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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親》三百七十 帝崩
十七阿哥聞言面色有一些僵,忍不住低咳一聲。

  南喬也沒有想到康熙真的會立即召見她,微微愣了一下神,擦拭乾淨眼淚,理了一下衣服,跟著內監往乾清宮走去。

  寢殿中有一些淡淡的藥味,降溫消暑的冰塊似乎是放在夾牆中的,不熱也不涼。窗明幾淨的,通風條件也好,看來是她幾次強調的藥方環境得到了禦醫們的肯定。

  康熙躺在矮榻上,明黃色的綢緞背面將他的臉色映襯的更外虛弱暗晦。一隻手放在被面上,枯瘦如柴。

  上次她看見的還是一個矍鑠健康的老人,此時,此時……

  南喬的眼淚再次湧了出來,又被她狠狠地逼了下去,露出一個明朗的笑容,行禮道:“萬歲爺,喬喬回來看您了。”

  康熙笑了一下,招手讓她離近了些,說道:“還是你這丫頭,最合朕的心意。他們一個個來,都哭喪著臉的,跟朕已經去了似的,看著都讓人心煩。你這丫頭好,知道對朕笑。”

  她的笑容其實很難看。

  南喬移步矮榻邊上,跪在那裡,握上康熙的手。

  這一個舉動有些不合規矩。而她那紅潤白皙的少女的柔荑和那斑駁枯瘦的大手握在一起,看起來是那麽的刺眼。

  康熙抬眼,示意侍候的人退下去,問南喬道:“丫頭,能告訴朕,你為什麽這麽自責嗎?聽老十八說,你一路上,不僅僅是傷心,更多的像是自責。”

  依舊銳利的審視眼神,讓南喬覺得無處可藏,僵在了那裡。

  “說說吧,反正朕活不過三天了……”康熙手上微微用力,看著南喬道:“丫頭你就當是滿足一個老人臨走之前的願望。若你說的是秘密,朕答應你只會帶進棺材中,不會告訴任何人。”

  又歎道:“朕這一生,八歲登基,十六歲除掉了鼇拜,平三藩集皇權……除了被一顆子彈所累這個結局有些不完美以外,倒也沒有什麽特別不滿和遺憾的。丫頭,你就不肯跟朕實話實說嗎?”

  南喬艱難地張了張嘴,面上雖然還維持著笑容,但眼淚卻是止不住地滾落。

  康熙瞧著皺眉:“你怎麽也哭起喪了?待朕走了之後,你們一個個的,再哭不遲!”

  “皇上!”南喬一下子伏在了矮榻上,哽咽地說道:“奴婢七歲那年,曾經不斷地做夢,夢見自己變成了三百年後的人,夢見大清,大清……”

  “大清如何了?”康熙這一抓,將南喬抓得生痛。

  南喬抬起淚眼,一字一頓地道:“夢見大清沒有了!一百年後,那些西洋人們,他們的海船比我們強大,他們的大炮比我們射程遠,他們的火槍能不斷地發射子彈!我們打不過他們,只能割地賠款!不停地割地賠款!幾十億上百億的白銀!我們的百姓被當成牲畜一樣奴役、任人宰殺!我們……”

  “怎麽可能!”康熙瞪大眼睛,一陣劇烈的咳嗽。

  有禦醫和太監立即跑了進來,卻被康熙揮揮手打發了出去。

  “奴婢以前也是不相信的。咱們大清,現在還是如此的強盛,那些西洋人都那麽的老實……”南喬流淚道:“但是,皇上啊,您難道不記得,您給奴婢的那六連發的火銃?若是,西洋人都用那樣的火銃做武器,而我們還是戰馬長刀……我們真的會打不贏的!若是一百年後,他們有了更強大的武器,我們還是現在這樣……皇上啊,您那麽睿智,會看不到那會是一個什麽樣的情景?”

  康熙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他曾經以為自己是天子,是天底下最強大的人,但現在也被一把火銃、一顆子彈打到了!若是西洋人人人都是手持那種火銃,或者是更強大的火銃……他不敢想。

  南喬繼續說道:“我們的軍隊打不過他們,他們也沒有能力佔領我們全境……除了向朝廷壓榨賠款,他們還向我們大清傾受鴉片,那種毒藥,讓我們的漢子都變成廢物不如的存在!沒有了血性,沒有自尊!什麽都沒有了!”

  “奴婢曾試圖說服自己那不過是做夢,但看到那把火銃……奴婢心中惶恐害怕,就開始更加關注起西洋人……”南喬哽咽地道:“奴婢知道了他們一個個都是海盜,都是裝備了強大火力了海盜……奴婢知道,萬歲爺您今年就會下旨禁止和西洋人貿易往來,然後我們所有的人都會被蒙上眼睛看不見外面世界的變化,看不見西洋人越來越強大,最後,最後……”

  最後就是被欺凌被奴役。

  康熙眼神一凝。

  天子毀於西洋火銃之手……他雖然最近不大理政,但也知道那些大臣們不去找真凶,反而正在義憤填膺地要求給西洋人一個教訓,不在與他們貿易!在他們眼中,大清地大物博,並不需要從外面弄回什麽,反而是西洋人眼紅大清人有精美的絲綢、精致的瓷器!

  他同樣知道,這個議案有八成的把握會被通過!

  是他親自將大清的眼睛蒙上了嗎?康熙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自幼,他就知道滿人原本不過是蠻夷,若想強大,必須學習漢人的文化。他做到了,他的兒子們個個也是飽學之士,朝堂上有滿人有漢人,所以他們才坐穩了江山至今……難道,他身後的大清,會變成史書中的夜郎國嗎?

  甚至更慘?

  夜郎國不過是被人嘲笑,而大清的結果卻是被踐踏!

  “您的暢春園沒有了;太子和他的後代用百年興建起的圓明園被搶個精光,然後被一把火燒了個乾淨,隻留下些斷壁殘垣!他們在北京城縱兵一個月,燒殺搶掠,將北京城變成了地獄!”

  南喬抹了一把眼淚。

  就算她之前是個不大關注歷史的,這些近現代史的黑暗也知道許多,說上一天一夜也說不完。

  她哽咽地道:“奴婢不敢將這些對人說起,也不知道自己能夠做些什麽……奴婢上次告訴你小湯山溫泉的事兒,其實也不是奴婢想出來的,而是原本您在明年真的會去建行宮的,然後那附近的地才跟著漲了價……那準格爾的叛亂本來應該是康熙五十五年的事兒啊……奴婢,奴婢……”

  南喬失聲。

  她真的忍不住地在想,是她讓康熙提前建了行宮,然後就有了提前了的準格爾叛亂,然後歷史就像是被人按了快播鍵一樣,讓康熙的壽命也提前終結了?

  三天!這個老人,他只有三天了!

  而不是原來,他有十年!有三千六百五十天!

  若說是為了之後的歷史,之後的後人們,但那些人她看不見!而這位待她慈祥的老人此刻就在她面前,就要死了!

  “丫頭,你慢慢說……”康熙此時反而像是平靜了下來,輕拍了一下南喬,道:“你是說,在後來的史書上,還有康熙五十五年?朕……原本還有五年的時間?不是此時走的?三百年以後的史書,是如何評價朕的?”

  南喬聞言,眼淚再次像短了線的珠子一樣掉了下來。

  此時,她滿心都是內疚痛苦,心中不再在意她說了實話,會不會掉腦袋……她點點頭,哽咽地道:“奴婢真的不知道會這樣……那史書上寫,您明年要過六旬萬壽,您會禦極六十一載,是中國歷史上在位最長的帝王啊!”

  “朕原本還有十年啊……”康熙不知何意地感慨一聲,又道:“丫頭,除此之外呢,你慢慢說……對了,朕該服藥了,你去端進來吧。”

  南喬抹了一把眼淚,叩了頭起身退步,走到寢殿門口,對端著托盤的李德全點點頭,道:“皇上讓我伺候他用藥。”

  李德全有些驚訝,但隨即將托盤送到南喬手中,低聲道:“格格仔細些。”

  康熙並不怎麽讓南喬伺候,也不用湯杓,就著藥碗很快就將一碗藥汁喝光,又漱了口之後,揮手讓南喬趕緊將碗送出去。

  有這一個插曲,康熙和南喬都平靜許多。

  南喬不再流淚,跪在地上,緩緩地道:“史書上說,您是中國歷史上最成功的帝王之一。您在位的時候,中國的疆域最大,是此時世界上最強大最富庶的國家……”

  南喬用她變得嘶啞的嗓子緩緩地說著,說著原本歷史上康熙最後十年間,那些紛亂的奪嫡故事,說千叟宴的盛況,說雍正即位初期的艱難和整治吏治的狠吏,使國家財政總算是有了緩和,然後,卻因為繼位者是一個大手大腳的,又將所有的財富揮霍了一空……

  “大清閉關,不再與洋人交易。無論是國人或者是洋人,當然都不願意放棄這裡的財富……於是各種走私上演,朝中大員人人都有遠洋船,卻是一聽說開禁就反對——正經做生意,要交稅,怎麽比走私自有?這樣,國家的庫房中沒有銀子,而各級官員們卻是越發的貪婪奢侈……沒用多久,皇上連幾萬兩的軍費都拿不出……”

  “再詳細的,奴婢就不知道了。”南喬低聲道:“奴婢甚至不知道自己夢中看的史書對不對……但是,奴婢七歲之後,您兩次南巡,十八阿哥的病,十六阿哥承了莊親王的爵,兩次廢立舊太子,雍王爺的重病,都是那史書上有記載的……但十八阿哥沒死……”

  “你是說,之前的歷史是完全照著那史書走的,而在你將老十八救回之後,獲封了格格,然後提前讓朕建了溫泉行宮,將後世的慈善堂搬了出來,這些原本不應該有的事件發生了之後,連帶著朝堂大事也有了變化了?”

  “是。”南喬低下頭,道:“奴婢心神惶恐不安……”

  “呵呵……”康熙一陣低笑,打斷了南喬的話,又引起了他自己的一連串的咳嗽。

  南喬忙閉了嘴。

  “瞧你這眼睛,腫的跟桃兒似的。”

  康熙平緩了氣,笑話了南喬一下,然後整個人放松地靠在枕頭上,閉上了眼睛,輕聲道:“聽你說起……原來朕的功績都在這之前。而後十年間,不過是一個老人與他的兒子們之間,兒子與兒子之間那些亂紛紛的爭權奪利罷了,沒一點兒聖明之處,反而落了詬病……這樣說來,朕此刻走了,不僅沒有什麽遺憾的,反而能在史書上留下一個更完美的帝王形象……”

  “這樣很好。”

  康熙安靜地道:“這樣真的很好。不會因為他們的爭鬥而傷了做父親的心,也不會給老四留下一個太難收拾的爛攤子……他們兄弟都能善終……朕也能得到一個更少瑕疵的聖名……又何必非要一個傷心傷神的、年老虛弱的十年?”

  說罷,他睜開眼,看向南喬。眼神無比的平和。

  “丫頭啊,你做的很好,不必自責。”康熙扯出一個慈祥的笑容,道:“丫頭,朕再問你一句,你真的不想做朕的兒媳?貴妃,甚至皇后?”

  南喬猛然瞪大了眼睛,心中大駭。

  此時,什麽自責啊,愧疚啊,糾結啊,對不起眼前這位老人啊什麽什麽的情緒統統不見了,只剩下恐慌!

  她看著康熙似笑非笑說不上是認真還是開玩笑的表情,心中已經忍不住在想,若是這位老人下了遺詔什麽的,要將她指給雍正,她再出逃的話,能不能逃得掉?要怎樣才能不連累一家人“抗旨不尊十惡不赦”?或者,將全家人都帶走?

  有沒有這個可行性方案?

  “也是……”康熙看著南喬,又微笑道:“將你關在皇宮裡,也就沒有你發揮才能的地兒了……朕有些累了,你也回家去吧。離家一年了都……”

  這話是什麽意思?

  不再非讓她嫁給雍正了嗎?南喬心中一松,差點兒又掉了眼淚,行禮哽咽地道:“奴婢告退,奴婢明天再來看您。”

  “去吧,明兒不用來了。”康熙疲倦地擺了擺手。

  南喬退出了乾清宮寢殿,抿了抿唇,抬頭想要看一眼紫禁城上空的天,卻發現自己眼睛一陣刺痛,眼皮沉重的難以睜開來。

  “麻煩公公了,皇上命我回家,不在宮中逗留……”

  “總管已經吩咐奴才們備車,但格格您府上也有馬車在宮門外等候,您看呢?”那太監彎腰謙遜地道。

  “那麻煩公公使人送我到順貞門吧。幾日沒有合眼,我實在是累了,望公公多多擔待。”南喬淡淡地吩咐道。

  “格格客氣了,能伺候格格,是奴才們的榮幸。”那太監略帶討好地引南喬出了乾清宮,在宮門外一顆蔥蔥的桂樹的樹蔭下停了下來,賠笑道:“請格格稍待,車轎一會兒就到。”

  南喬“嗯”了一聲,望著對面的一處假山,有些愣神。

  腦袋中空空的、白白的。

  仿佛是神經繃到了極致之後,就算是想松下來,也不太可能。或者只是累了困了?

  “喬喬?”

  南喬抬起頭,是四阿哥。

  那繡著金色盤龍,在陽光下顯得有些刺眼的蟒袍,提醒著南喬——他是太子了。

  “給太子請安。”南喬行禮。

  眼睛腫的很厲害,讓人看不清裡面的眼神;下眼窩又青又黑,一看就是如日不曾好好休息過的……像那烈日驕陽下不夠水分的花朵,有些乾枯無光。四阿哥眼中閃過一絲微光,淡淡地道:“見過皇阿瑪了?”

  “恩。”南喬眼神一暗。

  此時,有兩個健壯的太監抬了頂小轎過來,四阿哥看了一眼,淡淡地道:“既然皇阿瑪沒有吩咐,你就回去歇著吧。”

  南喬再次行禮,道:“謝太子體恤。”

  又衝那個抬轎的太監點了點頭,上了轎子。

  她身上穿的還是一路同十八阿哥飛奔回京時候的騎裝,所以上轎的時候根本不必有什麽提裙的動作,又沒有心思去做作地搭一下太監的手……就這樣上了轎子,有點兒乾脆利落到突兀的感覺。

  這讓四阿哥微微有些怔神。他站在原地,目視著南喬的轎子越來越遠,才收回了目光,抬腳進了乾清宮。

  四阿哥如何反應,南喬根本不曾在意。她歪在轎子上疲倦地閉上眼,一直都轎子出了順貞門,聽見太監請示她的聲音時,才睜開了眼。

  宮門外,寶柱和南英沉著臉站著,晴蘭和芊芊一左一右地挽著陳氏。

  南喬眼中瞬間又濕了,她疾步走了過去,剛要說些什麽,卻被陳氏一把挽住,心疼地道:“別再哭了,傷了眼睛……我們回家……”

  晴蘭和芊芊在一旁閃爍著淚眼。

  “恩。”南喬用力點了點頭,隨陳氏她們上了董鄂家的馬車。

  南英在後面賞了那兩個抬轎的太監,同寶柱一起翻身上馬,護著馬車前行。

  “聽說萬歲爺不僅單獨見了和善格格,而且待了小半個時辰……不提公主,就算那些阿哥們也沒見有這殊榮……”那略胖的太監將得到了兩張銀票分給另外一個太監一張,小聲地感慨道。

  “噓……”另外一個太監拉了他一下,小聲地道:“主子們的事兒,不是咱們奴才能議論的。不過你看格格,那眼睛腫成那樣,那是真傷心……”

  ……

  南喬睡的並不安穩。

  她一會兒夢見了後世她和李言在長江邊散步的美好時光,但那情形又一下子仿佛被打碎了一下,碎成一地的玻璃碎片,每一個碎片中都有無數的畫面——大清朝的、民國的、後來的;更有一些扭曲了場景,在掙扎,在演變……

  ——若是此時的歷史進程被改變,三百年後,還有李言和她這兩個人嗎?若是沒有他們,那就不會有兩人來到大清,那他們此時的人生又是怎麽回事!

  南喬一下子驚醒過來,撫著胸口,不斷地喘著氣。

  “做噩夢了?”

  南喬眼前出現芊芊姣好的面容,她替她端了一杯水。南喬接過,大口地喝完。

  “現在什麽時辰了?”南喬問道。

  “下午三點多。”芊芊取走了她的空水杯,轉手放在桌子上,又替她取了一件荷藕色的衣裳,示意南喬配合她穿上,一邊說道:“額娘有些擔心你,昨晚一直沒有睡踏實,你去請個安吧。”

  從容,淡然。

  南喬眨了眨痛楚的眼睛,看向芊芊,真誠地道:“芊芊,你變了好多。還沒有親自恭喜你,新婚快樂。”

  芊芊微微臉紅,轉過身替南喬披上衣服,輕聲道:“那是個大宅子。院子多的常常能讓人迷路。若我不努力去適應,就不配做它的女主人……世子,他待我不錯。”

  說著些是非長短的。

  ——這讓南喬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聽說有平行空間……也就是說,她們對此時大清朝的改變,並不能對原本的那個未來真正產生影響,她和李言所作的也許並沒有意義……但,她和李言要在這樣一個新的時空中生存啊, 是現在,是此時此刻,不是遙遠的未來和那已經回不去的那個未來!

  “我泡個澡吧。”南喬站在鏡子前,覺得自己此刻的形象十分的糟糕,跟難民似的。

  “水一直給你備著呢。”芊芊微笑。

  溫暖的水帶著玫瑰花和薄荷的混合香氣,讓人覺得熨帖,又神清氣爽。

  “阿瑪和額娘中,都還算健康,隻最開始你們姐三個走了的時候有些掛念,用飯有些少。後來有小喬霏承歡,也就好了。哥哥那裡也都挺好的,沒聽說有什麽特別的事,你知道,去年秋彌也沒有輪上他,今年打仗,同樣也沒輪上。下了班就回來陪嫂嫂和孩子,很少在外面逗留……”

  一路上,芊芊將一年中家中眾人的變化,挨個地替南喬介紹了一遍,才說道“小喬霏聰明伶俐,已經會喊姑姑”之時,突然駐步停聲,面上慘白。

  ——沉痛的鍾聲在紫禁城上空響起,一下一下,就像是敲在人心上。

  那是帝王的喪鍾。九響一組,久久八十一響。

  鍾聲驚飛了京城上空的白鴿,壓的整個京城在一瞬間失聲。

  南喬面對著紫禁城的方向,重重跪了下來。

  驚愕之後的京城居民們,也跪了下來。不知道是誰開了頭,慟哭之聲從四面八方響了起來——他們的皇帝,駕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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