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夫人酷愛梅花,每年這個時節都會邀人到家裡來賞梅,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又因為今年西五州處在幽王全封閉的統治之下,外面的消息傳遞進來要比平日少了很多,所以一有這樣的聚會,大家都迫不及待的趕來了。
林傾宸和曾美歌一前一後走來,一個怡然中透著高貴,一個清雅中透著嫻靜,引來不少人側目,有人竟然暗中對比起來。
黃夫人年紀略長,可是性情卻很愛熱鬧,招了林傾宸坐到相熟的夫人堆裡,曾美歌自然要坐到未婚女子那裡去。
“前幾天和夫人邀請大家去參加孫子的周歲禮,怎麽沒見你去?”袁夫人坐在林傾宸身側,悄聲的問道。
“家裡有點事,所以沒去。”林傾宸小聲回答。
真正的原因卻是擔心再遇到像上一次霍夫人的孫子周歲禮上發生的那種事,雖然她可以應付,可是這種話題提多了就被有心人惦記上了,她不想因為這樣的事再次成為眾人的焦點。
袁夫人看著她有些歎息,這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沒有好消息傳來呢?心想自己平日倒是搜羅了不少好方子,回頭給她偷偷送去,希望能幫到她。
“我說袁夫人,你變著法的摟走了我們的銀子就不說了,怎麽還霸著文夫人不跟我們說話呢?”金夫人不滿的聲音傳了過來。
洪州城內夫人圈都知道,凡是有金夫人和袁夫人同時到場的情況下,二人總要上演幾回脫口秀,從身家到孩子的教養,從衣服到各自的身材,凡是能想到的話題,都被她們的唾沫星子沾過了。久而久之。大家也都習以為常了,甚至還當做一出永不落幕的戲來看。
“文夫人又不是你家的,憑什麽我就不能和她說話了?我才不會像有些人一樣,拿著別人出的主意給自己家的酒樓貼門臉。”袁夫人不甘示弱的頂了回去。
她說的是自從林傾宸提議到各府舉辦了幾次廚藝交流會後,金夫人用她生意人家的眼光,將一些酒樓能用的菜式都學了去,雖然不像袁夫人說的多麽掙銀子,可是對於店裡的推陳出新卻起到了很好的效果,這一點可以從新菜式推出後客人點單的次數看出來。
金夫人被袁夫人這麽一說,倒是大大方方承認了。還不忘替自家酒樓做一番宣傳:“是啊,以後大家去酒樓吃飯,我讓掌櫃的給你們優惠。”
引來眾人一陣笑鬧。直說金夫人今天是來砸場子的。
“人都來的差不多了,既然是踏雪賞梅的,就不要在這裡乾坐著了,我們還是去後花園看看吧,這會雪已經停了。賞梅正好!”黃夫人應酬了一圈,聽到這裡又成了金夫人和袁夫人的戰場,笑著邀請眾人。
鵝毛大的雪花就像是應景似的,就在眾人以為看不成梅花時,卻又奇跡般地停了。她的提議得到大家的讚同,紛紛披上鬥篷拿上暖爐朝後花園走去。
那邊早到的趙嘉柔早就按耐不住跑了過來。親切的挽著林傾宸喊了一聲:“姐姐,想我沒?”神色之間透著一股頑皮。
“我可不上你的當,若說我想你了。你定會問我討要禮物,若說不想你,你還是會討要禮物,我壓箱底的好東西都被你淘走了。”林傾宸彎著嘴笑起來。
對於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妹妹,林傾宸還是很喜歡的。因為在她身上能感受到和雅兒在一起時輕松快樂的時光,所以她每次去家裡找她。都會講起雅兒小時候的事,這一講就帶出了很多當時哄雅兒和鴻兒的玩意兒來,她聽到後非要拉著自己說個明白。沒辦法,她隻好將自己提到的一些東西都畫下來,至於能不能做出來那就是她的事了。因為這些東西以前在京城還有一定的客源,可是在這裡,連溫飽都時刻受到威脅,誰還有心思去買那些東西呢?
“我也給姐姐準備了禮物,到時候姐姐不要太感動才好。”趙嘉柔神秘地說道。
林傾宸自然不是真的想向她討要禮物,她只是很享受和趙嘉柔打嘴仗的樂趣,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後花園。
此時,通往黃府後花園的路也已經被清理的乾乾淨淨,還未進花園,就有幾株叫不出名字的梅花落入眾人眼中。先是粉粉的、再是白白的,一株一株看過去時,人已經站在後花園了。
“好美啊!”眾人驚歎不止,所看之處,粉、白、墨、綠、絳、紅等各色梅花應有盡有。
林傾宸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多顏色的梅花,正在驚歎之際,耳邊傳來一聲嬌柔的輕吟:“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 忽然一夜清香發,散作乾坤萬裡春。”
林傾宸眉頭忍不住一挑,她預感自己接下來不會好過了。
看來,今天刻意壓抑的低調是不行了。
輕輕眨了一下眼睛,重新換上一副笑臉,對某位大才女說道:“曾小姐真是好才情。”
眾人早就被這滿園的梅花吸引住了,聽到曾美歌讚歎梅花的詩詞才反應過來,少不得誇獎她一番。
曾美歌素白的手輕輕撚起一枝梅花,巧笑倩兮的望著林傾宸:“此番美景,文夫人不如也乘興作一首梅花詩!”
林傾宸在意念中翻了一個白眼:曾大美人,你搞清楚,這是夫人之間的賞梅,又不是文人才子之間的附庸風雅,有必要這麽顯擺嗎?
可是她若是不應下這個挑戰,某些人會不會很得意?
目光自然而然朝曾美歌身後的某人瞟去,果然見曾雪歌一臉看好戲的神情。
林傾宸在心裡向曹雪芹大大道了一聲“抱歉”,然後念出了中的一首讚美紅梅的詩詞來:“白梅懶賦賦紅梅,逞豔先迎醉眼開。凍臉有痕皆是血,酸心無恨亦成灰。誤吞丹藥移真骨,偷下瑤池脫舊胎。江北江南春燦爛,寄言蜂蝶漫疑猜。”
別以為她聽不懂那首詩的含義來,既然曾美歌讚美的是白梅,那她就讚美一下紅梅,這叫蘿卜鹹菜各有所愛。好在她前世很喜歡看,曾經對裡面的詩詞還花時間研究過,隨便一想就讓她想起了李紈的這首來。
看著林傾宸隨意就做了一首七律詠梅詩,曾美歌看向林傾宸的目光多了幾分謹慎,這樣的才情與自己可是不相上下,怪不得她會入了他的眼。
“好詩!都是好詩!沒想到文夫人不僅會持家做生意,在詩詞上還有如此造詣。”袁夫人說道。
有聽到林傾宸和曾美歌二人吟詩的夫人和小姐圍了過來,對詩詞有研究的人自然會對此做一番比較。
“一首白梅,一首紅梅,兩位各有千秋。”最後得出如此結論,兩邊都不得罪。
林傾宸笑意不減,謙虛地說道:“曾大小姐的才情在洪州可是無人能及的,我不過是魯班門前班門弄斧罷了。”
“文夫人說笑了,我們這裡又沒有文人雅客,要那麽多才情做什麽?還是本本分分過日子,相夫教子才是我們該乾的事。”眾位夫人多是在家主持中饋的,自然不會在才情方面過於計較,見林傾宸如此謙虛,反倒向著她說起話來。
“是啊,我都後悔沒早點結識文夫人。”曾美歌說這話的時候,手已經挽上了林傾宸的胳膊,一副相識恨晚的表情。
“既然曾小姐和文夫人這麽投緣,不如和文夫人結拜成姐妹如何?”有人在其中提議。
“我姐姐比文夫人略長一些,以後文夫人豈不是也要稱呼我姐姐一聲‘姐姐’了?”曾雪歌眼睛一亮,看向林傾宸的目光多了幾分不明的神采。
“那可不行,我姐姐向來柔弱,要是跟你們認了乾姐妹,以後只有被你們欺負的份,還是不要了。”趙嘉柔適時湊了上來,挑釁地看著曾雪歌。
她剛才和相識的姐妹去了另一邊折梅,沒有聽到林傾宸和曾美歌吟詩,等到走過來時,就聽見曾雪歌說出如此氣人的話。擔心林傾宸就此答應,趕緊替她應聲推掉,她可不希望這麽好的姐姐被人如此佔便宜。
“瞧這孩子跟文夫人簡直就像親姐妹,有這麽多人看著,文夫人哪裡會被欺負?”金夫人眼睛在林傾宸身上打了一轉,見她不像上一次和趙嘉柔認乾姐妹時那般熱切,就知道她也是不願意的,至於為何不願意,現在也不好探究,不過慣會看顏色的她自然不能讓這兩位有重要身份地位的人尷尬,所以出來打圓場。
眾人也不再繼續剛才的話題,繼續向前行走,賞看各種梅花。
林傾宸輕輕捏了一下趙嘉柔挽著自己胳膊的手心,衝她笑了一下。心想自己跟這對姐妹還真是犯衝,多少次的尷尬都是與她們有牽連的。
曾美歌看著林傾宸和趙嘉柔的背影,眼神微冷。
等眾人賞梅歸來,一桌以梅花為原材料的宴席才是今日的重頭戲。梅花釀酒、梅花扣肉、三鮮梅花、梅花釀豆腐、梅花酥等,琳琅滿目的擺了一桌,色澤豔麗、透著梅花獨有的清香,令眾人食指大動。
飯後,黃夫人又捧上自釀的梅花茶、梅花杏肉、梅花蜜餞讓大家品嘗,才算是圓滿了今日的踏雪賞梅梅花宴。
在回程的馬車中,林傾宸漸漸收斂了笑容,她不是傻子,不會以為曾雪歌這麽處處跟自己挑釁只是因為宗澤宇的關系,要是她沒猜錯的話,她這個姐姐一定也謀求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