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在馬蒂鎮暫時停留、尋找茉伊拉下落的汀雅還是接受了莎林的意見，住進了玫瑰街上一間最靠邊緣的空房子裡。

房間還保持著瘟疫前的模樣。曾經的住戶死在了重症區，在那之後，附近的鄰居們接二連三悄無聲息地搬走了房間裡的東西，隻留下體積過大或者價值不高的家具。但總之，還能住人。

他們是在夜晚時分才悄悄進去的。至於是否被同一條街上的人們所察覺，這就不得而知了。

將窗簾緊緊拉上之後，油燈點亮。

一點一點昏黃的火光驅走了讓人慌張寒冷的黑暗，溫暖了這間算得上破爛老舊的小房子。赫比爾也已經與他們匯合了。趁著夜色，他越過了高高的城牆、進入了馬蒂鎮，找到了約定好的地方。

迄今為止，一切還算順利。

“赫比爾，幫我做一件事情，好嗎?”蒙蓋在汀雅眼前的布條已經取下了。雖已思忖了許久，可汀雅在說話時表情看起來仍有幾分掙扎。

“恩。”赫比爾爽快利落地應了一聲。從簡簡單單的一字回應中聽不出任何情緒。他猩紅的目光平淡地看向了身前的白魔女，也不問她所求何事。

“等再晚一些的時候……請替我去戴維得利斯家宅尋找茉伊拉的下落。就算沒有任何發現也沒有關系，請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

赫比爾沒有出聲，隻比了個「知道了」的手勢。

夜漸漸深了。

明月當空，偶有烏雲會將它的光芒掩蓋。

當再也無法從玫瑰街上聽到聲音動靜、看到任何亮光的時候，赫比爾出發了。像是一道漆黑的影子，他極速離開了這間屋子、離開了玫瑰街，他在屋頂穿梭，步伐聲微小得可以不計，他仿佛已經與黑夜融為了一體。

赫比爾前往戴維得利斯家宅之時，汀雅沒有睡下休息。

坦白說，這幾天，她很難入眠。

每每一閉眼，莉莉安、茉伊拉，所有相識的白魔女的音容笑貌就會浮現腦海。現在，她一個人都沒有找到，也沒有任何一個白魔女使用‘傳音’，她不知她們到底如何。雖說除了茉伊拉之外，她們每一個人都有自保的能力，但是。

——她很不安。

非常不安。

這時，珀涅走了過來。他手中握著一杯熱茶。白白的熱氣從茶水中飄散開來，在暗黃色燈光的映照下，帶來了少許暖意。

“喝一點吧，會舒服些。”

汀雅接過，笑笑。

“謝謝。”

珀涅也是笑了。他在另一側坐下，嘴角向上揚起了幾分，無奈的意味從中流露出來。

“汀雅似乎一直都在跟我道謝。”

“這個……”仔細一想，汀雅覺得也是這麽一回事，她的視線略有局促地撇向了另一邊，沒有再與那雙金色眼眸對視。

“如果，汀雅真的想謝我的話……”

他沒有立刻把話說完，引得白魔女不由又轉回了視線，不明白地看向他。

“……的話?”

“就擁抱我一下吧。”

他側頭望向她，燈光下泛起淡淡金光的眼眸中盡是認真。

如果聽到珀涅的話語，哪怕他一路以來的的確確幫了他們許多，艾諾卡估計也會氣憤地飛到天上、撲騰起小翅膀，然後以「渺小無知的人類竟然敢覬覦我家白魔女！」的氣勢憤怒地咕咕大叫。但可惜，他不知道，他正睡在不遠處的小窩裡打著‘咕——咕咕咕’的大呼嚕。

而這會，他的話讓汀雅怔住了。

她不由自主地微微張嘴，雙眼盡是茫然還有不少‘我……是不是聽錯了?’的意思，她的表情也是一下變得有幾許呆愣。

這是相當難得可以在白魔女臉上見到的神情。“您說……什麽?”她愣愣問了一句。

“汀雅，你沒有聽錯。”珀涅嘴邊的笑意沒有淡去。許是看到白魔女呆滯的模樣，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

“你一直把心事藏在心裡面。哪怕是難過、痛苦、迷茫，你也始終不肯說出來。明明汀雅不是孤單一個人，明明身邊有艾諾卡和赫比爾，你也不願意開口，隻默默一個人將一切承受下來、放在心裡。”

“我能為汀雅做到的事情沒有很多。無法為你平反，也無法幫你擋去所有利劍。但至少——我可以給你一個肩膀。”

“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汀雅，也請依靠一下我吧。”

“好嗎?”

那雙金色的眼眸定定地望著白魔女，帶著暖暖的笑意，沒有移開過半分。

而聽到珀涅誠懇的話語，汀雅突然有幾許哽咽。

她微微搖了搖頭。

“您已經為我做了很多很多了。我一直都很感激您能在這麽艱難的時候，幫助我、陪在我的身邊。所以，才會常常跟您道謝。”

面對白魔女真誠的話語，珀涅又流露出了無可奈何的神色。

“汀雅，倘若你真的感謝我，就請不要再跟我道謝了。”

“每次你跟我說‘謝謝’的時候，我都會覺得自己被推得很遠。我們是朋友吧?不要對我這麽客氣了，好嗎?”

汀雅怔了一下，最終，她還是笑道。

“好。”

現下，在赫比爾那邊。

他已經順利從煙囪潛入了前戴維得利斯家的宅邸。這個時間點，大部分的人都已經休息了。只剩下廚房的燈還亮著。是負責在廚房工作的傭人們。臨睡之前，他們要準備明天使用的食材和配料。

“誒——我說，怎麽好像少了點什麽?”

“什麽?”

“我記得土豆我昨天買了滿滿一袋子回來，現在可一點都不滿了。”

“可能不小心滾到哪裡去了吧，明天找找吧。”

“恩，也只能這樣了。話說……其實我覺得，最近每天都有些食物不見了。”

“這麽大的房子總得有幾隻小老鼠吧，下次把食物都收好一點。”

“誒，知道了。”

對於這一番普普通通尋尋常常的對話，赫比爾自是聽不出什麽深意了。見廚房沒有茉伊拉的身影，他繼續前往下一間房子尋找著白魔女的下落，那急速的身影恍然幽靈鬼魅一般。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阿忒亞》，微信關注“優讀文學”看小說，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