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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香》第一百二十八節誕子嗣
午後的春陽明妍溫暖,靜靜灑在靜攝院中一株吐蕊盛放的桃樹上,引得彩蝶蹁躚,媚花爭豔。

 院裡的丫鬟婆子們身影密集匆忙,卻個個放緩了腳步,似怕驚醒了暖暖午後思睡的雪貓。

 那隻貓是表小姐秦奕的,不知何時偷跑來了靜攝院,居然安逸躺在藤架下眯著眼睛打盹。

 一聲聲的慘叫從東南耳房裡傳來,終於打破了院落的靜謐。

 雪貓也猛然一驚,越牆而去。

 東瑗的羊水破到現在,已經兩個時辰,陣陣的宮縮令她痛得幾欲昏厥。

 她在穩婆的指導下,吸氣、呼氣,仍然覺得劇痛難忍。

 盛夫人沒有進產房,只是在西次間擺了白玉觀音,點了香,跪在蒲團上念經替東瑗祈禱。

 一陣陣的慘叫令她心裡不穩,幾次念經被打斷。

 有個小丫鬟陪同在旁。

 康媽媽和靜攝院的羅媽媽、橘紅、薔薇、尋芳、碧秋、夭桃全部在產房裡伺候著。

 初次誕子是很辛苦的,東瑗的情況已經是很好了。

 穩婆一直在說大奶奶用力、吸氣。

 東瑗滿頭大汗,緊緊攥住羅媽媽的手,不停的用力。

 “瑗姐兒,別怕,別怕。”羅媽媽比東瑗還要緊張,生怕她初次生產時慌了手腳,不停替她拭汗,“快下來了……”

 “媽媽,媽媽。”東瑗大口大口的喘氣,聲音沙啞,神志不似以往那麽清晰了,“媽媽,倘若是女孩子,怎麽辦?”

 羅媽媽安慰她:“定是個公子,瑗姐兒你放心。”

 東瑗自從懷孕後,一直不曾求佛燒香,也從不避諱說起倘若是生個千金如何如何。

 她是繼室,盛家世子爺已經有了嫡子、庶子。不需東瑗急著為盛家添香火。哪怕她這胎是個女兒,盛夫人和盛家世子爺亦不會對她輕待。

 所以羅媽媽和薔薇、橘紅等人也沒有過多的擔心生下個女兒的,都很隨緣。

 此刻聽東瑗這樣問,幾個親近的才懊惱不已。

 原來她一直在擔心,只是從來不說。

 康媽媽在一旁幫襯著。也微微歎了口氣。

 誰不盼著頭胎是個公子?

 “……倘若是個女兒,長得像我……又是一生受苦的命……”東瑗一邊用力,一邊嘶啞著嗓子對羅媽媽道,她需要說話來保持自己的清醒,“家裡人總在我背後說我個狐媚子,我知道……媽媽,您求菩薩,保佑我別生個女兒,別讓女孩兒投胎到我身上。吃盡了一輩子的苦……”

 羅媽媽就想起東瑗十幾歲的年紀,正是女子青春美麗的好年華,她從來不敢穿顏色鮮豔的衣裳,謹慎小心過日子,到頭來還惹了皇帝,莫名被賜婚,羅媽媽的眼淚就簌簌落下來。

 “瑗姐兒,媽媽替你求菩薩。媽媽替你求,定是個公子……”羅媽媽哽咽著說道。

 薔薇和橘紅也紅了眼眶。

 康媽媽聽著,眼睛微澀。

 真是各人有各人的辛苦。旁人都說這大奶奶長得好,殊不知她沒有嫁進來之前,連盛夫人那麽善良的人都擔心她性格輕佻。

 長得太豔了,也是苦。

 這還是旁人能看到的苦,也許她心裡的苦更多。

 她是好運,投胎在原配夫人的肚裡,投胎在鎮顯侯府那樣的人家。

 倘若投胎在稍微差點的人家。或者是個姨娘生的,只怕是件父兄換取前程的籌碼,早就作為禮物送給權貴了。

 這樣的事太常見了。

 靜攝院的范姨娘,不就是興平王送給世子爺的?

 康媽媽想著,就聽到穩婆欣喜的聲音:“出來了,頭出來了……大奶奶,大奶奶,您再使勁……”

 小丫鬟忙去稟告了盛夫人。

 半個時辰後,耳房裡傳來清脆的嬰兒啼哭聲。

 *

 禁宮的金鑾殿內,文武百官站滿了殿堂。將金碧輝煌的宮殿渲染了幾分熱鬧,不再那般清冷。

 “……禦前四品帶刀侍衛盛修沐,因庭掖叛亂中勤王首功,禦賜正四品奉恩將軍,著覲沐恩伯,世襲三代。”主管太監婁友德陰柔的嗓音在金鑾殿內緩緩響起,念著給盛家第三子盛修沐的加官進爵。

 佩刀環伺帝王的盛修沐緩步上前,恭敬磕頭謝恩。

 世襲三代的沐恩伯,這算是很高的賞賜了。

 盛昌侯聽著,就微微頷首。

 他覺得這個獎賞是他兒子應得的,所以很欣慰。

 然後婁友德又念了盛昌侯的賞賜。他現在是兵部尚書,因蕭太傅作亂被擒,現如今三公中權利最大的太傅之位空閑。

 於是盛尚書擢升為盛太傅。

 大殿內有人的目光帶著豔羨,有人帶著嫉妒,有人帶著巴結討好,而剛剛從西北歸來的盛修頤垂頭不語,他的目光變得有幾分晦澀。

 而列為百官之首的太師薛鎮顯卻眼睛越發明亮。

 他的心裡對另外一件事終於有了譜兒,所以忍不住高興。

 接著,就是這次清除蕭太傅極其黨羽中立功最大的盛修頤了。

 盛文暉擢升了太傅,兵部尚書一位空閑,皇帝早就想好了讓現任的兵部侍郎、薛老侯爺的門生秦伯平出任。

 秦侍郎成為秦尚書後,兵部侍郎之職空閑,正好可以給盛修頤。

 於是盛修頤的賞賜就是正三品的兵部侍郎。

 盛昌侯對這個賞賜也很滿意。

 薛老侯爺就更加滿意了。

 皇帝對盛家父子的賞賜越多,就會相應的補償這次清除蕭太傅黨羽中同樣出力的薛家。

 而薛家在朝廷裡沒有兒郎可以加官,自然會把補償轉移到內宮的娘娘和皇子身上。

 當聖旨賜下的時候,盛修頤上前幾步,卻沒有接過聖旨,只是跪著給元昌帝磕頭:“陛下,小臣才疏學淺,不足以堪大任,求陛下收回成命。”

 滿殿大臣和元昌帝都微愣。

 “小臣並無經天緯地之才,亦無匡扶社稷之功。兵部侍郎一職,當有能者居之,小臣自愧不能擔重任,求陛下重罰。”盛修頤的頭貼著金鑾殿內的大理石地板,字字清晰。

 盛昌侯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他很想上前呵斥盛修頤。

 這是他絕好的機會,可以在朝中平步青雲,也可以成為盛昌侯的幫手,他卻推辭了。

 下次再想一下子從刑部的五品郎中升任到兵部三品侍郎,就沒有這麽好的名正言順的機遇了。

 盛昌侯氣得很想踹兒子一腳。

 無奈這是大殿,他什麽都不敢說。

 大臣中有人低聲交頭接耳,滿殿頓時嘈嘈切切起來。

 薛老侯爺看著盛修頤的背影,表情多了幾分深邃與慎重,還有些許的滿意。

 好半晌,元昌帝才重重咳嗽。

 滿殿頓時靜謐無聲。

 “既這樣,賞賜盛郎中黃金八百兩,良田三千畝吧。”元昌帝好似很為難的樣子,語氣裡卻有幾分輕快。

 用八百兩黃金和三千畝良田,就換了盛修頤的三品兵部侍郎,盛昌侯氣得想吐血。

 盛修頤謝恩,退了下去。

 盛昌侯的臉色已經鐵青。

 接著就議如何處置蕭太傅。

 主張滅族的人佔了大部分。

 滿朝的大臣不曾投靠蕭太傅的,都被蕭太傅整治過,對他恨之入骨;投靠蕭太傅、又被元昌帝恩澤既往不咎的,恨不能跟蕭太傅劃清界限。

 所以都主張滅蕭氏九族。

 盛昌侯亦覺得應該滅了蕭氏滿門,這樣他就可以不用娶一個蕭氏的兒媳婦進門了。

 最後,元昌帝還是問一直沉默的薛太師薛鎮顯。

 薛老侯爺步履沉穩,上前一步道:“陛下,蕭氏盤桓朝野十幾年,不管是願意依附還是被迫投靠,總牽扯著朝中各方勢力。一念之差禍亂庭掖,亦是他個人的冤孽。且他在朝用功有過,自當功過護抵。不如凌遲處死蕭衍飛,奪其爵,沒收其家產,蕭氏子嗣五代不得入朝為官、不得進學,逐出京師。既恩典了蕭衍飛,亦恩典其依附者,既往不咎吧。”

 倘若滅了蕭太傅九族,他曾經的黨羽自然亦要重罰,才能服眾。

 就像薛老侯爺所言,他盤桓朝野十幾年,不管是自願還是懾其淫威者,舉不勝數。倘若真的要處罰,不說皇帝失言,亦會朝野動蕩。

 薛老侯爺的話,中了很多大臣的心思。

 只是他們不敢言,怕陛下以為是替蕭氏說情,牽連自身。

 元昌帝對這個處置方法雖不甘心,可想著滿朝文武的確像薛老侯爺所言,跟蕭氏皆有瓜葛。他總不能處置了滿朝的人。

 這樣,會政局不穩的。

 最後,就定了薛老侯爺的處置法子。

 蕭衍飛被凌遲處死, 沒其家產,其嫡妻、嫡子、嫡女流放千裡,庶子庶女逐出京師,五代不得入朝為官、不得進學。

 眾人皆松了口氣。

 這場浩劫終於過去了吧?

 下朝後,盛昌侯怒視了一眼盛修頤,快步走了出去。

 盛修頤和盛修沐隻得跟上去。

 盛修沐有些擔憂看了眼盛修頤。

 “天和……”薛老侯爺在身後喊盛修頤。

 盛修頤停住腳步,回頭就見薛老侯爺和薛家世子爺薛子侑笑盈盈走了過來。

 他忙上前行禮,尚未說話,就見婁友德跑得氣喘籲籲,喊了薛老侯爺和薛子侑、盛昌侯、盛修沐和盛修頤等人,笑道:“陛下請您幾位禦書房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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