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蘭香一如平時,說話的語氣輕輕柔柔,讓人聽著心裡就如被春天的暖風吹過般心情舒爽,可馬英華和周圍幾個心思機敏的婦女卻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事兒往深了想太可怕了!
周保田夫婦竟然跟王家人一起哄騙自己的女兒守活寡!
王許氏這麽做是要坑害周蘭香一輩子啊!王老二不碰人家閨女,還說人家閨女懷不住孩子,故意製造了兩次流產,這以後所有人包括周蘭香自己都得認為是她害得王老二絕了後!那還不得任他們搓扁揉圓地欺負!
這心思實在是太惡毒了!娶了人家好好個大閨女,一年到頭讓人家牲口一樣地乾活還不給吃飽,自個去勾搭寡婦生個野種,還要抱回來讓人家給養活著!對了,還讓人家賣血給哪個野種買奶粉!
老王家這一家子簡直是畜生不如!
當然,有像杆子嬸芳丫姐這樣馬上就想明白的,也有看熱鬧不過腦子的,王罐子媳婦已經顧不上場合,一根手指頭點上了周蘭香的額頭:“蘭香啊!你這閨女怎傻成這樣呢!你結婚前你娘你姐也沒跟你說說這怎能生孩子?”
農村長大的姑娘,有些長到二十多歲出得最遠的門也就是去鄰村走個親戚,連公社都沒去過,再加上不識字,消息閉塞,這個年代又在某些方面異常保守,有些姑娘沒有長輩指導還真的是一點都不知道夫妻之間怎麽能生孩子。
別說沒結婚的姑娘,有些女人自己生了孩子了,也還是懵懵懂懂呢!
前些日子往南二十多裡地的前進公社不就是出了那麽個笑話,一個公社乾事新婚之夜,新娘子跑到公社去告狀哭訴,說那個乾事對她耍流氓,竟然鑽到她被窩裡去摸她!又哭又鬧地要上吊,說是自個出了這樣的醜事沒臉見人,不活了!
那可是上了初中的一個姑娘,人家嫁得還是公社乾事呢!
所以周蘭香不懂這種事在大夥看來並不稀奇,誰不是結了婚之後才懂的!如果自家男人也如王老二一樣在外邊被個騷寡婦絆住了腳不碰自個,說不定她們也跟周蘭香一樣結婚好幾年還啥都不知道呢!
馬英華更關心的是為什麽會出現這種事。
她仔細地上下打量著周蘭香,馬燈昏黃的光線中,眼前的姑娘身材雖然瘦弱,舉止姿態卻特別輕盈好看,再破舊的衣服穿到她身上也乾乾淨淨板板整整,看著就讓人覺得舒服。
五官更是難得地漂亮柔美,特別是一雙大眼睛,水盈盈清亮亮,跟人相處又總是沒說話眼睛先帶上了笑意,被她眉眼彎彎溫溫柔柔地問候一句,心裡就如春水漫過一般地舒展開來。
最重要的是她還特別聰明會辦事,不但心眼兒靈,還能為別人著想,跟她相處是難得地舒服自在。
這樣一個當年不知道多少小夥子做夢都想娶回家的好姑娘,王老二娶回去竟然六七年沒碰!就是他被徐寡婦迷住了心竅,那也不能放著身邊這麽個漂亮姑娘沒一點想法,況且那還是他媳婦,整天跟他睡在一鋪炕上,除非他不是個男人!
馬英華的腦子忽然一頓,莫非王老二真的有病?
也只有這個原因解釋得通了。
這也能解釋得通王許氏為什麽要讓周蘭香兩次假流產了,這是想讓人家姑娘守一輩子活寡還得背著罪名給他們家做牛做馬!
她絲毫不懷疑周蘭香的話,因為她一來周蘭香就主動要求明天請她帶自己去公社衛生院檢查一下,她要自證清白。她跟周蘭香接觸的時間不長,
可是很肯定她是個特別聰明的人,不可能撒這種一戳就破的謊。 既然有了猜測,她就不能任王家這麽欺負一個善良的好姑娘!別說她喜歡周蘭香,就是普通社員,她這個大隊婦女主任也有責任幫她討回公道!
馬英華心裡有了打算,安慰了周蘭香幾句,又叮囑婦女們在事情沒調查清楚之前不許胡說,才去找老隊長和幾個隊幹部低聲商量了好一會兒。
老隊長再回來的時候氣得眼睛裡都是血絲,拿著煙袋的手都哆嗦得擦不著火柴,他指揮著人把徐寡婦和王滿囤綁到屋當間的頂梁柱上,誰都不讓靠近:“你倆今天不說明白了怎回事就別想下來!喪良心黑心肝地玩意兒!你們乾得這是人事兒嗎!”
可惜老隊長罵得再狠也沒用,王滿囤和徐寡婦死豬不怕開水燙,咬緊牙什麽都不肯說,正僵持著,隊部的門被人一腳踹開,劉石頭帶著幾個民兵裹著滿身凜冽的寒氣闖了進來!
跟在他身後跑得棉帽子上直冒白煙的二楞衝韓進擠眉弄眼地笑了一下,就偷偷溜進了看熱鬧的人群。
劉石頭這些天就琢磨著找個由頭收拾徐寡婦呢,一聽有人報信說她在家不老實,偷漢子讓人給抓住了,興奮得第二天都等不了,大晚上黑燈瞎火地一點不怕冷,帶著民兵就跑了過來!
徐寡婦是產婦不能嚴刑逼供,可有王滿囤呢!劉石頭讓人去井裡打上來幾桶涼水,把王滿囤綁到打谷場的牲口樁子上。打谷場四周沒轍沒攔,臘月的寒風吹到身上刀子一樣,一桶涼水兜頭澆下來,眼瞅著就在腦袋上身上結了一層冰碴子!
幾桶水澆下去,王滿囤就哆嗦得叫都叫不出來了。這才是個開始,劉石頭讓民兵看著冰凍得差不多了就澆水。別的時候冷水澆下去人一個哆嗦,臘月裡一桶剛從井裡打上來的水在零下三十多度的戶外那是冒著熱乎氣的!
幾桶水澆下去,王滿囤腦袋上的冰碴子就給解凍了,等一會兒眼看要凍實在了再澆水解凍。
這麽一桶一桶澆下去,王滿囤的臉眼看著就由一開始的青色變成了慘白,人都傻了一樣嚎都嚎不出來。
劉石頭還在旁邊給他解說:“算你走運,我也不想凍死你,就這麽一邊凍一邊化,幾來回你全身的肉一扒拉掉一塊,不出血也不疼,最後剩一副骨頭架子你都死不了!”
王滿囤徹底崩潰了,嚇得不知道尿了幾回褲子,劉石頭不問他都要自己說了!
劉石頭讓人把王滿囤拖回屋裡來,先不問他話,而是告訴他:“你要是敢忽悠我一句,我就留著你的胳膊不澆水, 到時候手一根一根把你手指頭掰下來,凍成實心的手指頭嘎嘣脆,讓你自個當胡蘿卜啃了!”
王滿囤嚇得兩眼發直,竹筒倒豆子般把他跟徐寡婦的事倒了個乾乾淨淨!
原來他跟徐玲子在九年前差點定了親,最後卡在徐玲子家忽然又提高一大截的彩禮上。親事沒談成,他卻放不下她。誰都不知道,相看那天他們倆按著相看的規矩去屯子邊的小路上單獨溜達,不知道怎麽倆人就滾到了破瓜窩棚裡成了事。
他心裡一直惦記著徐玲子,徐玲子也放不下他,倆人後來又見了兩次,每次都滾到了一起。
他求爹娘成全他們,還沒求動徐寡婦就訂婚了,並且火速結婚,成了他家的鄰居。徐寡婦這才告訴他,她懷了他的孩子,再不結婚孩子就顯懷了!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個的兒子叫別人爹,唯一能為他們娘兒倆做得就是把自個掙來的錢糧都偷偷給他們送過去。爹娘那邊也瞞不住了,他鐵了心地要偷偷養活他們娘倆,那可是他的兒子!
父母拿他沒辦法,又怕徐玲子把事情鬧大,就只能捏著鼻子認了。他爹馬上給他定了周家小閨女,跟他私下裡說好了,周家那邊他們幫著壓服住,結婚就把他分出去,他掙得要都給徐玲子他也管不了了。
結婚前徐玲子說怕他跟周蘭香有了孩子不管他們娘倆,讓他答應結了婚也不碰周蘭香,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反正他也不想碰那女人。
別人知道他要娶周蘭香眼熱得不行,他卻嫌她胸脯不夠大屁股不會扭一點都不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