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風

收費章節(12點)

又林自到了京城之後，頭一回得到了出門的機會。

大太太看著請柬，真是感慨萬千。

有好幾年不曾接過這樣的貼子了。幾年中朱家門可羅雀，那些擠破頭來獻殷勤攀關系的人，就象全部約好了一樣都消失不見。

但是朱老爺子的事兒一換了說法，這些世交故舊們，又象是雨後春筍一樣紛紛冒了出來。

貼子上當然是請她們婆媳妯娌都去，不過按習慣，老太太很少出門應酬，都是大太太出面居多。

這代表著朱家的苦難已經要，又重新踏入的那個圈子。

大太太既感慨，又興奮。從接了貼子就開始坐立不安。范媽媽在一旁陪笑湊趣，揀著大太太愛聽的好話說。

“這兩年都沒做新衣裳，也不現在京中都流行花樣的料子，梳樣的發髻了。”

范媽媽笑著說這有難的，去後頭巷子找個梳頭的來一問就了。”

可不是，這還得問專業人士。這些靠手藝吃飯的婆子們經常出入京城的大戶人家，要說現在時興，誰都沒有她們的清楚。

大太太一刻都等不了，立時讓范媽媽去找人。范媽媽笑著說您瞧您，這會兒叫了人進來，正好是用飯的時候，用了飯，您不得歇一會兒養養神?難道就一直讓人白等著不成?”

大太太也笑了，指著她說就你話多。也好，那也過了午再說。記得一起找個裁縫來。”

范媽媽笑著應了，又問老太太多半是不會去的，可是咱們大奶和四奶奶那兒，您總得帶她們去開開眼吧?無不少字”

大太太猶豫了一下。大兒出身不，人也大方，這種場合她以前也經過見過。可是小兒……別人只要一打聽著她娘家的底細，只怕就要在背後偷笑議論。可是若不帶吧——新進了門，親故舊面前總得要見一回，不然的話也說不。

范媽媽勸大太太四奶奶年紀還小，又是新，對京裡頭的規矩、來往、人情禮節都不熟悉。您要不教她，能指望誰教啊?將來咱們四少爺是要有大出息的，這也得懂世故會來事兒，才能當個賢內助不是?”

這話可說到大太太心裡去了。她是不待見小兒，可是這不得顧著麽。要是上不得台面都不懂人都不認識，將來同人結交?同人來往?

大太太隨大老爺放了好些年外任，深外交的重要性。有很多男人不方便出面做的事，不方便說的話，都靠著們來溝通走動。當時他們來往的人家裡就有一位金知州，他八面玲瓏，很會。金知州後來謀了個好缺升了官，據說全是這位出的力成的事兒。

范媽媽說的對，就算不能人人都象金一樣能幫夫旺夫，起碼的道理人情總該懂得，不惹人笑話，不會給家裡惹禍。

“好，讓人去叫她們來。”

范媽媽笑著應了一聲出去了。

鍾氏那兒是錦雲去傳的話。錦雲到了院門口，已經有丫鬟瞧見她了，笑著說喲，錦雲來了?可是太太有吩咐嗎?”無錯不跳字。

錦雲笑著應太太有事兒，打發我來傳個話。大奶可在屋裡了?”

小丫鬟說我們奶奶帶著少爺去花園了，我這就讓人去找。錦雲先坐坐，喝口茶歇個腳。”

“好。”錦雲也不同她客氣。她是大太太的人，到了這裡，鍾氏都會對她十分客氣，更不要說這些小丫頭了。

小丫鬟出門去找人，錦雲在門前站了一站，就穿過回廊往左邊走。

錦珠已經聽見外頭的聲音了，正站在門口等著她。

錦雲同她在一起好幾年，兩人交情不。不過現在一個做了房裡人，一個還是在做丫鬟，身份卻不一樣了。

錦珠給她倒了茶來，錦雲正打量屋裡的擺設。倒是都挺新的，也挺鮮亮。不過錦雲在大太太身邊多年，眼力也練出來了。這屋裡並沒值錢的物件，茶壺茶杯花瓶這些和外頭那些屋裡頭用的都一樣。錦珠身上穿著件桃粉的衣裳，頭髮挽著芙蓉髻，別著兩根簪子並兩朵絨花，也不見有貴重的裝飾。

“你了?”

錦雲說太太打發我來傳話，劉太要過壽了，請咱們家赴宴呢。太太讓我傳話知會奶奶一聲，要做衣裳、要商量壽禮，還要準備出門的事兒。”

錦珠點點頭原來是這麽回事兒。”

剛才錦雲，丫鬟對她熱絡客氣，錦珠都聽見了。以前她還在大太太身邊服飾時，別人也是這樣對她的。可是被大少爺收房之後，整天悶在屋裡不得出去，有事兒也差不多總是最後。在大奶面前又要奉承，還要防備另兩個通房丫頭勾在一塊兒算計她。錦珠有時候想，她現在雖然說不用做活伺候人了，可是過得還不如從前體面快活。

錦雲問太太了，這幾天你也不請個安?”

錦珠小聲說大奶這幾天著急上火的，脾氣不好，我也不好往前湊，且再等幾日吧。”

錦雲正要，聽著外面有腳步聲響，來不及再說。她到了院門口，果然鍾氏帶著進來了，母子倆臉都讓太陽曬得紅紅的，鍾氏笑著說你不在屋裡等我?天氣可熱著呢，快進屋吧。”

錦雲把大太太的意思轉達了，讓鍾氏吃罷午飯後半晌再。鍾氏客客氣氣地說這事兒不拘讓誰跑一趟就行了，你還。”又讓丫鬟倒茶來，錦雲可不敢坐下來再吃茶，又怕大太太那裡還有吩咐，話交待完就走了。

又林那裡是范媽媽親自跑了一趟。

院門口有兩個丫鬟站那兒，范媽媽老遠就看見了傻妞——這丫頭肯乾活兒，有力氣，人又傻乎乎沒心眼兒，范媽媽也喜歡她。和她的那個丫頭，范媽媽也——生得比別人都出眾俏麗，又不見她平時做當用的活計，就她陪嫁是乾的了，這種事兒很常見。

傻妞看見范媽媽，趕忙問了好，又進去傳話。范媽媽打量了半夏幾眼，半夏抿著嘴，把頭低了下去。

“你多大啦?”

半夏細聲細氣地說十五了。”

“家是哪兒的呀?”

“在房安。”

那地方離於江不遠。

小英迎了出來，范媽媽也就沒再問下去。

到了又林面前，把這事兒一說。又林想了想，問這位劉老是人?以前同咱們家有來往麽?”

范媽媽就料到了又林要尋她打聽，早預備了一肚子的話了。

“劉大人以前和咱們家老爺子交情極好的，兩家也經常來往。就是這幾年往來得少了……聽說劉大人現在跟著幾位老翰林大人一塊兒編書哪，差事倒也算清閑。這不，再過幾日就是劉老的壽辰了，他們家特意下了貼子來的。”

又林心裡就有數了。

范媽媽話裡至少透露了兩個關鍵，一是劉大人應該也受了朱家的牽累，編書這種活兒毫無實權，就乾吃一點俸祿，養老等死。二是這幾年兩家基本不往來，這次還需要特意下貼子通知，可見關系畢竟不複從前了。

因為院子裡書房還沒收拾齊整，朱慕賢就先去小書房那邊讀書。中午他用飯，又林把這事兒和他說了。

既然以前交好，那朱慕賢肯定也劉家的事兒。

果然她沒猜，朱慕賢說以前我跟著祖父，劉家也經常去的。劉大人和祖父一樣愛下棋，劉老夫倒是個和氣的人。母親說要帶你和嫂子一同去?”

“范媽媽是這麽說的，說，可能會請人來給做兩件新衣裳。其實我的衣裳不少，不用另外再做。”

“難得出次門，再說，母親既然歡喜，你們也就跟著做吧，讓她高興高興。我還是頭一次見家說衣裳多呢。”

“可不是麽，一季一季的都做，有好些根本沒來及上身，實在有點兒浪費。”

又林又問他小書房安靜麽?能讀得進去書麽?”

朱慕賢說我和他們不在一個屋裡，他們跟著念書，我聽著心裡倒是很安靜踏實，並不覺得吵。你回頭要是挑了料子和衣裳樣子，記得告訴我一聲。”

又林一笑告訴你乾?”

“說不定我能幫你參詳參詳呢。”

“你先參詳好你的功課吧。”

小兩口說笑幾句，吃完飯歇了一會兒中覺，朱慕賢又去了書房，又林領著小英往大太太這邊來。到了門口，正好遇著了鍾氏。

妯娌兩人打過招呼，一起進了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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