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紅軍的家人聽到這個情況,女人們瘋了一樣往趙建國身上撲,恨不得咬下他一塊肉來才解恨!
憑什麽我家最出息的孩子為了救你死了,你卻好好地回來了!我家紅軍是替你去死的!
趙建國跪在地上任葛家人打罵,一動不動地挺著,臉上一片死寂。
有公社和大隊小隊的幹部在,當然不能讓葛家人這麽鬧下去,可讓他們善罷甘休也不可能。
最後趙建國主動提出來,他會接替葛紅軍照顧葛家,替他養父母的老,撫養兩個小侄女,以後他就是葛家的兒子。
葛家也是有幾個親兄弟堂兄弟的,葛老大跟兄弟們合計了一下,也必須得把喪子之痛放一放,先顧眼前的趙建國的事了。
他害死了葛紅軍,他說的這些補償那是必須的,而且空口無憑,還得趁部隊和幹部們都在,定下個具體章程來。
大家在葛家待了一上午,綜合了葛家各方面的要求,最後整理出一堆具體意見來。
趙建國要替葛紅軍養老人養侄女,還要給未出嫁的妹妹辦嫁妝,那他的工資以後就得月月拿出來一部分給葛家了。
具體給多少大家的意見不一,趙建國回來之後一個月掙35塊五,葛家一張口就要20塊,給到葛紅軍父母都去世。如果葛家二老去世了倆孩子還沒成年,那就繼續給,一直到他們年滿十八歲。
這個要求實在是有點不近人情,就是自家親兒子,也沒有一個月給父母這麽多的。
這是讓趙建國以後一輩子都給葛家掙錢了,至少要給整整十八年,他根本不用想自己結婚養孩子了。
部隊幹部和地方上的幹部都覺得這事兒不行,由部隊幹部出面調解,提出一個折中的方案,一個月給他們家十塊錢,中間遇上老人有病孩子上學蓋房子妹妹出嫁這些需要用錢的大事趙建國不能不管。
葛家人正在趙建國害死葛紅軍的悲痛中,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寸步不讓。
要不是家裡還有幾個有理智的人,否則他把工資全給葛家人家都不解恨!
一起來的幹部們正在調解,沒想到趙建國阻止了他們,“就給二十塊,以後家裡有事我肯定管。”
即使這樣葛家人也沒滿意,這只是第一條,第二條緊接著來了,要趙建國轉業費和這回獎金的一大半。
這一條趙建國也二話沒說,直接答應了。
葛家人又提出質疑,他們不放心趙建國以後會好好照看家裡的兩個孩子,他現在自己一個人還行,過兩年結婚了,有了自己的娃,他願意照看孩子媳婦也不能願意。
這一條說出來,在場的幹部們都沉默了。他們看得出來,葛家人要得不是補償和以後生活的保障,他們還要把趙建國這輩子一起毀了。
這麽說明擺著就是讓趙建國在部隊和以後工作的同事面前保證,他這輩子都不娶媳婦不生孩子了。
他們家葛紅軍小小年紀就讓他給害死了,憑什麽他以後能媳婦孩子熱炕頭?
這一點趙建國沉默良久都沒答應,實在是被逼急了,才提出一個辦法,“我保證,以後我不要孩子,肯定一心照看紅軍的兩個侄女,家裡絕不會有別的孩子。”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葛家人再說什麽也站不住腳了,太過分的要求地方幹部也不可能讓他們在部隊來的同志面前提。
最後商量好了,又白紙黑字地寫了下來,葛家剛要最後點頭,葛紅軍的弟媳婦馬二春忽然又不幹了。
她不相信趙建國以後真的會一直照看她的兩個孩子,“你以後結婚了你媳婦不答應怎整?到時候我大妮二妮誰管?你現在答應了不要孩子,誰還能看著你跟媳婦上炕生孩子?孩子生出來了我們還能給塞回去?”
葛家人一聽也覺得有道理,這事兒還得繼續扯皮。
趙建國保證,“我不會有孩子,你們放心,真的絕不會有。”
可沒人相信,這事兒就成了個扯不明白的結。
僵局一直解不開,還是馬英華做了多年婦女工作,看出了馬二春的意思,把她拉到一邊說了一會兒話,套出了她的真正要求。
馬英華覺得這話她給從中間傳都有點說不出口,但還是得硬著頭皮把趙建國拉到一邊跟他商量:“馬二春的意思,她信不著你的話,也信不著你以後的媳婦,除非,你娶了她。”
馬二春也在說服葛老大老兩口,“爹娘,你們為大妮二妮想想,誰對他們有親娘好?趙建國以後娶了媳婦不說大妮二妮,就是你們他肯定也得虧待,誰能有我做他媳婦合適?”
葛老大夫妻倆還真被說動了,覺得這個辦法真是不錯。
趙建國卻說什麽都不同意,堅持他以後不要孩子,把大妮二妮當親生女兒養,但是絕對不會娶馬二春。
這個要求確實有些荒唐,他又堅持不肯,還有葛紅軍的妹妹葛紅花在旁邊跳著腳反對,最後也只能作罷。
但是葛家二老又提出來一個要求,“不娶二春我們也不能逼你,但是你得答應,以後你要是結婚,必須在婚前給媳婦做結扎,保證她生不了孩子才能結,要不絕對不行!”
馬英華這種做了十多年婦女工作見多識廣的幹部都給氣黑了臉,“誰家好好的閨女結婚前就要給結扎的?這是缺德!是迫害婦女!趙建國同志的工資給你們一大半還不行,你們還能管得著人家別人家閨女結扎了?”
大家都以為趙建國也肯定不會同意,可沒想到他連這個都答應下來,“行,如果我結婚,結婚之前我會帶媳婦去結扎。”
最後這場鬧得全屯子都來看熱鬧的大事才算是結束。
葛紅兵終於可以入土為安,趙建國也準備去公社上班了。
韓進依然不怎麽去公社,革委會趙主任還沒完結手上防汛工作呢,他在家待著才算是最有眼力見的下屬。
可惜,並不是誰都跟韓進一樣這麽懂得為領導搭梯子,趙建國上班的第二天劉石頭就又來蹭飯了,還帶來個消息,趙建國跟著趙主任一起去訓練民兵準備防汛物資視察汛情了,還提出了很多整改意見,甚至還往縣裡送了一份。
韓進一改平時對工作一副不太上心的樣子,跟劉石頭嘀嘀咕咕說了好一會兒話
說完還要去告訴香香,“我讓劉石頭整整趙建國,吃幾回虧他就知道什麽事該管什麽事不該管了。”
任韓進怎麽觀察,香香對他的話也沒什麽反應,他又著急又有點歡喜,他就說嘛,趙建國慫成那樣,連未來媳婦都賣了,香香怎麽會對他上心。
香香一直跟韓進在家悠閑地待到開始忙秋收,對趙建國這個人和有關他的話題都在沒有太大的反應。韓進這才松了一口氣,防汛工作也全面結束,他也開始上班了。
香香的頭髮已經長出來不少了,柔軟順滑,摸起來黑黑涼涼的,終於能把頭上的傷疤蓋上了。
韓進愛惜地摸著她的頭髮,從香香受傷以後每次他都是搶著給她洗頭髮,理由特別充分,傷口沒長好,怕香香給碰壞了,即使碰不壞,看不見戳疼了也是不行的。
詳細習慣了他天天晚上給自己洗頭髮,他每次都要摸幾下她也就放任他摸了。
韓進去縣城開會的時候就想著給香香買那種城裡人用的潤發膏,他聽柳林公社一個上海來的知青說過的,說是上海的大商店裡賣的,抹在頭髮上頭髮長得特別好,順溜好看,而且還很香。
這麽好的東西當然要給香香買回來,韓進散會了不回家,去找門路托人買那種潤發膏去了。
在他找人的時候,被韓進這些天盯得死死的趙建國終於有機會去找了香香。
香香聽到趙建國轉業回來的時候還有點擔心,怕自己的病被他泄露出去。不是她不相信他的人品,他跟韓進是同事,兩家又住得這麽近,萬一有一點風聲韓進就能察覺到。
這些天她一直在猶豫,如果這件事瞞不住了,那還是她自己跟韓進說出來比較好,從別人嘴裡聽到,她怕韓進難受。
可出了葛家那件事以後,香香覺得趙建國可能不會來找自己了,即使以前他對她還有什麽心思,以後也不會再有了。
畢竟連屯子裡的孩子都知道,沒人會嫁給趙建國了,就是前溝屯那個修河堤坐下病沒人敢娶的鐵姑娘都不會願意嫁給他。
他又不是農村戶口,生產隊連糧食都不分給他,一個月就剩那麽十多塊錢工資,將將夠養活自個的,更別說沒結婚就得先去結扎了。
嫁個漢子不能穿衣吃飯還不能有後代,哪個女人肯嫁?寧可嫁給屯子裡的傻根兒也不嫁他!至少傻根兒知道乾活能掙工分養老婆,以後還能生個兒子給養老呢!
這些天趙建國來給葛家乾活也從來沒試圖找過她,香香終於放下心來。
她放心了,趙建國卻忽然找上門來了。
香香差點沒認出來她,兩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的趙建國完全沒有了,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個臉色暗淡精神萎靡的人,連對她笑一下都笑得特別艱難。
“小香,好久不見了。”趙建國搓了兩把臉,又艱難地對香香笑了一下,“沒想到再見面我變成這樣,要是能想到,我上回走之前就多跟你說幾句話了。”
他這個樣子,香香不忍心說太激烈的話,“回來當幹部也挺好的,離家這麽近,至少能吃上一口熱乎飯。”
趙建國轉過頭好半天沒有接她的話,香香也不知道說什麽能安慰他,隻好不開口。
好半天趙建國才又轉過來,“小香,我來是給你看一樣東西。”
他從兜裡拿出一封信,信封沒有封口,封面上卻已經寫好了地址和收件人,是從趙建國原來部隊寄給她的。
“這是紅軍犧牲前寫給你的信,還沒來得及寄出來,我給他整理遺物的時候發現的。對不起,我看了信,覺得這封信不能讓組織上和他的家人看到,還是由我交給你比較好。”
香香很奇怪,“我跟葛紅軍沒有通過信。”
趙建國又艱難地笑了一下,眉間已經有了深深的川字紋,讓他這個笑容帶著一股陰鬱,“你看看吧。”
香香只能打開信看看,看到信的內容,她震驚得好一會兒說不出來話,“這……這真的是他寫得?我們……連十句話都沒說上,他怎麽會有這種想法?”
葛紅兵的信裡竟然跟她說他要打結婚報告,想娶她!
趙建國深深地看向香香,“他跟我說過你們的事。”
香香奇怪,“我們沒關系,我只見過他兩面。他說了什麽?”
趙建國說得有些艱難,臉上的陰鬱更重了,“他說,你們有過那種接觸,他覺得需要對你負起責任來。”
香香看看葛紅兵那封簡短的信,這才明白他為什麽那麽理所當然地通知她,跟她說他已經準備打結婚報告,他會娶她雲雲。好像他們早有婚約,結婚時勢在必行的一件事似的。
香香心裡一陣懊惱,“他說我們有過哪種接觸?沒對你說當時的具體情況嗎?”
趙建國的臉上很是不自在,“這怎麽能隨便說?我們倆關系再好也不是這麽談心的。”
香香難得生氣了,“那我告訴你,他所謂的具體那種接觸就是他掉河裡差點淹死,我給他渡了幾口氣,救了他的命!這算什麽接觸?”
趙建國震驚地瞪大眼睛, 臉上騰地一紅,“你們!你給他渡氣?用……”
香香點頭,“是啊,只是渡氣,在那之前我都不知道他是誰。誰能想到他竟然會這麽想。”
真是太莫名其妙了!就是他思想非常保守,覺得渡氣是一件不得了的事,即使覺得需要負責,那也得當面跟她說清楚吧?這麽一封幾行字的信,直接通知她要結婚時怎麽回事?
這也太自說自話了!
趙建國卻已經驚訝得不行了,“你們都,都,都那樣了!不結婚還能怎麽樣?”
香香覺得自己真沒必要跟趙建國說下去了,捏緊葛紅軍的信下逐客令,“不管他怎麽想,他已經犧牲了,你工作這麽忙,我就不耽誤你時間了。”
趙建國卻不肯走,悶了一會兒忽然開口,“小香,你跟韓進怎麽樣了?他還是不知道你的病,是不是?”
香香心裡轉了幾個圈,“這跟你沒關系,你以後不要再問我們的私事了。”
趙建國認真看著香香,眼裡複雜得難以形容,“小香,這兩年我一直沒聯系你,就想給你也給我點時間,我想,如果你跟韓進要是結婚了,我就忘了你,可我回來了,你卻還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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