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滿囤的話一出口,像一掛鞭炮扔到了蜂窩裡,瞬間的寂靜之後,嗡地一聲,整個隊部都炸開了!
這是在是太稀奇了!
大家興奮得亮開了嗓門議論,韓立群喊了好幾聲都壓不住。
韓進一直站在人群外關注著事態的進展,時刻準備著去補救不按他們計劃出現的意外,聽到王滿囤這句話,他知道他應該衝過去把他揍一頓,讓他趕緊閉嘴,再拿出把柄來威脅王大江老兩口,讓他們出面作證把話圓回去。
否則香香跟他結婚六年,流了兩次產,他一句沒碰過,香香以後就剩死一條路了!
可他又抱著一點點微弱的希望,如果這是真的呢?
像丟失了一件稀世珍寶,雖然找回來了,可是一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最寶貝的東西曾經被一雙肮髒的手碰過,心疼和懊悔就讓他的心油煎一樣地難受。
他一直不敢讓自己去想這件事,只要出現一點苗頭就趕緊死死壓住,他知道,如果放任自己去想,他早把王滿囤剁成肉醬了!
現在忽然有了希望,他的寶貝雖然丟了六年,可這六年裡安然無恙,像被好好安放在玻璃罩子裡一樣,誰都不曾碰過!
即使只是個希望,他也想緊緊抓住,如果老天有眼,讓香香真的躲過這一劫……
韓進無比迫切地盯著香香,希望她能給自己一個肯定的答案。
周蘭香也沒想到王滿囤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不但她始料未及了,她看向王大江夫婦,他們也被嚇傻了。
老隊長最先反應過來,在炕沿上狠狠敲了幾下煙袋杆,終於把大夥的議論聲給壓了下去:“王老二,你說得這叫啥話!這是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能說了算的事嗎?你要是沒碰你媳婦,她四五年前流產的時候你怎認了?今年第二回流產你怎還不說?等到讓人抓住你鑽寡婦門了你就整出這麽個事!你這話誰能信?”
老隊長的話句句都是向著周蘭香,被炸懵了的眾人也反過味兒來了!這王老二是想把禍水引到自個媳婦身上去啊!自個搞破還要往媳婦身上潑髒水,真沒想到平時老實巴交個人能壞成這樣!
小山一個半大小子根本不懂這些事,只是緊張地護住姐姐,平時伶牙俐齒的小孩這時候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好了。
芳丫姐卻馬上明白過來,上去就狠狠給了王滿囤兩個大耳刮子!
“王滿囤你喪良心!你不是人!小香是啥人全屯子誰不知道!你想逼死她我們大夥也不能答應!你當我們都是傻子嗎?”
王大江也擠了過來,狠狠踹了王滿囤一腳:“你胡咧咧啥!趕緊閉嘴!”
周蘭香卻攔住了芳丫姐,安撫地拍拍小山,走到老隊長面前:“麥子叔,您能把馬大姐請來嗎?有些話我不好當著大夥說。”
她總不能把那些私密的話當著全屯子男女老少說出來,而且馬英華是大隊婦女主任,跟誰說都沒有跟她說有用。
老隊長趕緊讓民兵趙東升去離磨盤屯二裡地的過山屯去找馬英華,然後為難地看著周蘭香,有些話他也問不出口,可看這孩子的樣子,這好像真有內情。
周蘭香決定裝糊塗裝到底:“麥子叔,王滿囤說得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是怎回事,我……我流產都是我婆婆和我娘說得,我,我也不懂這些,我想問問馬大姐,她懂得多……”
她越說聲音越低,可支棱著耳朵聽著的社員們卻都聽清楚了!大家嗡地一聲又議論起來,
比剛才還激動! 韓進擠到香香身邊,目光灼灼猶如烈火,胸口起起伏伏激動得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只能反覆問她:“香香!真的嗎?真的?”
周蘭香很不好意思,她不在乎在全屯子人面前說出來,卻不知道要怎麽跟兩個弟弟解釋這種事。越是親近的親人,越是不想讓他們知道自己那些不堪的經歷。
她把韓進推到小山身邊,示意他倆按他們商量好的,不要多說話:“你倆別給麥子叔添亂,他還沒把人審清楚呢。”
韓進渾身的血液海潮一樣洶湧澎湃,努力控制著自己不要有什麽過分的舉動,只能緊緊抱住小山的肩膀,把小孩兒抱得雙腳離地,身上的骨節都嘎嘣嘣響了起來。
老隊長經周蘭香這麽一提醒,這才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震驚的情緒,打算趁馬英華來之前這段時間把王滿囤和徐寡婦的事問清楚了。
其實根本不用問,人贓俱獲,他們想狡辯也狡辯不了。
王滿囤搶了周蘭香的口糧給姘頭徐寡婦送去,被人都按門口了,他能有什麽好說的?
徐寡婦說不知道?王罐子就拿出個破面口袋,是剛才他們闖進去搜人的時候找到的,指著上面的一塊格子布補丁:“這個補丁我屋裡頭的認識!這是王老二媳婦兩三年前補的,她當時還給我家狗蛋身上也補了一塊!怎在你家找著了?王老二肯定給你送好幾年糧了!你倆不清不楚可不是一年兩年了!”
這麽一說,大家夥也就想起來了,王滿囤年年把家裡的糧食和錢拿走,那哪是給爹娘送去了,那是給徐寡婦送去了!
王許氏就要去幫著王滿囤說話,被王大江一把拽住。這種時候,說什麽都沒用了!折進去一個兒子還不夠,難道還要把老兩口也卷進去?
他不但不替王滿囤辯解,還過去狠狠給了他一巴掌:“你個王八犢子!你媳婦說得我和你娘還不信,原來你真把家裡的東西搬走了!你讓我這老臉以後可怎見人!”幸虧周蘭香揭發王滿囤這些年一直拿走家裡糧食和錢的時候他們老兩口一直否認,現在也可以借機說自己一直不知道兒子乾的好事!
事情已經坐實了,徐寡婦剛開始哭嚎就被韓進又塞嘴裡一個大苞米瓤子,他從讓全身都跟著顫抖的激動和慶幸之中勉強平複下來一點,馬上知道現在最應該做得是什麽。
韓進只在人群裡轉了一圈,低聲跟幾個平時跟在他身後跑的小年輕說了幾句話,馬上就站出一批人來指證王滿囤,連他爹帶著他們兄弟幾個和周圍住得近的屯鄰幫著徐寡婦扒炕抹牆都變成了他一個人乾的!
一下子人人都成了事後諸葛亮,人人都有抓住他倆曾經搞到一塊去的證據!
就有幾個半大孩子站出來說話,確確實實說以前影影綽綽看著半夜王滿囤在後園子轉悠,原來是去私會徐寡婦了!
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全屯子的人都可以做證人了!
王滿囤眼睜睜地看著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慌亂之中隻想到他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死死咬住周蘭香不放:“我沒碰過她!她流那兩個孩子都是野漢子的!她養漢!養漢!”
沒等韓進也給他一個苞米瓤子,馬英華急匆匆地趕過來了。
周蘭香被她帶到角落去問話,屯子裡所有結了婚的婦女都跟了過去,不能跟過去聽的也都支棱著耳朵期待能聽到一句半句的。
韓進和小山站在中間不讓任何人靠近,小山並不太明白怎麽回事,只知道既然不能讓這些人聽,那他就得維護姐姐,瞪著一雙大眼睛冷著臉一副誰敢過來他就撲上去咬一口的凶狠樣子。
連他爹娘想過來他都幫著他大哥把他們給拽走了。
韓進卻隻抱著胳膊垂著眼睛站在那,沒看任何人,一個個試圖湊過來的人卻都不敢再往前一步。
周蘭香已經被一群婦女圍在牆邊,低聲說著悄悄話:“……我倆結婚以後都是隔著一張炕桌睡的,我娘說倆人躺在一鋪炕上就能生娃……”這話張桂榮真的說過,前世她就被這話給騙了一年多。
“我也不知道怎就流產了,第一回我餓得走道都打晃,例假好幾個月不來,我婆婆就說我懷上了,後來也不知道怎地又說我流產了;第二回我從斜坡上摔下來,腿給劃了個大口子,回來我婆婆又說我流產了,還說流了好多血,我說那是大腿出的血,她也不聽……”
“我不懂這些,我婆婆和我娘都這麽說,他們說聽老人的沒錯,不讓我瞎問。”
前世她懵懵懂懂地知道他們夫妻之間的不對勁了,他們確實是這麽跟她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