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車子開進了郊區的一棟別墅時,隨著車速的減慢,憐畫臉上的笑意也漸漸凝滯了下來。
莫斯言打開車門,拉著她乾瘦纖細的胳膊,將她扶了出來。
蘇晴今天沒有出門,聽到車響,探了探身子,從房間裡迎了出來。
當她看到莫斯言身邊還站著一個瘦骨嶙峋的穿著粗布裙子的女孩子時,眼睛登時瞪得老大,微張著嘴巴,剛要說話,卻被莫斯言用眼神擋了回去。
“來,你師母過來了,問師母好。”莫斯言沒有看憐畫,他那盈滿笑意的眼神裡含滿了警示的意味,鋒芒隱晦。
憐畫輕抿了一下嘴唇,抵觸地向後退了幾步,乾瘦的小手死死握住莫斯言的衣角,倔強地搖了搖頭。
她憑著自己的第六感敏銳地感覺到,周圍的空氣很沉悶,也很壓抑。
蘇晴不可思議地擰了擰眉,這麽不懂禮貌的女孩子,她還是第一次見。
她用挑剔刻薄的眼神上下打量著憐畫,沒有好氣地問道:“叫什麽師母?她配嗎?這是哪來的野丫頭?一點兒素質都沒有!”
莫斯言拉了拉憐畫的手,狠狠地瞪了蘇晴一眼。
蘇晴不甘示弱地回了他一眼。
雖然平時兩個人之間的感情並沒有多麽好,但是還不至於到了連家裡來個外人都不事先通知她一聲的地步吧。
“先回屋,把孩子安頓下再詳細說。”
莫斯言不容置疑地淡淡說道。
“什麽?還要安頓下?莫斯言,我看你是瘋了吧?這個野丫頭到底是從哪裡來的?為什麽要住在我們家裡?”
一股不安的念頭迅速充斥著蘇晴的大腦,她恍然大吼一聲,厲聲質問道。
“蘇晴,你不要無理取鬧啊,她不是什麽野丫頭,她是我莫斯言的徒弟。”莫斯言也火了,但他還是極力克制著自己的衝動,低聲斥責道。
眼看兩個人大有劍拔弩張之勢,憐畫小心翼翼地附在莫斯言耳邊說:“老師,不要吵了,要是師……母嫌棄我,你就把我送到孤兒院裡去吧!”
莫斯言心中一驚,在心裡飛速地盤算著。
“不可以,那怎麽行!”他的話語脫口而出,情緒看上去有些小激動。
不理會蘇晴的爭吵,莫斯言帶著憐畫疾步向書房走去。
書房很大,周圍的架子上擺滿了各種書畫,中間有張大桌子,這是莫斯言經常看書作畫的地方。
書房裡面的套間裡安著一張單人床,洗手間和淋浴一應俱全。
有時候莫斯言在裡面看書或作畫累了就躺在那裡休息一會兒,這樣看來,憐畫住在這裡還挺合適的。
“老師……”憐畫拘謹地絞著手指頭,茫然不安地站在門口,看上去有些遲疑不決。
“怎麽了,憐畫?”
“既然師母不喜歡我住在這裡,老師還是把我送去孤兒院吧,我覺得在那裡應該也不錯的。”
憐畫再一次重申著。
“不不不,你是我的學生,我就要履行好自己的責任和義務,你師母這個人脾氣就這樣,刀子嘴豆腐心,等晚上我跟她說一說就沒事了啊。”莫斯言安慰了憐畫幾句,見她將信將疑地似乎也放下了心中的包袱,一顆懸著的心這才放回肚子裡。
他帶著憐畫讓她用手摸著熟悉了一下房間裡的環境,再三叮囑安撫了半天后,便安置她休息了。
一走出書房,抬眼就看到蘇晴早已經氣急敗壞地站在門外等著他了。
莫斯言連忙用手在嘴上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
一把抓住蘇晴的胳膊,連拉帶扯地將她向臥室的方向拖去。 走廊盡頭的房間裡,虛開了一條縫隙,露出了一隻烏黑的略帶著淡淡憂鬱的眼睛。
蘇晴氣得雙唇顫抖,唇色泛著淡淡的青白色,雙眼似乎要噴出火來。
剛一進房間,她就用力甩掉莫斯言的手,惱怒地盯著他。
“你最好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莫斯言沉吟了片刻,抬眸掃了一眼蘇晴因為憤怒而變形的臉。
在他的印象裡,面前這個原本漂亮知性的女人,早已經變得物是人非了。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一想到這個女人,一看到這個女人,除了凶神惡煞,除了憤怒扭曲,似乎再也找不到什麽更好的字眼來形容她了。
一股深深的絕望和厭惡重重地湧上心頭,莫斯言頹然地閉上了眼睛。
他們之間,已經不存在任何可以通過溝通就能解決的問題了。
他無可奈何地擺了擺手:“這是我收的一個學生,其余的,無話可說,你願意怎麽想就怎麽想吧。”
說完,不再理會站在那裡氣得抓狂的蘇晴,毫不猶豫地奪門而去。
房間裡傳來稀裡嘩啦的東西被砸爛的聲音,莫斯言搖搖頭,似乎對這種情況已經司空見慣,見怪不怪了。
原來愛情可以改變一個女人,而婚姻也可以令一個女人改變。
伴隨著一聲尖銳的叫罵聲,已經走出房門的男孩站在走廊上,黑色的眸子裡閃著和他的年齡不相符的失望和憂傷。
他用充滿怨恨的眼神狠狠地朝著書房的門口瞪了一眼,用力地咬了咬牙。
他比誰都明白,媽媽生氣的時候自己是絕對不可以調皮搗蛋的,也不可以有任何不聽話的行為,否則迎接他的將會又是一場無情的暴打和無休無止的謾罵。
摸了摸已經餓得扁扁的肚皮,他輕手輕腳地朝著廚房的方向走去。
今天做飯的王媽家裡有事請假回鄉下去了,媽媽生了這麽大的氣,肯定是不會做飯的,爸爸又不知道去了哪裡,看來想要填飽肚子就隻能靠自己了。
他去廚房扒拉了一圈,除了被王媽擦得光潔鋥亮的廚具和擺放整齊的碗筷外,連一丁點兒吃的東西都沒有。
他失望地垂著頭,一下子就聯想到了那個害得他連飯都沒得吃的罪魁禍首,眼珠兒一轉,立刻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剛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憐畫既覺得興奮,又有些擔憂。
她從女主人的語氣和態度裡,讀懂了她對自己的厭惡和排斥。
她不知道跟著莫博斯來到這裡,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麽,但是隻要能走出那座深山老林,對她的人生來說就是一個新的起點。
不管面對她的將會是什麽,等待她的將會是什麽,她都會咬緊牙關硬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