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慧萍的親事,真是個問題。
大太太根本不問她死活,哪怕老太太直截了當的告訴她,你得給庶女找門親事,她也不過問,隻把這事扔給鍾氏。
鍾氏沒有給朱慧萍找婆家嗎?她當然找了。
可是朱慧萍是庶女,只有長得倒還算漂亮——她生母長得就好。
她想找門第好點的,那只有也找個庶子。
其實朱心瑜的選擇就很不錯,石家是殷實的人家,待她也挺好。可是朱慧萍心氣太高,她在鍾氏面前也隱晦的提起了楊重光。楊重光還沒有婚配,這讓朱慧萍一直覺得自己有希望。
鍾氏不好明說,只能含蓄的說,男方如果有意,這中舉授官之後是提親的好時機。現在都過了這麽長時間了,京裡該定親的人家都定了,他既然沒來,說明沒有那個心。
朱慧萍居然就直接回了句,人家應該是想來提親的,只不過長輩不在京,自己不好作主。他不好來,自家可以先開口提一提這事,他肯定就明白了。
鍾氏深吸了口氣,才平息了想抬手扇人的衝動。
都說朱慧萍的娘錢姨娘蠢,在鍾氏看來,朱慧萍比她娘還蠢。
想嫁楊重光是不可能的,女方還主動趕著向男方開口,那真是把朱家的臉都丟盡了。名聲傳出去,一家子人都得抬不起頭來。
可是鍾氏尋的兩門親事,朱慧萍都看不上。一個是庶子,一個倒是嫡次子。不過父親早亡,自己也只是這一科中了舉人。
用大太太的話說,還管她願意不願意?到時候捆也給捆上轎子去。老太太搖搖頭,結親要是不兩廂情願。那就不是結親而是結仇了。
大太太扔手不管,鍾氏兩面受氣。她覺得楊重光是四弟朱慕賢的好友,這事兒起因還在他身上。倒想讓又林去勸勸朱慧萍。又林可不傻,她一個當嫂子的,對家裡的姑娘不能打不能罵,能勸得勸朱慧萍?老太太連關帶打的都上了,朱慧萍該什麽樣兒還是什麽樣兒。
鍾氏也別總想把別人當傻子,攬權掌錢的事兒都緊緊抓在自己手裡,吃力不討好的事全想推給別人。
又林的理由也是現成的。她要調養身子,又要帶孩子,不方便出面替朱慧萍相看人家。至於勸她的事,鍾氏嫁進朱家好幾年,和朱慧萍姑嫂感情更深。她都勸不好,自己怎麽可能比鍾氏還強?
這話堵得鍾氏無話可說,她可不能在弟媳婦面前承認自己無能,只能悻悻地走了。
白芷剛才在一邊兒伺候,看鍾氏走時臉色臉看,有些擔心:“奶奶剛才回絕了大奶奶,只怕是得罪了她了。”
翠玉收拾茶杯,冷笑了一聲說:“就是奶奶答應下來,大奶奶也未必領情。她總怕咱們*風頭蓋過了她。要是她都辦不到的事兒奶奶給辦成了,她心裡只怕更厭咱們。”
白芷心說還真是這話。大奶奶對她們*忌憚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奶奶越是出色,她心裡肯定越是妒恨。
幸好還是有個人能震住朱慧萍,而且也願意擔下這件事的。
朱家的大姑奶奶朱玉萱。
朱慧萍在這個大姐的面前可不敢怎麽放肆。以前朱玉萱沒出嫁的時候說話就很頂用,她可沒少挨朱玉萱的訓。
一看朱玉萱來了。她就不敢再待在床上裝腿不好使了,老老實實迎出來。
朱玉萱老實不客氣坐了下來,朱慧萍可不敢坐。
“你歲數不小了,今年不找個婆家,再拖一年,更難找。”
朱慧萍心知道朱玉萱說的是大實話。她自己也心急。
“你知道你自己是個什麽條件嗎?你是不是覺得祖父是禮部尚書,大姐嫁的還是伯府,你怎麽也不能嫁得次了是吧?”
朱玉萱一語中的,朱慧萍低下頭來個默認。
“你搞清楚,我嫁伯府的時候,祖父正要入閣呢,那時候咱們家什麽聲勢,現在是什麽境況?我說句不好聽的,祖父年紀大了,現在又不掌權,你把眼睛放亮點,那些不切實際的想頭趕緊打消。二房的四姑娘,二太太那麽疼她,給她相看的人家也只是平平。她尚且那樣,你還想怎麽著?”
“可是我……”朱慧萍還是糾結。
“你還想和我比?”朱玉萱沒好氣地說:“就算不說家世,我是長女,教養嬤嬤是宮裡出來的。我有一百零八抬嫁妝,我還有得力的舅舅,親弟弟也大有前途。你拿什麽跟我比,你說你有什麽?”
朱慧萍一聽這話眼圈都要紅了,是,她是什麽都沒有。太太不是她的娘,她將來也沒多少嫁妝,沒有親兄弟撐腰,她只有一個已經失了寵的也不會給她出主意的姨娘。
“我就知道,你們都欺負我不是太太生的……”
朱玉萱可不吃她這套:“你這句話從小說到大,你沒說煩別人早聽煩了。你要是覺得想找個我那樣的伯府婆家,找不著就死拖著不嫁,那你乾脆死了這條心,我這就去跟老太太說,把你送庵裡當尼姑去。”
朱慧萍嚇了一跳:“我不去!”
“那你大嫂給你找的親事,你到底答應不答應?”
朱慧萍想說,鍾氏不過是想把她當包袱一樣扔出門去就算,根本沒想好好給她找個婆家。這可是她一輩子的大事。她沒投個好胎托生到太太肚子裡,這找婆家萬萬不能將就,不然這輩子就真完了。反正沒有人會給她做主,她過得是好是歹,根本沒人關心。
說來說去,還就是欺負她不是太太生的。
朱慧萍既對現狀不滿,可是自己又找不到一條切實可行的出路,無奈之下也只能哭。在朱玉萱面前她還不敢嚎啕,揪著帕子一直抹淚。
朱玉萱歎口氣。
這麽個腦子不清楚的庶妹,她也不大想管她的事。可是如果她不管,讓已經年邁的祖母再為這事操心勞累,那她也太不孝了。朱玉萱是孫子輩的頭一個孩子,老太太對她格外偏疼。雖然現在老太太看著還硬朗,可是朱玉萱聽徐媽媽說,老太太的身子骨大不如前了,現在精神氣力都遠不如從前,來看診的太醫也說,不能再操心費神的。
“你說你嫂子對你不好,可是你看看於家那個後娶的女人是怎麽對待於佩芸的?你嫂子就算再有不是,也沒有想把你嫁給癆病鬼去衝喜,害你一輩子吧?”
這個倒是真的。
人倒霉的時候,聽說別人比自己更倒霉,那心裡總會好受得多。
“這結親講究門當戶對。咱們家不比從前,這門第你也不能強求。你沒有多少嫁妝,也就不能再要求對方給出多高的聘禮來。再說你這個脾氣,一句好聽的話都不會說,遇事兒就沉不住氣,動不動就哭哭鬧鬧,你這樣能做好人家家的媳婦嗎?你看看你嫂子們,敢多走一步路多說一句話嗎?就算是我在婆婆面前,一樣大氣不能喘。”
“你再看看你二姐,她現在日子過得多舒心?婆家把她捧成了鳳凰,也不愁吃不愁穿。等將來她丈夫考出來了,放個官,可有多好?”
朱慧萍還是不吭聲,看起來沒點要軟化的跡象。
朱玉萱也快沒耐心了。
好的歹的話她都說了,朱慧萍就是不受教。
她一站起來,朱慧萍就慌了:“大姐姐,我……我想嫁的!”
朱玉萱都懶得理她了。
“我……四哥有個同窗,人看著不錯,到家中來過……”
朱玉萱眉頭皺了一下。
朱慧萍還以為朱玉萱不知道她想嫁楊重光那檔子事兒,這會兒也顧不得害臊,一骨腦都說出來:“他也沒什麽家世,父母都死了,肯定也沒什麽錢下聘,我看他人也不錯,將來肯定大有前途的……”
“你說的是楊重光吧?”
朱慧萍趕緊點頭。
朱玉萱說:“我前兒聽說了一消息,說是宏王爺看中了他,想把郡主許給他。就算沒這事兒,還有林閣老家呢,林閣老可是這一科的主考,他家孫女也正是待嫁之齡。人家哪個家世才貌不比你強?不管他娶了哪個,對前途得有多少助益?你還做美夢哪!今天是我最後一遭勸你,以後你愛怎樣怎樣,我沒那麽多功夫跟你耗。”
朱慧萍大受打擊。
郡主娘娘?閣老的孫女?哪一個是她能比得上的?
她就算想不信, 可她知道朱玉萱說話從來有一句是一句,不會騙她。
是啊,他是探花郎,生得又好又有本事,想嫁他的人多的是,幾時能數到她?
被朱玉萱教訓過一頓之後,朱慧萍又關起門來,午飯晚飯都沒吃。鍾氏實在不想理會她了,她又不是沒盡力,就算是婆婆也沒法兒怪她。
結果朱慧萍第二天就表示,親事聽憑家裡安排。
她這麽一反常態,倒讓鍾氏覺得不可信。但試探了幾次之後,發現這丫頭好象是真的變聽話了。
果然還是大姑姐有辦法。
既然擺平了朱慧萍這刺頭兒,鍾氏立刻就著手辦她的親事。其實只要能定下親事,辦嫁妝倒簡單,公中出的錢和朱心瑜那時候一樣,比著上次的例子辦就成……今天好冷~出門冷風直往脖子裡鑽。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