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保田這話周蘭葉聽著都不順耳，“爹，小香就是做得不對，她肚子裡那也是你親外孫，咱不能拿孩子賭氣。”

周保田恨恨抽了幾口煙袋，揮揮手讓周蘭葉趕緊走。

周蘭葉到香香家的時候大姨正在蒸米糕，香香最近飯量長了，平時還能吃點小零嘴，大姨就變著法地給她做吃的。

香香挺著看起來馬上要生的大肚子在院子裡轉悠，小黑寸步不離地跟著她，在她停下來休息的時候還會靠近了去聽聽肚子裡的動靜。

現在小黑是一步都不肯離開香香了，從回了磨盤屯它就沒出去找過吃的，大熊幾個還輪流出去覓食呢，它是眼珠都不帶錯一下地守著香香。

特別是前幾天香香看不見腳，踢到凳子腿上一下，它就更緊張了，而且還學會走路超過她半個身位給她清路了。

它這麽懂事，連大姨都開始喜歡它了，韓進喂它吃東西的時候大姨也不心疼了，偶爾還會叮囑韓進在城裡給它帶回幾個大骨頭來，說小黑時間長了不吃肉沒勁兒。

周蘭葉聞著韓家老宅院子裡濃鬱的米糕香氣，站在大門口喊人。現在誰來都進不去，門口肯定有個擋門的，今天是肉丸子，圓滾滾的大身板把大門完全堵住了，不是自家人必須有人出來接它才能讓路。

香香慢慢挪過去招呼肉丸子讓開，周蘭葉的眼睛在它身上看了好半天都有點挪不開。

這豬看著得有六七百斤了吧！這得吃多少糧食能長這麽多肉啊！

也不怪爹發脾氣，小香這點上做得是真讓人眼熱，家裡豬都能給吃上糧食，爹娘就在隔壁住著，做啥好吃的都不知道送去一碗，老人能不寒心麽！

“小香，這兩頭大肥豬養了有三四年了吧?再不殺肉都老了！”

香香一聽就皺眉，“大姐，我家這豬不殺。”她總覺得家裡這幾隻小東西都是有靈性的，從不在它們面前說不好的話，也聽不得別人說它們。

周蘭葉撇撇嘴，“不殺你倆還能養活一輩子怎地?”以前沒孩子，韓進掙得足夠他們兩個人花用的，這以後一起有倆孩子，孩子饞肉了看他們殺不殺！

香香不想跟她繼續說這個話題，根本說不清楚，“大姐，你今兒個放工挺早啊，東山黃豆地的大草都拔完了?”

現在莊稼都長很高了，地裡沒什麽著急活，很多女人就不上工了，在家做做針線活收拾一下一家老小的鞋襪衣裳，只有周蘭葉這樣一年都舍不得耽誤一個工分的才會跟著男人們去拔大草。

拔完地裡的大草還要去修地壩、清排水溝、挖漚糞池，一直乾到割麥子，活計一樣接一樣，沒有一天能閑下來。

香香知道她今天來肯定是有事的，要不然肯定不會在這時候來。

周蘭葉其實是沒什麽底氣跟香香說罰款的事，畢竟大哥家的錢第一批就給送回來了，她家的卻一直沒動靜，她擔心是韓進還記恨她對幾個孩子的事，想整治她呢。

可現在不提不行了，只能硬著頭皮跟小香說。小香心軟，她家都斷頓了，就是心裡有氣也不能看著她挨餓。

沒想到她剛開個頭香香就笑了，“大姐，錢早就拿回來了，跟大哥他們一批拿回來的，韓進早就把錢給小萍和狗剩了。”

周蘭葉一下呆了，“那老多錢，就給倆孩子了?給他們幹啥?他們手裡放那麽多錢再給霍霍了怎整?”他們手裡有糧，再有錢，不是更得不認她這個當娘的了！

香香還是不緊不慢地給周蘭葉解釋，“幾個孩子都特別懂事，不能亂霍霍錢。一拿到手就把蓋房子欠隊裡的六十塊錢給還了，

還讓韓進給買了六斤棉花和二十尺大青布，準備冬天做棉衣裳。”“剩下的是一年的油鹽醬醋，小三兒下學期也開始上學了，學費和學習用品的費用狗剩和小萍也都給準備好了，倆孩子把這些錢安排得明明白白，沒瞎霍霍。”

周蘭葉一聽這是把一百多塊錢全給花了！氣得簡直要跳起來，“我們家是啥人家啊！仨孩子一起做新棉襖?他們把自個當地主家少爺小姐了吧！”

“小三兒都九歲了，還上啥學?飯都吃不上了他不知道啊！走！你跟我去找他們去！這幾個孩子不收拾是不行了！”

說著就去拉香香，卻被小黑一下給撲到了地上，要不是香香拉住小黑的尾巴，它肯定就衝過去嚇唬人了。

自從上回它咬了小寶，韓進把它好好收拾了一頓，現在是絕對不敢再咬人了，可如果誰敢往香香身邊湊，它肯定還是要撲到去嚇唬一下的。

至於什麽情況下真咬，那就得看香香怎麽命令它了。

周蘭葉一心牽掛著錢，完全不知道自己差點被小黑給生吃了，從地上站起來還繼續嚷嚷，大姨從屋裡出來了。

看到大姨周蘭葉下意識地往大門口蹭了幾步，又覺得自己沒錯，不用怕大姨，剛要跟大姨說道說道，讓她勸勸小香， 幫她說說幾個孩子，大姨劈裡啪啦劈頭蓋臉就罵了她一通。

大姨早就在屋裡聽清楚了，只是米糕要出鍋了，過了火候不好吃，她就耽誤了一會兒。

“仨孩子做個棉衣裳怎就不行了?你這個當娘的給孩子做過一件新棉襖嗎?他們身上穿得還是小香前幾年用舊棉花給湊出來的，現在薄得都不如個紙片子！你怎就不知道心疼自個孩子?你配當娘嗎?”

“小三兒上學怎就不行了?你帶著你那個懶婆娘婆婆吃不上飯那是活該！人家仨孩子倆能掙大人工分，供一個小的上學還有富余，怎麽就不能讓小三兒上學了?都跟你似的眼瞎心也瞎當一輩子傻子你就滿意了?”

“那錢是我讓韓進給仨孩子的，你衝我來！那豬是你養得嗎你就來要錢?”

“連抓豬崽的錢都是小萍跟小香借的，豬圈是狗剩找幾個小夥子自個蓋的，小萍天天下工打豬草喂豬，小三兒放豬，你這個當娘的幹啥了?你天天去伺候劉寡婦！你有啥臉來要錢?”

周蘭葉被大姨給說得面紅耳赤，“他們是養豬了，可他們吃我掙得糧食，我把他們養活大了……”

大姨呸地一口結結實實吐到她臉上，“你除了生了他們還給孩子什麽了?養孩子是生下來就行了嗎?山裡的野狼都知道抓著兔子留給自個崽子吃！

你掙的那點糧食養活地是劉寡婦和她那幾個廢物兒子！仨孩子可一粒都沒吃著！他們仨都自個掙多少年工分了，以前挨餓受罪的時候小香和小山接濟他們，哪年用你養活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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