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心可真夠狠的，自己的親生女兒沒了，都不出去看一眼的。這人的心是肉長的嗎?我看是石頭做的吧。”

二老夫人衝老夫人的門口啐了一口，便走了。

想看笑話沒看成，還呆在這裡做什麽?二老夫人還得去老太爺跟前哭一回呢，不然老太爺肯定要怪她輕待了五姑娘。

五姑娘的屋裡依舊是擠得水泄不通，家裡的人聞訊都陸陸續續的趕過來了。

二老夫人扒開人群，撲到五姑娘的床前，哭得都快斷了氣了:“我的好姑娘啊，你怎麽就這麽走了啊?你可真是命苦啊，我的好孩子啊……”

麗華媽媽也在一旁配合做戲:“二老夫人，您可得保重身體啊，家裡的孩子們還都得仰仗著你呢。”

周圍的人也都七嘴八舌的安慰著二老夫人。

二老夫人擦了擦眼淚，抬頭看了看周圍的人，卻沒有看到老太爺。

老太爺根本都不在這兒，剛剛衝進來的時候都沒看清，這會兒哭早了，算是白哭了。

二老夫人止住了眼淚，對周圍的人問道:“你們父親呢?”

大太太答道:“父親聽聞五妹妹去了，頭髮暈，連床都沒起來。我已經派人去請大夫去了，這會子怕是正在屋裡給父親瞧病呢。”

說話間，老太爺便在兩個小廝的攙扶之下，走了進來，一邊哭一邊喊:“友娣啊，友娣，我的孩子，我來看你來了……我苦命的孩兒啊……”

二老夫人這下子又接著哭了起來:“孩子啊，你的父親來看你來了，你倒是睜開眼來看看我們啊。”

然後又把之前哭的那套詞兒，又在老太爺的面前哭訴了一遍。

哭歸哭鬧歸鬧，這五姑娘的喪事還得辦得體體面面才行。

剛剛安排過三太太的喪事，這回大太太安排起五姑娘的喪禮來，倒算是輕車熟路了。

第二天一早，梅家上下便已經掛滿了白，靈堂也搭起來了。

這會子，作為親娘的老夫人若還不出面，就有點兒說不過去了。

老太爺親自派人去請。

不一會兒，派去的人卻是連滾帶爬的跑了回來。

老太爺一臉的不悅，責備道:“你這個樣子，成何體統?小心衝撞了五姑娘的安寧。”

那人臉色蒼白，像是見了鬼，舌頭也跟打了結一樣，話都說不清楚了，支支吾吾的半天才說出來幾個字:“老夫人……老夫人……她……她……”

二老夫人等不及了，催促道:“老夫人她怎麽了?你倒是說清楚啊。”

那小廝咽了一口唾沫，說道:“老夫人她，她，她也沒了。”

“什麽?！”老太爺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可能是起的太猛了，頭又是一陣眩暈，接著就暈倒在了椅子上。

“快去請大夫！快去！”二老夫人一臉的焦急，她可絕不能讓老夫人母女也把老太爺給帶走了。

所幸老太爺只是一時急火攻心，不要緊的，休息片刻就緩過來了。

老太爺醒來之後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韻音(老夫人的名諱)，韻音，我對不起你。”

韻音?二老夫人已經許久沒有聽見老太爺這樣喚老夫人的名字了，上一次是什麽時候?好像還是她做老夫人丫頭的時候。

老太爺居然還記著老夫人的名字，她都快忘記了。

“韻音，韻音，我要去見見她，去見見她。”

老太爺強撐著身子，穿上鞋就要起身出去。

二老夫人連忙勸道:“老太爺，您就安心的歇著吧，老夫人是不會怪罪您的。您若是倒下了，咱們梅家的天可就要塌了。”

大太太也在一旁勸著:“是啊，父親，大夫都說了您要靜養，您就聽母親的話吧。”

老太爺一聽大太太稱呼二老夫人為“母親”，這積壓多年以來的怒氣，以及對老夫人的虧欠都一齊湧上了心頭。

“母親?你喚誰做母親?你的母親現在已經去世了，就在那兒躺著呢！”

大太太從未見過老太爺如此生氣，嚇得她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急忙說道:“是，父親說的是，是我口誤了。我是說，二老夫人說的沒錯，父親您確實應該好好的歇著，前頭的事，自有我們來操持，您就盡管安心吧。”

老太爺:“安心?你叫我如何安心?你母親現在已經去了，你不在跟前盡孝，幫忙料理後事，跑到我這兒來囉嗦些什麽?”

大太太連忙爬起身來，說道:“是是是，父親教訓的是，我這就去料理，一定把母親的後事辦得風風光光的。”

說罷，便跑出了老太爺的房門。

老太爺喘著粗氣，隻覺得頭一陣一陣的發暈，腳下跟踩了棉花一樣，根本走不動道，便又躺回到床上去了。

二老夫人站在一旁不敢作聲。

她也從來沒有見過老太爺發如此大的脾氣，何況這大太太叫她作母親， 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老太爺從前都沒有說過什麽，今天卻在這個時候發作。她也猜不透老太爺心裡到底是怎麽想的。

老太爺躺下沒多久，銀華媽媽便過來了。

這是老夫人身邊的人，肯定知道許多老夫人的事，老太爺拉著銀華媽媽就問:“韻音她是怎麽沒的?怎麽就突然沒了呢?之前沒聽說她有生病什麽的啊。”

銀華媽媽答道:“老夫人她是坐化的。”

“坐化?”老太爺和二老夫人齊聲問道。

銀華媽媽:“是，老夫人去的時候，手握佛珠，端坐在蒲團之上，十分安詳。”

二老夫人不敢相信:“這怎麽會呢?”

銀華媽媽:“老夫人她老人家日夜誦經念佛，誠心感動了菩薩。老夫人這一去，定是去做天上的神仙去了。”

老太爺倒是有些相信這個說法，默默的點了點頭。

二老夫人心中暗道:“什麽去做神仙?她就念念經，還能做得了神仙?”

銀華媽媽接著說道:“老夫人在走之前就已經料到了自己大限將至，她對我說，這五丫頭要走了，她在這人世間也就沒什麽好牽掛的了，也就要跟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