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蘭香看著自己的親娘，怎麽都弄不明白她這腦子裡裝得都是什麽！

　　她是給芳丫姐幾家送東西了，可那是人家看她離婚第一年過得不容易，先把家裡過年難得的好吃食給她送過來，她作為回禮給他們回回去的。

　　旁人都知道心疼她不容易，自個的親娘怎麽就從來沒為她這個親閨女著想呢?

　　劉寡婦把大姐當牛馬一樣使喚，她這個當娘的還惦記著人家好多年沒吃過炸丸子了?

　　她娘這腦子長在腳後跟上了吧！

　　周蘭香知道跟她掰扯不明白，索性也不說了，“娘，你來的正好，小山口糧還有將近三百斤沒稱回來呢，待會兒我跟你去，把剩下的背回來。”

　　小山分家出來，口糧她隻拿了一袋子苞米棒子，最多也就能頂幾十斤糧食。去稱糧食的時候大妞二妞在旁邊可憐巴巴地看著，二妞眼看著自家的糧食被稱走了，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抱著周蘭香的大腿哭，“小姑，別拿了，都拿走了我吃啥?我不想當要飯花子！”

　　周蘭香哪裡還稱得下去，跟爹娘大哥大嫂說好了，剩下的以後再來稱。

　　其實她本來也沒打算多稱，就是做個樣子，讓她爹娘知道她是得跟他們要小山的口糧的，省得他們心裡有底了又拿去可憐別人。

　　這些日子張桂榮不來找他們，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怕周蘭香跟她要口糧，今天讓劉寡婦給哭得腦子一熱就給忘了，周蘭香可不能讓她忘！

　　張桂榮又氣又急，想拿手指頭去點周蘭香的額頭，被韓進冷颼颼的目光盯著，根本不敢，“你這孩子！討債的還得讓人過個消停年呢！你怎大過年的去娘家搬東西?你是想讓咱家窮掉底兒啊！”

　　周蘭香也不惱，“我大哥說晚上來接我去繞井台呢，到時候我跟他說說，讓他先給我準備出來，過了正月十五就給我背過來。”

　　張桂榮就怕周蘭香來這手！她那個大兒子就是個傻實在，只要小閨女一句話，他就真能把糧食給稱好了送過來！而且還隻多不少！

　　張桂榮不敢再挑周蘭香毛病了，小山那份口糧她都答應借出去了，就是怕大兒子不同意，這才拖著呢，要是小閨女給要回來，她再往出借家裡的口糧可就沒這麽足的底氣了！

　　她還想再說小閨女幾句，可這死丫頭油鹽不進，眼睛就盯著小山的口糧，讓她也不敢太說她。

　　看了一眼一步都不肯離開的韓進，張桂榮仗著膽子問他:“進子，給狗剩看病的錢是你出的?你手裡現在有不少閑錢吧?”

　　韓進要不是看在香香和小山的面子真是一句話都不願意搭理張桂榮，說起話來也特別不客氣，“怎地，你想替老劉家還錢?你不說我還忘了，一共花了十一塊二，我得去找老劉太太要錢去！”

　　也得虧香香想得周到，回來就把看病的帳算清楚了，跟周蘭葉說明白了，這錢他們不要，但是跟老劉家人可得說這錢是欠韓進的，還得趕緊還，要不他們就自個尋思尋思，他們能不能欠得下韓進的錢！

　　有這筆帳在，老劉家人看韓進和周蘭香甚至小山，都是看債主一樣，別說往他們身邊湊，就是聽著聲兒都趕緊躲得遠遠的！

　　張桂榮一聽韓進要去要帳，嚇得眼前一黑，差點沒從炕沿上栽下來！手忙腳亂地去攔韓進，“不是！進子！你可別惱！大嬸就是覺著你這孩子心好！你可別去！哪有大過年堵門要錢的！

　　你劉大嬸本來身子骨就不好，前些日子你蘭葉姐跟倆孩子不在家，

家裡連個推磨的人都沒有，她吃了好些天囫圇苞米粒子，人都吃蔫吧了，我還尋思著給她借點錢也去縣裡醫院看看呢！狗剩都去縣裡看病了，沒道理她這個當長輩的病這麽重就在家裡挺著，你這孩子心好……”　　韓進沒耐心聽她說這些讓人火大的話，一抖袖子把她給甩炕上去，抬腿就往外走，“那我更得趕緊去把錢要回來，老劉太太要是一蹬腿死了我這錢還瞎了！”

　　張桂榮連滾帶爬地從炕上下來，追著韓進就跑出去了！

　　韓進那大長腿，張桂榮跑著也攆不上，倆人很快就出了隊部。小山跑到院子裡去看，隊部的地勢高，能看到屯子裡的土路，眼看著他娘一溜煙兒地追過去，攔著進哥又不敢去抓他衣裳，不知道進哥說了幾句什麽，他娘嚇得小跑著就回家去了，頭都不敢回！

　　小山眼睛瞪得溜圓，等著進哥回來，一下就竄到他身上，“進哥！你太厲害了！你怎讓我娘消停的?我娘哪回從老劉家回來都魔怔了一樣！那劉寡婦就是我娘的祖宗！我娘寧可我們幾個挨餓都得把糧食省給她家的傻兒子！你怎幾句話就把她說跑了?”

　　韓進把小猴子一樣的小山給扯下來，好好整理一下自個的新衣裳才進屋去見香香，“沒說啥，你記住了，以後你娘再來找你和香香，你就找我去。”

　　張桂榮再來煩人，他就找劉寡婦要錢去，沒錢背糧，連周家欠小山的口糧一起背！

　　韓進和小山進屋的時候香香已經開始做魚了，今天做一個乾炸帶魚一個糖醋魚，糖醋的是一條三斤多的大鯉魚，韓進從東大河鑿冰網出來的。

　　前些天他要去打魚，香香就試著用空間水拌了點玉米面給他帶著，說用來引魚。

　　韓進當時還在心裡笑，覺得香香跟個小孩兒似的，想得事特別好玩兒，冰底下的魚你只要鑿個窟窿它們就往出冒，不是來找吃的，那是來透氣的，香香還以為冬天打魚跟夏天釣魚似的要撒魚餌呢！

　　不過他還是帶著了，下網的時候還真把那幾把玉米面給撒了進去，不管有沒有用，香香想乾的事他答應了都不會敷衍。

　　可不知道是今年魚多還是香香的魚餌真的有用，他那一網下去，撈上來一百多斤魚！

　　這還是第一網就把網給拉破了，大半網的魚又都漏回去了！

　　打上來的有幾條特別難得的大魚，都至少有三四斤，富貴說後邊那半網有更大的，可惜給漏了！

　　韓進就把那些小的大部分都給了跟他一起去的富貴和趙可心，又一人給他們分了一條大的，那些小的說小也不小，大的有一斤來沉，小的也有手掌大小，把倆人高興得直蹦躂！

　　往年他們也跟著進哥來打魚，凍一天差不多也就能分著十來斤，還大多都是手指頭那麽長的小魚，今年可真多！

　　趙可心把魚拿回家，第二天就給他進哥送來一大捆旱煙，“這是我爺爺種的正宗亞布力煙！可多老頭子去要了，我爺爺寶貝著呢！就我能要出來！”

　　韓進早就戒煙了，而且不戒煙他也不抽旱煙，但趙可心寶貝著給他送來了，他就收了，轉手就送給麥子叔了，把麥子叔給稀罕的，坐炕上一葉一葉地聞， 連最稀罕的小孫子都不讓摸一下。

　　他冬天咳嗽得厲害，一般的煙都抽不了，就這個煙，抽了也不咳嗽！可惜老趙頭太摳，他去要一回就給裝半煙口袋，這下好了！這些夠他抽大半年的！

　　為這事兒韓立國還去找韓進，有好煙怎不給他分點?他也老稀罕那煙葉了！

　　連韓進給他一條大魚都沒高興起來。

　　周蘭香也特別稀罕這幾條大魚，用西紅柿好好調了糖醋汁，把大魚切了花刀炸成抬頭翹尾的樣子，澆上紅彤彤油亮亮酸酸甜甜的汁，別提多好看了！

　　小山圍著這條魚可犯愁了，“姐，我舍不得吃！要不咱們聞聞得了！太好看了！”可聞著太香了，他受不了啊！小孩兒只能嚼一塊肉干先止止口水。

　　一桌子菜很快擺出來，他們人少，周蘭香又不願意吃剩菜，就挑大家都愛吃的做了八個。

　　除了涼拌木耳和必不可少的東北大拌菜，剩下的都是肉食，一整個扒雞，一道糖醋鯉魚，一道乾炸帶魚，一道軟爛香軟的扣肉，一個燉排骨，再加一個韓進最喜歡的麻辣兔肉。

　　這桌團圓飯就是放到城裡幹部家庭，也算是非常豐盛的了，小山都有點不敢相信，“姐，我怎跟做夢似的?”兩個多月前，他還吃不飽穿不暖，時刻擔心不能上學了，一轉眼就能吃得比城裡人還好了！

　　周蘭香揉揉小孩兒的腦袋，“你好好的，咱們仨以後會越來越好！”

　　韓進給香香倒熱水洗臉洗手，聽她這麽說，心裡也滿滿的熱乎乎的，他都把香香找回來了，以後當然會越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