水看向他，神態自然，眸光清澈，想到她在拒絕九少的邀請之後，娃娃臉再三追問，不也是這樣意思嗎?她當時就事論事，不好多說，此時面對的是鍾離宏毅，她忽然又有了訴說的興趣，忍不住反問道:“如何就不值了?”

“這還用說?”鍾離宏毅以為她在裝傻。

“呵！那是你們精英弟子的思維，可不是我的。”赤水說著，細眉皺了皺，似在糾結如何組織出正確的語言，停頓了一會兒，才道:“你肯定覺得我只要緊緊巴住九少，要多少資源沒有?還有那些無形的用靈石也無法換到的資源，你覺得，你肯定也是站在我的角度上，替我考慮問題的對吧?”

鍾離宏毅點頭，這沒錯，

甚至不只他，外面的人也是這樣想的，因此才會覺得她的態度太奇怪，不符合他們的猜想和假設，所以可不得使勁琢磨嗎?赤水就笑了笑，道:“可是你們都只看到了表面，知道我缺乏資源，自以為是站在我的角度上思考，實則卻都不了解我這個人，又如何能替我覺得值與不值呢?”

“嗯?”鍾離宏毅看著她，眸中有絲疑惑。

不了解她嗎?他們一起被困十余年，他覺得他挺了解她的，還有九少他們，恐怕也沒少琢磨吧?這還不夠了解?那要怎樣才算了解?

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有種想去拜訪一下祈連少主的念頭。

這是位高人啊！

赤水一眼就知道他沒懂，她停下棋子，轉而道:“你們都清楚我是從下界小飛上來的，在仙族中算墊底的存在對吧?那你覺得，如果你換作我，你會如何做呢?”

鍾離宏毅覺得這還用說嗎?最簡單輕省的辦法就是能夠抱到一根金大腿，比如九少這樣的絕對是超級金大腿了，其他的還用愁?

金大腿這個詞還是赤水給他普及的呢！

但是，赤水都這樣問了，答案肯定不會簡單，他又回想著之前看過的關於她的所有信息，拜入素和向紫門下，其實已經非常不錯了，堪稱鯉魚躍龍門，可是這與九少比起來，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赤水提醒道:“你看下界小飛上來的修士何其多，但是大多都被淹沒在茫茫人海中，只有極少數人才能扶搖直上，闖出一番名堂，你想想他們都是如何做的?”

鍾離宏毅聞言，搜索腦海，記憶中那些下界修士，在他的印象中都是灰塵撲撲，大多為了修煉資源不停奔波，爭凶鬥狠搶奪劫殺之事層出不窮，雖偶有傑出的修士，無一不是被大家世族招攬。

但就算資源略有傾斜，也遠遠比不上他們大族嫡系。

所以，他竟一時回答不上來。

赤水不以為意，對方想不到也是理所當然，畢竟她自己的行為邏輯無不是受是前世教育的影響，是數千年來人類智慧的結晶。

她先緩緩抿了口茶，雙手擱下，非常認真道:“我剛才說到只有小部分人能闖出一番名堂，這其中就有一個‘名’字，最為重要。”

“所謂人的名，樹的影，說的就是這個。”赤水不緩不急地道:“所以就若我般，從下界小飛上來，什麽都沒有，誰也不認識，當然了我比別人還要慘一點，建城令還被別人看上並調換了，連初建城池微薄的收入都沒有，我唯一有的……也就只有我自己。”

這是真的慘！鍾離宏毅雖然早就知道了，現在聽來仍然心有觸動。

可是赤水語氣中沒有絲毫悲慘之色，也不見絲毫傷心，好像也不需要他的安慰，所以他就覺得還是先靜靜聽著吧。

“而我能讓別人看到的，也就真只有我的名了。”赤水雙手一攤，“所以你就明白了，我要豎立自己的名聲，首先就要約束規范自己的行為舉止和言辭。我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行為背後都代表著我這個人，你們當然也能從中了解到，我的為人處事以及其他。”

其實早在赤水說到“名”時，鍾離宏毅就反應過來，隨著她的解釋，他也在腦海中將過往對她的印象一一印證，發現如果如此。

之前覺得她善解人意，做事又非常懂分寸，與她交談頗為輕松，更為重要的一點是非常識時務，此時想來，竟都一一有了解釋。

只是這個解釋是遠遠超出他預料之外的，也不如別人所猜測的那般是心機深沉，欲擒故縱什麽的。

再想到這個解釋竟然出身於無比艱難的處境中，合情合理，又出汙泥而不染，讓他心中百感交集，即為自己之前的琢磨羞愧，又為自己看低了她而歉疚。

知道了她的本心，再回過頭來看之前引起流言之事，他恍然道:“所以這才是你拒絕九少真正的原因?”

他一拍腦袋，道:“錯了！是我們搞錯了應該比較的對象，九少的邀請固然重要，卻只是與白發老頭所給的資源相比，而不是與你一直堅持豎立的名聲相比。”

這才是他們覺得她行為態度奇怪的真正原因。

赤水抿了一口茶。

其實千言萬語，總結起來不過幾個字:豎立自己的品牌！

鍾離宏毅想通了所有， 興奮了好幾息才按捺下來，忍不住佩服地望向她，道:“就算是這樣，但能真正拒絕九少的人，還是少之又少，你真的很了不起！”

熟輕熟重?一目了然！

他相信，赤水的這番話若是傳開，影響絕對是巨大的。

同時，也能消除掉所有的緋聞和誤會，讓大家對她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

等等，他忽然轉目看向赤水，驚訝道:“你不會就是想讓我傳話吧?”

赤水沒有躲開他的視線，笑眯眯地點頭，又抿了一口茶，其實說那麽多，她也很累的好麽，嗓子都要冒煙了?

而之所以要給他解釋，也是因為她現在快煩死這群人沒事瞎琢磨了，誰知道他們琢磨來，琢磨去，會發生什麽事?為防萬一，還是讓這個家夥幫他代言吧！

鍾離宏毅一下有點無語。

但想了想，確實他是最合適的人了，赤水自己去解釋肯定是不合適的，九少那邊肯定也憋著一口氣呢，再加上外面那些胡亂猜測的……

他之所以跑這一趟不就是為了這事嗎?

只是沒想到最後還是得靠他解決?

他直接道:“我答應了！那你要怎麽感謝我?”

赤水想了想，笑道:“你不也錯過了九少的邀請了嗎?那要不我們一起去參悟石碑?”

“……”鍾離宏毅默了下，湊近了才小聲問道:“收費嗎?”

像白發老頭那樣的價格，他怕是給不起吧?

赤水給了他一個白眼，咬牙切齒道:“你要給嗎?你給我就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