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山姽嫿靜靜地看著樸宮贏,直看得他越來越心驚膽戰,慌忙擺手道:“別……你什麽都別說了,我什麽都不想知道。”說著,回身坐到椅子上,抱頭捂著耳朵趴在四方桌上。
靈舞眼底帶笑,問塗山姽嫿:“王‘女’,說實話,我也想知道呢。每隔一陣子,我就要被城主放出來找你,我也很好奇。”
“你好奇什麽?還不快回去?我聽見你的男護衛又打起來了。”塗山姽嫿不動聲‘色’地道。
“啊?這些家夥,真是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靈舞立時惱了,柳眉倒豎,身形閃動,回到自己的房間去調解糾紛去了。
榮慧卿眼神閃動,抿嘴一笑,知道塗山姽嫿是故意將靈舞騙走的。
大概有些話,不好讓靈舞知曉。
樸宮贏也站起來,扭著頭道:“我困了,要回去睡覺了。”完全不想面對現實的樣子。
塗山姽嫿的聲音越發柔和,卻也更加堅定,“就算你的人不在這裡,我也會把我說的話,傳到你耳朵裡,所以你在不在,根本就沒有關系。”
榮慧卿著急想聽到底是怎麽回事,一伸手將樸宮贏拽下來,故意刺‘激’他道:“少宗主,你是不是男人啊?聽她說句話你就受不了了?”
樸宮贏瞪了榮慧卿一眼,回身坐下,雙臂抱在‘胸’前,斜睨著塗山姽嫿,“說吧,我看你能說出朵‘花’兒來。——你裝神‘弄’鬼的騙人,總是事實。”
塗山姽嫿笑了笑。站在房間中間,雙臂緩緩展開、平舉。
屋裡的光線有些黯淡下來,只看見塗山姽嫿一身烈烈的紅衣,襯著她嬌‘豔’的容‘色’,如火焰般充滿致命的吸引力。
唰!
塗山姽嫿的身後,轉眼間冒出了九條巨大的狐尾,如扇面一樣一字排開,在她身後輕輕搖曳,無風自動。
雪白的狐尾。烈烈的紅衣,‘交’織成一幅具有劇烈視覺衝擊力的畫面,看得屋子裡的三個人都目不轉睛。
九尾狐族的九尾,真是美麗又危險。
榮慧卿在心裡感慨著,悄悄看了羅辰一眼。他這樣的俊美,不知道和九尾狐族的美男子比起來。誰會更勝一籌?
羅辰像是聽見了榮慧卿的心聲,嘴角‘抽’了‘抽’,盡量不去理她。
樸宮贏抬起頭,看著塗山姽嫿現出九尾的樣子,臉‘色’越發蒼白,“你這是做什麽?我們知道你是九尾狐族。不用向我們展示你的尾巴。”
塗山姽嫿笑了笑,雙臂上舉。在空中畫了個半圓,然後雙手攏在‘胸’前,接連變幻了幾個手勢,嘴裡輕叱一聲,“去!”
如同變魔術一樣,屋裡出現了一個又一個姿態各異,但是樣貌一模一樣的‘女’子。
榮慧卿敏銳地注意到。屋裡每出現一個‘女’子,塗山姽嫿身後的尾巴就少一條。
到第八個‘女’子出現之後。塗山姽嫿停了手,看向樸宮贏,“你看見了吧?戚黛黛是哪一個,你還認不認得出來?”
樸宮贏連‘唇’上的血‘色’都褪得乾乾淨淨,他死死盯著站在屋子一角的一個綠衣‘女’子,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黛黛……黛黛……真的是你嗎?”樸宮贏顫抖著走過去,站到那‘女’子身邊。
那‘女’子好奇地看著樸宮贏,卻不說話。
樸宮贏看見這一幕,隻覺得‘胸’中氣血翻湧,靈力如脫了韁的野馬,四處‘亂’竄,丹田之內更是被‘亂’竄的靈力割裂得遍體鱗傷。
榮慧卿大驚,忙對塗山姽嫿道:“請王‘女’手下留情!”
樸宮贏到底是青雲宗的少主,榮慧卿對青雲宗還是有幾分香火之情的。
塗山姽嫿拍了拍手,那些‘女’子同時轉身,一字排開,站到塗山姽嫿身後,就跟先前那些巨大美麗的狐尾一樣。
“你們都看見了,這些‘女’子,其實是我的狐尾所化。”塗山姽嫿看著樸宮贏,跟他解釋道。
樸宮贏捂著‘胸’口,把眼睛轉過來,看著塗山姽嫿,恨恨地道:“是你狐尾所化又怎樣?難道你的狐尾不就是你嗎?你還想推卸責任?”
“不,我沒有推卸責任。你自己識人不明,你才是在逃避責任。”塗山姽嫿再不拐彎抹角。
榮慧卿輕歎一聲。這兩人的孽緣倒是牽扯得不淺。
“王‘女’,你的狐尾化為人形做什麽?”榮慧卿力圖幫樸宮贏解圍。
塗山姽嫿後手撫‘摸’著自己最後一條尾羽,淡淡地道:“我們九尾狐族,有個從來不對外人說的秘密,今日我就對你們說了,但是你們要起個誓,若是將此事泄‘露’出去,不僅此生為心魔所擾,不得晉升,而且以後輪回的生生世世,永生永世不能踏入修行之道。”說著,塗山姽嫿‘抽’出把小銀刀,往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一刀,一滴鮮血湧了出來,飛向半空中。
榮慧卿戳破指尖,也飛出一滴鮮血到空中。
羅辰和樸宮贏都照樣做,各自取了一滴鮮血出來,彈向空中。
塗山姽嫿將手一招,榮慧卿、羅辰和樸宮贏的鮮血便同塗山姽嫿先前劃出來的鮮血聚合在一起,被她收了回去。
這樣的立誓,是修士當中最嚴格的誓言了。
這種誓言,還從來沒有人打破過。
因為它的後果實在太嚴重,嚴重到比死還要痛苦。
塗山姽嫿收回血滴,仔細查驗之後,才納入丹田。
她做這些事的時候,她身後那些‘女’子臉上神態各異,但是好像誰都看不見誰的樣子,她們眼裡只有塗山姽嫿。
“我們九尾狐族的秘密,就是我們需要修煉自己的九條狐尾,才能最後得成大道。你們知道。妖修都是要煉體的。我們九尾狐的煉體,就是通過修煉自己的狐尾得來的。每一條狐尾,都能轉化成一條活生生的人命。但是這種修煉,不是在‘洞’府裡面與世隔絕的完成,而是要離開修行界,進入凡人的世界,將狐尾的人生,當做是凡人的人生一樣過一輩子,才算是修成正果。我在戚黛黛和葉菁之前。已經修煉完成了前六條狐尾。”
頓了頓塗山姽嫿又笑著道:“當然,少主和司安都沒有機會看見過以前那些‘女’子。只見到了戚黛黛和葉菁。”
“你是說,她們都是假的?”榮慧卿好奇地看著塗山姽嫿身後的那些‘女’人,確實跟她生得一模一樣,但是神態氣質卻各不相同。
“也不能說她們是假的。她們出去歷練的時候,可是活生生的人。而且都有我的‘精’魂在裡面。”塗山姽嫿說完,意味深長地看著樸宮贏。
樸宮贏臉‘色’鐵青著問道:“她們是狐尾,是你變幻出來的,可是姽嫿呢?跟我一起在海島生活了這麽多年的姽嫿,你不會說,也是狐尾變的吧?難道現在站在我們面前的你。不是你本人,而是你的第九條狐尾?——別想著撒謊。你還能召喚狐荒火。我卻不信一條狐尾也能有這樣的修為!”
塗山姽嫿大大的歎息,滿臉的無奈,“第九條狐尾……就是我本人。所以修煉的時候,要我親自出面,歷練這一遭。沒想到就是這一遭,出了大漏子。”
“那你煉成第九條狐尾沒有?”榮慧卿沒有樸宮贏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看問題只看重點。沒有雜七雜八地問來問去。
塗山姽嫿眼神一閃,身後的八個‘女’子倏然消失。而背後的長尾。又變成了九條。豎在她身後,如同孔雀開屏一樣。
“如果沒有煉成,我也不夠資格召喚狐荒火。”塗山姽嫿說著,手裡又出現了那青‘色’的火焰。
榮慧卿看著那一縷青‘色’火焰,心裡一動,將火神鴉後裔小烏放了出來,對塗山姽嫿道:“王‘女’,可不可以給一縷荒火喂給我的靈寵吃?它是火鴉。”希望這一縷荒火,能幫小烏修煉出真正的妖火。
塗山姽嫿手一抖,那絲青‘色’火焰分了一朵小小的焰光,送到小烏嘴邊。
小烏一口吞下,在屋裡撲棱著翅膀怪叫兩聲,又鑽回榮慧卿的丹田裡面。
榮慧卿盈盈謝道:“王‘女’大情,慧卿沒齒難忘。”
塗山姽嫿笑道:“你救了我一命,我正愁如何報答呢。現在兩清了。”
羅辰站起來,抓住榮慧卿的手,“話說完了,我們可以走了。”拉住榮慧卿閃身離開這個房間,回到他們自己的屋子。
榮慧卿不滿,“我還沒有聽完故事呢。”
羅辰淡淡地道:“你也當給他們兩人一點機會。你在那裡,有話他們都不好說。”
榮慧卿努了努嘴,卻沒有反駁,默默地坐到一旁打坐修煉。
羅辰走出艙‘門’,看見外面的海天一‘色’,跟浮槎溝通,“我讓你找的適合修煉的地方呢?”
浮槎知道自己闖了禍。先前那詭異的海島,就是它找去的,因為那裡有強烈的靈力‘波’動,又人跡罕至,它本以為是修煉的好去處,誰知那裡也有坑爹貨。
浮槎一想到這件事就覺得憋屈,對羅辰道:“等著,很快就到了。”
這一次,應該不會有問題了吧?
而塗山姽嫿和樸宮贏的房間裡,樸宮贏就差聲淚俱下,對塗山姽嫿道:“姽嫿,我不管你修煉多少條狐尾,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你對我的感情也是真的。你就說吧,跟不跟我在一起?”
塗山姽嫿默然良久,破天荒頭一次有些遲疑。
樸宮贏看著塗山姽嫿不說話的樣子,心裡逐漸喜上來,“你也是對我有感情的,是不是?”
塗山姽嫿搖搖頭,誠懇地道:“樸少主,我想你也明白,她們是我的紅塵歷練,是我,也不是我。當我修煉完成,她們的感情,已經煙消雲散,不會影響到我的感情和意識。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沒辦法,我現在沒辦法騙你。”
塗山姽嫿目光湛然,如晶瑩的‘露’珠。不含一點雜質。
樸宮贏一顆心直直地沉入谷底,丹田之內的靈力又開始四散奔逃,衝擊著他的筋脈。
在最渴望和最失望之間,樸宮贏的感覺經歷從天堂到地獄的掙扎‘混’‘亂’。
長久以來的心魔終於得到疏解,修煉的壁壘轟然崩塌。
沉星海上劫雲又開始凝結,一陣陣雷聲轟隆而至,聚集在樓船之上。
榮慧卿和羅辰一起跑到外面觀看。
浮槎的妖靈對榮慧卿傳音道:“浮槎上有人晉級渡劫,這些是劫雲。讓大家小心,會有風‘浪’海嘯。”
榮慧卿一驚。“誰晉級渡劫?”
浮槎表示是樸宮贏。
榮慧卿大喜,”青雲宗終於又要出一個元嬰修士了。”
說著,趕緊和羅辰回房間,對羅辰道:“我要給少主煉一爐丹‘藥’,好給他結嬰成功之後吃,能夠穩定他的元嬰狀態。”
羅辰點頭囑咐她:“你自己小心。我在外面給你護法。”
榮慧卿匆忙回到屋裡。拿出青銅小丹爐,又召喚出小烏,給她噴火,她要煉丹。
煉丹的原料都有現成的,不過這一次,小烏吞了一縷荒火。雖然還沒有完全煉化,但是火焰的質量已經不能同日而語。
榮慧卿聚‘精’會神地煉丹。對於天上的五彩劫雲,還有七七四十九計天雷完全置之不理。
樸宮贏在那邊的房間,盤膝端坐在屋子中央,已經承受了所有的劫雷,而丹田之內的元嬰小人已經剛剛凝結成形,雖然還很脆弱,但是已經勿庸置疑。結成了元嬰。
塗山姽嫿松了一口氣,身上也是焦黑一片。都是被劫雷劈的。她為了償還樸宮贏的一片癡情,為他擋了最後一計劫雷,也是最大、最狠的一計。
樸宮贏眼神複雜地看向塗山姽嫿。
如果沒有塗山姽嫿今日為他接住最後一計劫雷,他肯定是抗不過去了。
這份大情,對於修士來說,早就超脫了一般的道侶雙修的情誼。
“你真是一點都不想欠我的。”樸宮贏歎息著,終於將心結放下。
這是困擾他修為的最後一個壁壘。拆除了這個壁壘,他以後的修為不可限量。
塗山姽嫿忍著被劫雷擊得快要重傷的劇痛,笑著道:“你能這麽說,我就放心了。”
欠人債的滋味不好受,特別是情債。
“當日我離開葫蘆城,以姽嫿的身份四處遊歷,就是為了修煉我的最後一條狐尾。來到沉星海上,也是偶然。因為這一次的身份,是一個在海上做無本買賣的家族裡的小姐,有些修為。有重大任務出海的時候,我都會扮成男裝,跟著他們出海。結果遇到風‘浪’,被海水衝到那海島附近。我們船上別的人都被那漁‘女’的歌聲所‘迷’,紛紛跳海身亡,只有我來到海島之上,喝了她們一口水,就‘迷’失了本‘性’,被困在了那裡。”塗山姽嫿終於將當初的情形說了出來。
樸宮贏元嬰初成,修為的提升,伴隨著心態的轉變。
再說他跟司安又不同。
塗山姽嫿以自己的主體修煉最後一條尾巴的時候,樸宮贏恭逢其勝,跟她有過踏踏實實的一段共處的日子。
這段日子對於凡人來說,不算短。但是對於修士來說,不過是漫長修煉歲月裡面的一個刹那。
樸宮贏經歷過最渴望的東西,然後又在以為擁有的時候,被倏地打破幻想,反而將他對塗山姽嫿的感情消磨乾淨。
他的心結已解,再看塗山姽嫿,除了深深的遺憾和歎息,沒有別的感覺。
遺憾,就是可惜而已,卻不會再有偏執的舉動。
“知道了。你好自為之,以後不要再這樣了。”樸宮贏微笑著道。
榮慧卿在外面敲‘門’,“少主,我給你煉了一瓶穩定修為的丹‘藥’,請問我可不可以進來?”
樸宮贏拉開房‘門’,走了出來,對榮慧卿笑道:“這又不是我的房間,你問我做什麽?”伸手從榮慧卿手裡接過丹‘藥’瓶,回到自己的房間,吃了丹‘藥’,開始鞏固自己的修為。
剛剛結嬰成功的時候,是樸宮贏最虛弱的時候,需要大修士給他護法。
樓船四周,也聚集了不少覬覦樸宮贏元嬰修為的海獸‘精’怪,恨不得將現在最虛弱的他一口吞吃了。
但是有塗山姽嫿,還有羅辰在,更重要的,是有榮慧卿身上的龍骨鑰匙威懾,這些海獸‘精’怪都只看著樓船垂涎而已。
樸宮贏在樓船上修煉了一個月,終於元嬰狀態得到徹底穩定,已經是穩穩的元嬰初期大修士,正向中期邁進。
榮慧卿跟樸宮贏說了自己從青雲宗偷偷溜走的事情,讓他幫著保密。
樸宮贏知道輕重,再說也承了榮慧卿一個大情,都是需要報答的,連連點頭應允,“我不會跟別人說的。”
榮慧卿又遞給他一個瓶子,“裡面有一粒七品丹‘藥’,是我為頂級宗‘門’的一個長老煉製的。本來說閉關百年,就是為了煉丹。現在也是時候每次送點東西出來,免得有人暗中生疑,偷偷搞事卻是不好。”
樸宮贏笑道:“這一次我回去了,會幫你布置更嚴密,不會有人想不開,還要去試探於你。不過這粒七品丹‘藥’,我也帶回去了。萬一頂級宗‘門’的人不放心,要求來見你,我也好有東西打發他們。”
榮慧卿知道樸宮贏不會坐視不理的,笑著點頭,跟他串通了一番說辭。
過了兩天,樸宮贏告辭離去,對塗山姽嫿和對榮慧卿沒有差別,是真正放下了。
榮慧卿歎息道:“既然有緣無份,當初又何必有緣呢?”轉身問塗山姽嫿:“我看你也快結嬰了,為何還要壓製自己的修為?”
塗山姽嫿望著西面的天空,悠然道:“我既然召喚出了狐荒火,我的晉級,勢必要去大荒山一行,才能成功。”
榮慧卿心裡一動,那應該是個可以靜心修煉的好地方,匆忙回屋,問羅辰:“辰叔,我可不可以……”
羅辰卻一把抱住她,瘋了一樣地‘吻’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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