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維持結界的家夥顯然也被這個戰果驚呆了,被人這麽一喊,才恍然大悟的撤掉了結界。但他的眼睛卻依然盯著冰塊徹麗和氣定神閑、毫發無傷的蘭琪。
而結界一開,喊話的少女也就直接跳上了台。
這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蒼金色的長發扎成了馬尾,穿著一身利落的湖藍色武士服。胸口的亮黃色等級徽章上是一隻張牙舞爪的狂熊。
也就是說,這個少女在武士協會登記的等級,是六級戰士,修煉土系鬥氣。
“蘭琪法師……”正因為是戰士,雖然已經上了台,這少女卻對被凍得死死的徹麗冰塊手足無措。
“她也是六葉法師。魔力和精神力比鬥氣更能保護大腦。”蘭琪不以為意,“所以一時間不會有事――你確定你能替她認輸?”
“我確定。”少女立刻說,“現在解開冰凍,她也不可能立刻恢復戰鬥能力吧?不過……”
她苦笑了一聲,到底還是給出了提醒,“你剛才說的話可是……”
台下太多人聽見了,徹麗很難不知道。敗給異教徒對她來說已經夠嗆了,蘭琪那番話,對她更是天大的侮辱!
蘭琪對此倒是不以為意。
倒是這個女孩……在安特衛普學院排斥異教徒的氛圍中,這一位的態度平和到令人驚歎。對自己觀顏察色的能力,蘭琪還是極有自信的。她能肯定,這女孩的眼神不叫排斥也不叫厭惡,反而應該說是……愧疚?
怪了,她愧疚什麽?
蘭琪一時間想不通。於是她也沒有追究,用法杖指了指徹麗。
魔法形成的實體不是自然產物,其構造可以由精神力改變。對這種魔法實體的構造越熟悉,破壞起來自然就越容易。“徹麗冰塊”由蘭琪造成,而蘭琪在魔法方面的細微操控能力,哪怕是放到非神屬的導師級裡隻怕也是有數的……
雖說這種優勢神屬不懂,但這些旁觀者看到她法杖一指,“徹麗冰塊”就瞬間冰雪消融,且還不是化成了水,而是直接被還原成了元素能量消失不見,留下了一個乾淨清爽的徹麗,也還是難免紛紛色變。
一開始看到徹麗輸了,在震驚過後,圍觀群眾們難免要給她找些借口,比如說輕敵大意之類的。
但看到這一幕之後……
在魔法普及的現在,他們就算是不知道要做到這點有多難,也知道哪怕是學校裡的老師也做不到這一步!這也不像簡化咒語,有儲存魔法和魔法卷軸這些方便的東西可以替代……
格鬥場上,蒼金長發的少女一把將暈倒的徹麗攬住,也是露出了驚詫之色,“經常聽說異教徒的魔法能力和我們不一樣,我本來還不大相信。現在看來倒是我以前孤陋寡聞了。”
蘭琪微微一笑,“現在你見識過了。”
在這種事情上,她可不會謙虛。但她也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點了點頭,就往格鬥場下走了。台下的觀眾們顯然還沒徹底反應過來,目光都隨著她移動。一時間竟是沒人讓路。
蘭琪挑起眉來――難不成她得打出去?
*
顯然也不至於落到這種境地。雖然大部分人都沒反應過來,但還是有人心裡明白的。之前下了格鬥場就沒走遠的霍爾?戴納走到了蘭琪的身前。
“蘭琪法師,能不能請教一下你的師承?”
大約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唐突,他很快又加了一句,“像蘭琪法師這樣的異教徒隻怕也不多吧?”
可哪怕這樣,
問這個問題也有些怪怪的。不過,徹麗都已經調查過她了…… “浮光。”蘭琪如此回應。
“浮光魔法學院。”戴納點了點頭,表情鄭重,“原來如此。我們這個學校一向也留不住人才――天賦夠好的一般都會想辦法考去依狄斯學院或者塔瑞亞神學院。所以徹麗已經算是我們這兒頂尖的高手了。她雖然挺喜歡魔法,但也僅此而已,以後不會以此為生。既然她敗在你的手裡,安特衛普學院有能力向蘭琪法師你挑戰的人已經不多……但是果然,我也還是想要領教一下從浮光出來的異教徒的力量。”
戴納的最後一句話出口,附近的觀眾們又是一陣騷動。但顯然他在學校裡的威望很高,卻是沒人對他這番話提出異議。
蘭琪則頓覺違和。
是的,戴納的這番話,讓她感受到的東西不是別的,而是違和。
哪怕她不是那種心思縝密的人才,也覺得有點不對――這話好像怎麽說的像是……安特衛普學院沒有高手,才會敗在她的手裡?
可事實顯然不是這樣。
徹麗雖然是靠金錢打造出來的實力,但看她聯系儲存魔法的速度,顯然是有天賦也下過苦功的。
戴納自己更不用說,在神屬中,他的魔法掌控力絕對出色。
他們顯然都懂得,魔法的等級高低、絢麗程度和實用性不是一回事。
蘭琪可以肯定,他們在神屬中也都是佼佼者,尤其是放在他們這個年齡段來看的話……
可惜,“蘭琪”可不該有這些見識!
“你在向我挑戰?”蘭琪皺起眉來,一邊繼續思考著那種違和感的前因後果。
“沒錯,蘭琪法師。”
可蘭琪本能的不想答應。她鬧不懂自己違和感的來源,也不想繼續欺負小孩子。
“……你說得沒錯。諾非索和海洛斯在浮光裡集中了最優秀的教育力量。和浮光相比的話,萊昂和教廷建立的那兩所學校也有所不如……既然如此,我們不妨進行一次對等的戰鬥。”
戴納見蘭琪一直都平靜的臉上出現了有趣的笑容,頓感不妙。
不祥的預感飛快的在他的胸腔蔓延,“……對等的戰鬥?”
“不錯。”蘭琪的笑容擴大了一點,“以一個月為期限,我就在安特衛普選一個同類,教他非神屬真正的力量,然後在一個月之後,讓他向你挑戰――敢給他們一個翻盤的機會麽?”
哪怕素來以沉穩著稱,聽見蘭琪這番堪稱狂妄的宣言,戴納也不由得臉色大變。
可蘭琪的最後一句話,卻讓他無法拒絕!
他很清楚,之前他也好,其他人也罷,與那些異教徒的戰鬥都堪稱是“羞辱”。這種羞辱,應該有讓人找回場子的氣度。沒有這個氣度,那可是容易被理解成怯懦的。
對他正在做的事情,也絕對不利。
事實上這個非神屬的出現,已經將他的計劃攪亂。她現在的這個提議,不管最後的結果如何,也都會讓事情變得更亂一點。可是……
戴納臉色鐵青,卻到底還是點了點頭,“很好,那我就等著了,看蘭琪法師有沒有在一個月的時間裡化腐朽為神奇的本領。如果一個月之後,蘭琪法師的弟子沒有能力翻盤,蘭琪法師那個時候也不會再拒絕我的挑戰了吧?”
*
離開格鬥場後,蘭琪也稍稍反省了一下――會不會顯得太狂妄了?
要說“蘭琪”這個身份的話……
蘭琪努力回憶了一下――那確實是浮光的優秀學生。和原本的她不一樣,“蘭琪”是那種很少和人上格鬥場的類型。因為有近在咫尺的塔瑞亞山脈可以冒險,。要知道,塔瑞亞聯邦雖然經常以武力決定是非,但賭鬥很少見,戰鬥決定的其實也就是勝負和名聲,可是沒什麽實際利益的。“蘭琪”又沒有零用錢可以拿。
所以……對接踵而至的挑戰不會有興趣……也沒什麽問題吧?
她其實也並不很清楚為什麽自己要提出那樣的意見――其實那也就是臨時起意――但思量一番,蘭琪覺得這沒什麽不舒服的感覺,相反,她覺得這樣的提議沒什麽不好。雖然在安特衛普的消費是個問題,可不還有一個家夥等著她去打劫麽?
於是她也就把事情放下,專心找起小凱撒來。
小凱撒之前跟著那個巴澤爾把班克帶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裡。但蘭琪倒是不擔心找不著他――諾爾還在小凱撒那裡做翻譯呢。而契約元素精靈和她之間自然是有感應的。
當然,知道他們在哪裡和要走到那裡是兩碼事。
盡管蘭琪已經把他們之間的地理情況弄得特別清楚,但她這才是第一次來安特衛普學院呢!若是表現得駕輕就熟,那也太引人注目了一點兒。
所以蘭琪還是很收斂的,老老實實的繞了幾個彎兒。
而諾爾也在盡心盡責的幫助小凱撒翻譯的樣子,沒空和她聯絡。
結果,蘭琪還沒有走到目的地,小凱撒就已經迎面走來了。這依然是一條林蔭道,目前沒人――得說安特衛普學院的綠化程度還是很高的。
小凱撒袖著手,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他的身後還有那個中年的非神屬老師,胖墩墩的身體攙扶著依然沒有清醒的少年班克,幾乎是拖著這可憐的少年在走。
作為一個純法師,這個有些胖的中年人體力卻是十分的差勁。要他帶著一個昏迷的少年實在是太為難他了。
但蘭琪看到他這模樣,卻是半點同情之意也沒有的撇了撇嘴,立刻就明白了安特衛普學院非神屬魔法班情況糟糕的一大原因。
幾年前在諾非索的時候,她用接下來的那無數次挑戰告訴了校裡校外的學生們,純法師雖然不需要去學習鬥氣和武技――光是純法師該學的東西就要花費無數的精力了――但身體的基本狀態還是要保持好的。沒有一副好身體……你當人人都是夏茵?塔利亞?艾爾沙貝斯啊?
就算是在學校不需要鍛煉好身體,進了冒險團什麽的,難道還當這是一千多年前,所有職業都要遷就法師的時代嗎?法師是必要的,但沒有哪個團體會願意帶上一個太過孱弱的法師。
這個巴澤爾老師,擺明了學術派中的學術派,常年坐在辦公桌後面的。有人挑戰都未必敢接下。
來教學生,想當然也不會有什麽大成就。
“嘿,蘭琪,小孩子欺負完了?”小凱撒心情不錯的打招呼。看來對之前那場挑戰有和蘭琪類似的看法。
蘭琪點點頭。
小凱撒又高高興興的往後一指,“這是我找的學生,也可以做你的學生。”
這指的肯定是班克。
於是蘭琪小小的愣了一下。
小凱撒怎麽知道她和戴納的約定?等等……他先說的是他自己的學生――
這是他自發的行動!
“可你是個戰士吧?我可不覺得這個適合做戰士。而且,你找學生做什麽?”
小凱撒立時瞪大了眼睛,“當然是讓他去打架啦,去打架。要不多無聊?我現在也不是很好出手啊,情況不對。你也不想老欺負小孩子吧?很丟臉。”
蘭琪無言。
她再次想起了正牌凱撒――那家夥也是,在沒有敵手的情況下,培養都要培養一個可以和自己戰鬥的對手出來。
雖然小凱撒和凱撒的情況並不相同,但現在蘭琪是真相信小凱撒和凱撒有親戚關系了。
“這倒也省了我的事……可問題是,他一直也沒醒過來,隻怕是沒自己同意吧?”
小凱撒頓時一撇嘴,“我跟你說,你沒得選了,沒得選。這裡的非神屬又不多,就那麽十幾個。除了這小子還有點韌性,還在堅持,剩下的全都被打殘,焉掉了。難道要我從小孩子教起嗎?那得教到什麽時候?還不如我自己上呢,自己上。”
班克看來瘦瘦弱弱的,小凱撒其實也不是多滿意。聽他的語氣就知道了。
可在同時,“有韌性”、“能堅持”,卻也是最大的優點!
否則就算是天賦絕世無雙,受了點挫折便頹喪,遇了點困難就放棄,也不會有半點前途的。
蘭琪想想,搖了搖頭,“話雖這麽說,有沒有法師資質卻是天生的。如果沒有法師資質,別說一個月了,一年半載也沒用。他這個年紀,這種身體,現在轉過去做戰士也不會有什麽成就了吧?”
“法師資質?”聽見這話,小凱撒頓時擰起了眉頭來,藍色的眼睛裡少見的露出了疑惑之色,“那是什麽東西,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