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梓顏終於開口了,她再不開口,元香就真的要被攆出梅家了。
梓顏:“大太太,元香她犯下大錯,您怎麽罰她都不為過,我本也沒想要替她求情。只是,我聽說她家還有一個老母親需要贍養,若是就這樣被攆了出去,只怕她想要再謀生路也難了。還望大太太念在她們孤女寡母,過活辛苦的份上,不要把她攆出去才好。”
大太太這把賭贏了。
“哦?她還有一個老母親?”大太太順坡下驢。
梓顏:“是的。這個丫頭雖有千般不好,但還是一個孝順的孩子。丟了這個活計,又帶著個老母親,怕是活下去都艱難。”
大太太濕了眼眶,她一向以寬厚仁慈著稱,這種情形,自然要大發慈悲。
“放開她吧。”
幾個老婆子將架著元香的手松開。
元香爬到大太太和梓顏跟前,連連扣頭謝恩。
大太太:“要謝,你就好好謝謝度姨太吧。要不是度姨太替你求情,今天我非要攆你出去不可。”
元香:“謝謝度姨太,度姨太的大恩大德,我這一輩子都不敢忘。謝謝度姨太,謝謝度姨太。”
元香磕頭如搗蒜。
大太太:“行了行了,跟著度姨太回去吧。”
又轉向梓顏說道:“妹妹,這丫頭你領回去之後,還得多加管教才好啊,免得以後給你惹麻煩。”
梓顏謝過大太太,便領著元香回了憶桐軒。
到了憶桐軒,元香又撲通一聲跪倒在梓顏跟前:“度姨太,您今日的大恩大德,我這輩子報答不了,下輩子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您。”
梓顏:“好了,算不上什麽恩德,就是一句話的事,我也不忍心眼睜睜的看著你被攆出去。”
元香心裡五味雜陳,度姨太其實是個好人,心也善,她怎麽能害這樣的好人呢?
可是自己先前又選擇了跟大太太站邊,若是倒戈,大太太那邊也不好交代。
梓顏接著囑咐元香:“以後你說話一定要小心些,禍從口出,很多時候都是口舌惹的是非。”
元香點頭說道:“我知道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元香這樣單獨被梓顏叫到屋裡說話,還是第一次。看來今日這場戲,確實奏效了。
明香卻是大大的失望。
本以為今天是去看元香笑話的,沒想到這個元香,栽了個跟頭居然又爬了起來,跟度姨太的關系都更親近了。
明香覺得,離自己一人獨大的目標更遠了。
懷永每天下了學堂就跑到街上去閑逛,今天逛東街,明天逛西街。
就短短十幾天時間,便把這淇水縣的大小街道巷子逛了個遍,卻也沒有發現梓素的蹤跡。
逛累了,便找個茶樓坐下來喝口茶,歇歇腳。
今天懷永去的茶樓是王記茶樓,正挨著東街和西街的交叉口,來來往往的人群,賣東西的小販,最是熱鬧的所在。
懷永照例找了個緊挨著窗口的桌子坐下,喝茶的功夫也不忘朝樓下的人堆裡張望。
東街和西街的交叉口是一個很大的圓形廣場,廣場四周各種茶樓飯店應有盡有。
廣場中間是各種小攤小販,有賣菜的,有賣糖人兒的,有賣包子饅頭的,還有賣藝的。
懷永這個位置極佳,居高臨下。
賣藝的是一對兒父女,小女孩看上去也就七八歲上下,扎兩個小辮兒,穿一件紅底碎花布衣裳,肩頭兩個藍布補丁。
她單腳立在摞著三四根凳子的頂端,另一條腿高高的舉過頭頂,腳上面還放了幾個碗。
圍觀的眾人拍著手高聲叫好。
可當那女孩的父親拿著個破帽,挨個兒求打賞錢的時候,人們卻都散開了。
是啊,這年頭,能吃口飽飯就不錯了,誰還有富余錢財給這賣藝討口的。
哎,大家都不容易。
懷永從懷裡隨手掏出了兩個大洋,從窗口扔下,正好砸到那女孩父親的腳跟前。
那男人撿起錢,朝懷永的窗口上張望,見是一個年輕的公子哥,正衝著他們微笑。
那男人連忙對著懷永拱手作揖,並讓自己的女兒給懷永磕頭道謝。
他們走南闖北,賣藝這麽久,估計還從來沒有見過出手如此闊綽的少爺吧。
一出手便是兩塊大洋,這都夠他們父女倆吃一個月的了。但對於懷永而已,兩塊大洋也就無非是他的兩頓茶錢。
懷永衝他們一揮手,便將目光移到了別處。
賣糖人兒的小攤前,兩個小孩兒在那裡打架,地上還有一隻沾滿了汙泥的糖人兒。
賣糖人兒的小販怕自己的小攤被碰翻,急忙將小攤往後挪了挪。
有趣有趣,甚是有趣。
賣包子的小攤旁邊,一隻餓極了的野狗,正虎視眈眈的盯著那一屜冒著熱氣的肉包子。
賣包子的小販拿著棒子作勢要打那野狗,結果卻被一個小孩兒給鑽了空子。那小孩兒趁著那賣包子的小販不注意,偷拿了兩個包子就跑。
結果沒跑幾步路,卻一頭撞進了一個姑娘的懷裡。
那姑娘蹲下身來,跟那小孩兒說了幾句話,然後便拉著那小孩兒的手,將他拖回了賣包子的小攤前,還給了那小販錢。
然後那姑娘又蹲下身來,跟那小孩兒說了點什麽,這才放開那小孩的手,讓他跑走了。
等等,這個姑娘,怎麽長得好像梓素?
懷永揉了揉眼,扶著窗口,將身子探出去了一大半。
是的,沒錯,就是梓素,真是是梓素!
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找了這麽久,終於讓他找到梓素了。
懷永感到,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他跌跌撞撞的下了茶樓,深一腳淺一腳的跑了出去,直奔向那個賣包子的小攤。
可是等他跑到包子攤前,早已不見了梓素的蹤影。
他咽了一口唾沫,急切的問賣包子的小販:“剛剛那個姑娘,她往哪邊走了?”
小販打著哈哈:“哪個姑娘啊?我這裡來來往往的,這麽多姑娘,你說的是哪一個啊?”
懷永因為著急而提高了嗓門:“就是剛剛,給那個偷包子的小孩兒付錢的那個姑娘!她往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