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落地，清脆入耳。

　松了渾身的戒備之後，林嘉若腦中一片空白，隻怔怔地望著堵在洞口處的熟悉身影，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撲棱撲棱地掉了下來。

　洞穴太小，他只能匍匐著進來，一邊向著她挪動，一邊輕柔微顫地安撫著:“阿若別怕，別怕，我來了，我來了……”

　林嘉若嗚咽一聲，用力推開身上的徐長壽，手腳並用地朝他爬過去。

　洞穴的高度不足以讓他坐起身來，他只能微微抬起上半身，右手顫抖著撫上她的臉，觸手濕潤，女孩兒無聲地驚了滿臉的淚水，叫人心痛如絞。

　“對不起，我來晚了……”他開口時，仿佛帶上了幾分哽咽。

　林嘉若用力地搖了搖頭，說不出話來，只是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他低低地喚了幾聲“阿若”，忽然抬起頭，吻住了她顫抖的雙唇，右手從她臉上挪開，一下一下地撫著她的後背。

　剛剛被那樣輕褻對待過，此刻他的吻越是充滿了溫柔珍愛，她就越止不住淚水。

　仿佛是覺得這樣的吻不能安撫住她的情緒，他松開了她的唇，細細密密的吻落在她臉頰上，一點一點地吻去她臉上的淚水。

　“大哥哥……”她終於嗚咽著喊出了聲。

　他頓了一頓，在她唇上輕輕一吻，柔聲道:“阿若，我在！”

　“我想回家……”她哭著說。

　他語聲低啞:“好，我們回家！”

　出了洞穴後，他抱著她向上攀爬，到了地面後，似乎有許多人奔走過來，又有無數火把閃動，有許多聲音在耳邊喧嘩。

　林嘉若緊閉著雙眼，縮在他懷裡，隻覺得疲憊至極，什麽也不想看，什麽也不想聽。

　他不知從誰那裡拿了一件外衣，將她整個人裹了起來，抱著上了馬，朝城裡奔去。

　她在他懷裡顛得昏昏欲睡，醒來時，他正抱著她疾走在夜色庭院中。

　“這是哪兒?”她迷迷糊糊地問道。

　這裡不是掛滿了燈籠的王家園子，長長的回廊中，只有他們這些剛剛闖入的幾個人。

　他踩著回廊的扶手躍了出去，禦風一般行走在寂靜的庭院之中。

　聽到懷裡傳出的疑問聲，他緊了緊雙臂，柔聲道:“這是我們的家，我們回家了！”

　話音剛落，他躍過一道院牆，落地，腳下一轉，推門入內。

　身後數人跟到，燭火隨之亮起。

　林嘉若從他懷裡抬起頭，正好看到燕子紅著眼睛上前，還沒開口，就被他吩咐去收拾屋子了。

　接著，淨植被吩咐回王家園子接小滿過來，其余侍衛也被指派了各種任務。

　等他全部吩咐完了，林嘉若仰起臉輕聲問道:“我們真的回家了?”

　她明淨的雙眸中閃著清澈的驚喜，林致之不禁一笑，點頭道:“是，我們回家了！”

　“可是——”她遲疑問道，“這裡不是正在修建行宮嗎?”

　他帶她回來的地方正是從前的林家老宅，如今正在修建中的余杭行宮。

　“去年冬天雪災的時候木材不夠，暫停了修建。”他抬頭看了看屋裡的陳設，露出一絲笑容，“我讓他們保留了季秋院的原貌，只在最後翻新一下，因此這裡都沒動過。”

　半個時辰後，她沐浴更衣，靠在椅子上，被小滿伺候著喝著甜羹，臉色已經好多了。

　他從侍衛手中接過什麽東西，轉身走回她身旁，伸手接過小滿手裡的碗杓，吩咐了一聲:“都出去吧，這裡有我！”

　小滿看了一眼親自動手喂食的郡王殿下和沒有任何異議的公主殿下，默默地退了出去。

　林嘉若喝了半碗甜羹，又吃了兩塊綠豆糕，就搖頭不吃了。

　看他放下碗杓要起身的樣子，林嘉若心中一慌，撲進了他懷裡，緊緊摟住他的脖子，輕聲祈求道:“你別走……”

　他在她額上輕輕一吻，低聲道:“我不走！”

　她悶悶地說:“我……我有點害怕，你能不能陪著我睡——”

　他依舊柔聲道:“好，我看著你睡……”

　她緊繃的身子終於軟了下來，依舊摟著他的脖子，委委屈屈地說:“那個阿壽，原來就是徐長壽，你知道徐長壽嗎?”

　“知道——”他將她抱了起來，朝臥房走去，“是你奶娘的兒子。”

　阿若那個奶娘，說好聽點，是對她視如己出，說不好聽了，便是視她為囊中之物，這些內宅的事，他從前也沒心思插手，再後來，阿若的娘醒悟過來，阿若也就沒了奶娘。

　只是沒想到，這一家人始終視她為囊中之物，一旦脫離了他們的控制，竟仿佛是阿若的不是了。

　“我沒想到，我的事，徐長壽什麽都知道，芸娘什麽都拿來告訴他……”一想到這麽多年，始終有一個人在暗中窺視自己，惦記著自己身子上的點點滴滴，她忍不住又怒又怕。

　他將她放在剛鋪好的床上，摸了摸她的臉，眸中閃過一絲冷意，語聲輕柔道:“別怕，他已經死了！”他隻恨自己沒有再早到一些，還是讓徐長壽驚嚇到了她。

　林嘉若點了點頭，還是覺得有些不安:“也不知道芸娘還有沒有告訴別人——大、大哥哥?”

　他的手從她臉上緩緩滑至她的領口，輕輕一碰，停住了，目光落在她的衣襟上，輕輕柔柔的，讓人感覺不出來。

　“你換下的衣服擦破了好幾處， 身上一定也擦傷了，我讓人拿了藥過來——”他頓了一頓，輕聲道，“我只是想給你上藥。”

　林嘉若咬著唇沒有說話，臉色卻漸漸泛白。

　他緩緩地收回了手，站了起來。

　林嘉若忙抓住他的手，急聲問道:“你去哪兒?”

　他摸了摸她的額頭，柔聲道:“我去換小滿來給你上藥。”

　她臉色變了變，將他拉了回來，低聲道:“你別走，你……給我上藥吧！”

　林致之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重新坐了下來，緊緊握著她的手，輕聲道:“你怕我離開麽?其實，我也怕離開你，怕我看不到你的時候，有人會傷害你……

　“我親眼看到你被人撲進了洪水裡，十五的汛潮，一個浪將你淹沒後，就再沒見起來……我在水裡找了你兩個時辰，找到了你的猩猩氈，找到了你的鞋子，就是找不到你的人……我真是怕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