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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十月,天氣一天冷似一天,請人掃了炕灰之後,就正式燒起炕來了。重要/重要/又林覺得很是新鮮——兩輩子加起來頭一次睡炕呢,可是頭一晚就把她給燒得睡不著覺了——總覺得身子底下跟壓著火炭似的,怎麽都睡不實。朱慕賢也有幾年沒睡炕了,和她差不多,夫妻倆一起焦渴難耐,喝光了三壺茶水,水喝多了又輪流的上淨房,誰都沒睡好。第二天起了身,眼圈兒都是青的。
老太太和他們一樣,都是一時適應不來。晚上沒睡好,白天自然沒精神。可是又不敢歇中覺,怕走了困晚上更睡不著,所以娘幾個在一起說話,陪老太太抹牌打發辰光。又林,大太太,老太太,還有韓氏也來湊個數。二太太和大太太不對付,最近不大過來和她臉碰臉。不然這抹牌不管如何開始的,最後只怕都得以爭吵告終。韓氏以前在家顯然沒有過抹牌經驗,總是輸,哪怕又林有意放水漏牌她都照輸。又林覺得她不是學不會,她是故意給老太太送錢,想讓老太太開心開心。
這不奇怪,朱家後院兒裡沒誰不想討老太太歡心的。
打了一會兒牌,老太太往門外頭看了一眼,對韓氏說:“你的丫頭來了。”
韓氏轉頭一看,果然是她從娘家帶來的陪嫁丫鬟巧琴,連忙起身告罪:“我去瞧瞧她有什麽事。”
老太太一笑:“你可當心我們看你的牌。”
韓氏一笑出去,和巧琴說了幾句話又進來。老太太說:“要是房裡有事兒,你就先回去。抹牌這事兒不當緊的。”
“沒什麽事兒。”韓氏笑著微垂著頭說:“就是三爺要出門兒,要穿一件衣裳她們找不著,還非得來問我。”
老太太笑著說:“喲,這不顯得你比她們都上心嘛。”
韓氏臉上飛紅。滿面嬌羞地說:“老太太快別笑話我了,咱們接著打牌。該誰發了?”
大太太看她那樣兒就十分不順眼,雖然當著老太太不好說什麽。不多時點心送了來。因為家中開始燒炕,都怕上火,煮的是清心敗火的冰耳蓮子湯。又林和韓氏是做媳婦的,當然站起來幫忙接遞碗盞。韓氏搶著先把一碗蓮子湯端到老太太面前,又林就端了一碗給大太太。
老太太嘗了一口,點頭說:“嗯,煮的正是時候。你們倆也別拘著禮,坐下吃。這兒又沒別人,就咱們娘幾個,不用管那麽些個規矩。”
又林笑著謝過老太太,和韓氏一起坐下也各吃了一盞蓮子湯。
等這邊牌局散了。又林扶大太太回去的時候,大太太在路上就繃著臉,一進院子就發作了:“瞧她那個輕狂樣子!合著只有她才有孝心懂孝順一樣!討好賣乖的為了什麽誰不清楚?小門小戶出來的,嫁妝薄的蓋不滿床,不就想著老太太那點兒私房嗎?婆媳倆一條心,全不是好東西!一家子數數,沒個象她那樣不知羞的,找件衣裳還巴巴的打發人出來問,都問到老太太那兒去了。有什麽可顯擺的?誰沒打年輕時過來的?還說知書達禮呢!我呸!”
說了一番,又說又林:“你也是!平時在老太太面前總是你最得她歡心的,怎麽現在就讓韓氏搶在你頭裡?你怎麽這麽木訥起來了?還是你就看不明白她安的什麽心?”
婆婆訓斥,當媳婦的只能聽著。幸好范媽媽已經讓屋裡的丫鬟都出去了——這麽些人看著,又林面子上實在過不去。再說大太太抱怨二房的兒媳婦,也不好讓人聽見。
這會兒范媽媽就上來。一邊扶著大太太坐下,一邊勸著:“太太消消氣,郎中可說了,您不能再動氣。咱犯不上和二房的一般見識,您要真生氣,可就如了她們的意了。”
大太太雖然坐了下來,可是胸口還是起伏的很急,氣一點兒沒消。
“您瞧,二房的那不是剛進門沒多久麽?新蓋的茅房還有三天香呢,她那種輕狂勁兒老太太瞧不上的,過日子那得慢慢兒的來,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不得不說,范媽媽很了解大太太,畢竟主仆幾十年了,大太太愛聽什麽話不愛聽什麽話,范媽媽都知道。
對范媽媽明裡暗裡的示好,又林心裡都有數,她也沒虧待范媽媽。下頭塞著錢,面兒上也從來都敬著。本來嘛,范媽媽是大太太身邊的人,她做晚輩的見面自然得客客氣氣喊一聲媽媽。
大太太喝了口茶,總算把這口氣暫且平了,又叮囑又林:“你和她可都是新媳婦,你倆年歲還是一般大的。可是你比她先進門兒,你得給我爭口氣啊。要是讓她趕在你前頭懷上了,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這個問題又林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只能依舊低頭沉默。
這事兒又不象別的事兒,立個軍令狀就能保證完成任務。她一直調養著呢,今年已經比去年好多了,月事也漸漸規律,大夫說現在她身子挺好——可是這懷不懷得上,除了計算日子,有時候真得要看運氣。
正好這會兒外頭有人來回話,說是家裡來客人了,三少爺正在前頭待客。打發人來回大太太一聲,再和三少奶奶說一聲,晚上再讓廚房多預備幾個好菜款待客人。
大太太問:“來的什麽人?”
這陣子家裡除了謝嶽劉書昭他們,還來過好幾個兒子過去的同窗。有的是中了舉來京赴考,有的是落了榜想謀幾個盤纏回鄉的,都不鮮見。只不過朱慕賢不是個個人都會留下款待,既然他讓人這樣傳話,那說明來的人和他關系應該不錯。
“回太太的話,就是楊重光楊公子,和咱們三少爺在於江的時候也是同窗,這科也中了舉人呢,還是安州的頭名解元。”
大太太和石家有親戚,當然知道曾經在石家生活過的楊重光。
“哎喲,中了解元?這孩子可當真有出息啊。”大太太十分感慨。兒子在府試時中了案首,可是這次就沒能奪魁。大太太知道這一科有好幾個大才子,兒子能得個第七也是不錯的,說出去照樣臉上有光。不過聽到別人奪魁,心裡畢竟還是有些酸溜溜的。
“還有沒有說要不要給客人收拾客房?”
那婆子說:“這少爺沒說。聽楊公子的意思,他在京城有住處了。”
因為這事兒一岔,大太太也無心再訓媳婦了,就打發又林回去。
楊重光既然來了,當然得去向老太太,太太請安。老太太聽說他是這一科安州的解元,也是十分意外,連連誇讚不迭,又讓人打點了表禮相贈。特別是錁子,特意是讓人拿了狀元及第的花樣兒出來,大太太也贈了尺頭和筆墨這些東西。
楊重光生得實在是俊逸不凡。朱慕賢本來也是翩翩少年,到了他面前,就顯得遜色多了。以前楊重光也到朱家來過,只是那時候年歲都不大,他在石家又是那麽個尷尬的身份,也沒有人重視他。可是現在不一樣了,許多丫頭媳婦都探頭看他。
這並不單純因為他生得好,還因為他頭上有解元的頭銜哪。
解元,狀元,聽著就差不多。誰能說來年春闈他不能得個狀元?這樣姿容翩翩的狀元公,只怕本朝開國以來就沒出過呢,不趁現在瞧瞧,將來可是要後悔的。
等屋裡人散了,老太太和徐媽媽說話,徐媽媽輕聲說:“這回石家可要後悔了。原來覺得是個甩不掉的麻煩,結果現在人家成了解元了,這樣的人品才學,上哪兒找去。當時倘若待人再厚道一些,這會兒不是又多了一股助力?”
老太太搖了搖頭:“你不曉得……這裡有別的事兒。石家絕不願意看到他出頭,當時連書都不讓他正經讀,就想把他弄成個窩囊廢。他將來如果做了官,再追查當年他家的舊事,只怕石家……”
老太太沒再說,徐媽媽察顏觀色,也知道其中必有隱情,不適合再問下去。 轉了話題說:“剛才二太太可是對楊公子讚不絕口,難得見她這麽誇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想招楊公子當女婿呢。”
老太太眯著眼——徐媽媽聽到的她當然也都聽到了。
不過要說二太太想招楊重光當女婿,那可未必。二太太最近沒在家中生事,是卯足勁兒給女兒相看親事,一個月裡帶著朱明娟出了五六次門,次次都衣飾考究,從不重樣。
楊重光雖然是解元,可是沒什麽根基。二太太生著一雙富貴眼,她理想的乘龍快婿絕不是這樣六親無靠身世飄零的人。
再說,老太太久歷世情,看人眼光也準。楊重光肯定也不會隨便娶一個尋常的妻子——這個人,心事藏得太深了……
晚間朱慕賢回來,小兩口一天裡頭也就這會兒功夫能說說話親熱親熱。白天那麽多雙眼看著,朱慕賢要讀書,她要侍奉公婆,根本沒法兒往一塊兒湊。
“我聽說,娘今天衝你撒氣了?”
又林詫異地說:“你聽誰說的?哪有這回事?”
朱慕賢端起她的小臉兒仔細看了眼,又林臉上確定從容平和,沒點兒受氣委屈的樣子。
他在她唇上用力啜了一口:“好吧,那是有人傳錯話了。不過娘脾氣急一些,有時候說話口氣重,你都隻管聽著罷,別往心裡去。要是窩火了,回來拿我撒氣也成。”
又林一笑,問他:“楊公子也上京來了?他現在住什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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