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把話說得這麽明白，蘭琪也有一點趕人的意思。

　　雖說小凱撒是個小男孩的模樣，但蘭琪不是笨蛋，想想就知道了――幼生期的亞龍，哪怕是凱撒也不可能將之帶出龍谷的。何況還是送到她身邊來?

　　她現在安穩著，非要一輩子安穩的過下去也能做得到。這是塞維爾用命換來的機會。

　　但也正因為是他用命換來的機會，所以不管是她還是凱撒都知道，她不可能永遠安穩的生活下去。現在，她隻是在沉澱過往的傷痛。

　　若她想一輩子安穩，那麽已經拜托凱撒去幫忙復仇。

　　而既然她安穩不了，若小凱撒是弱者，那肯定是要被連累的。

　　所以就只剩下了一個可能，小凱撒是被封印了。

　　蘭琪估計，他的原型至少也得在十級導師級以上，而且還肯定是以亞龍的標準來計算的。這樣的人，若是日後發現自己被騙了，只會更糟糕。

　　而在同時，蘭琪也並不覺得，自己需要這麽一個保鏢。

　　所以在小凱撒撞出結界往前走的時候，蘭琪並沒有阻攔。當然她也不會改道――畢竟她得回安特衛普自己的住宅啊！這裡又沒其他路可走。

　　誰知道小凱撒一開始走得還挺快，但很快就莫名其妙的繞了個彎子，從一排綠樹的背後一繞，又繞到她後面去了。此後就不緊不慢的跟著。

　　“你不走嗎?”蘭琪有點驚詫。

　　小凱撒的表情扭曲了一下，“我欠他的。”

　　很好，簡單明了的理由。

　　蘭琪懂了。

　　正版的凱撒不也是這樣的嗎?為了一個承諾可以苦等八百年。然後毫不猶豫的跳進天下最大的麻煩裡。

　　但這也說明……她確實是得養著他了。畢竟說是保鏢嘛！而且看著那麽點點大……

　　“好吧，那我想當務之急是，你得學會法蘭修爾大陸的通用語。”

　　“哈?為什麽！?憑什麽！?”

　　“你以為現在還有多少人類能說古精靈語?哪怕是在諾非索，現代精靈語都是學生們頭痛的課程之一。別說更難學的古精靈語了。”蘭琪覺得理由很充分，“你想只和我一個人說話，也聽不懂別人說話嗎?”

　　前面的小凱撒無所謂，但後面的……

　　小凱撒一臉菜色。

　　“所以我幹嘛要來法蘭修爾，幹嘛要來?”他又嘀咕開了。

　　蘭琪在前面聽見，微微一笑。

　　*

　　蘭琪還叫貝蘭雅的時候，曾在諾非索的瑟希待了八年。從懵懂的稚兒長成了美好年華的少女。她對瑟希的印象也很深刻，總是記得那裡無處不在的煉金產品，那極大的方便了人們的生活。

　　後來走出瑟希，才知道那樣的城市是極少數的。

　　固然已經有一些煉金產品普及了開來，但和瑟希相比卻要差得遠。安特衛普已經是塔瑞亞最繁榮的城市之一，撇開塔瑞亞不允許建立的傳送陣之外，她曾經很熟悉的一樣東西卻也沒有――空道。

　　這也不稀奇就是。

　　空道涉及的部分技術好像是諾非索獨有的。而且，一般的飛行道具想要在空道上自如活動，對魔力操控的精細度要求很高。

　　那是非神屬的擅長，絕不是神屬的擅長。

　　但沒了空道，光靠走的，哪怕蘭琪的速度也相當快，她領著小凱撒走到第一個公共馬車站的時候，也已經過了十幾分鍾。

　　但他們的運氣不錯，很快就有一輛公共馬車到了。

　　看到那長長的車廂和拉車的兩匹角馬，

小凱撒不屑的撇了撇嘴，“你也坐這個?”　　“當然，節省時間。”

　　“當然，節省時間。”亞爾維斯重複了一遍蘭琪的話，然後作結，“所有煉金術都是這麽濫用起來的。都是。”

　　蘭琪已經交了十個紫幣的車費，聽見這話很有些詫異。

　　但她暫時沒管這個，而是先把小凱撒拉上了馬車。馬車裡顯得空蕩蕩的。在拉著沒反抗的小凱撒在固定的木椅上坐下之後，她才有些詫異的問他，“……你們也抵製煉金術?我記得凱撒不會的。”

　　“抵製?”小凱撒反而詫異的用那雙藍眼睛看過來，“我們幹嘛抵製?這是你們人類的事，人類自己的事。但很明顯的事情是，距離我上次到法蘭修爾來的時候，你們的平均實力下降了很多，非常多。”

　　好吧，小凱撒也不是沒來過法蘭修爾。雖然很顯然的事情是，之前他沒有長久停留過。

　　但他說的這句話是事實。

　　這在蘭琪看來屬於正常的社會規律――文明發展，則信仰衰退。群體強大，則個體衰弱。

　　“因為在戰場上，高端戰力的作用雖然依然重要，低端戰力的作用卻已經逐漸被煉金術削弱。”蘭琪覺得這是最根本的原因，“而且追求享受是人類的天性吧?話說回來，自己把握好就行了，這種事情哪管得了這麽多。”

　　“但是，平均實力減弱就表示出強者的概率也會變低，肯定的。”小凱撒不屑的說出了他會如此感慨的根本原因，“我當然管不著這個，也犯不著管。但你確定你也管不著?不關你的事?”

　　蘭琪稍稍一愣，忽然，她抬頭四下張望。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做，但她確實這麽做了。映入她眼簾的，是稀疏的乘客。26個座位，除了他們隻有5個人，但這七個人都不約而同的坐到了離他們最遠的地方，哪怕車廂的角落遠沒有前面那麽舒服。

　　――又是因為古精靈語認出了他們“異教徒”身份的緣故吧?

　　蘭琪知道，他們本來都或多或少的在關注她，但當她去看他們，他們又紛紛撇開了視線。

　　她笑了。然後她回答得似乎相當的牛頭不對馬嘴，“這樣的情況，大概是有些人樂意看到的。”

　　小凱撒瞅她一眼，若有所思。

　　他上次到法蘭修爾大陸，差不多是兩百年之前了。他們這一族，撇開睡覺和修煉這兩個極耗時間的大項之後，能省下來做其他事情的時間也不多，所以還是很有些印象的。

　　那時候的法蘭修爾和現在很不一樣。

　　公共馬車這種東西肯定是沒有的，炮台上肯定也不會擺那麽多魔導炮……

　　當然，光暗之戰很快就會開始。

　　所以這並不奇怪。

　　和催生高手相比，製作那些煉金產物要方便得多、容易得多。上一次的光暗之戰就是這樣，戰爭前後就是煉金術的蓬勃發展期，空艇、傳送陣、傳送屏蔽技術和更高效的煉金藥劑都相繼登上了舞台。

　　戰爭塵埃落定之後，就是幾百年的停滯。直到現在……

　　――在戰爭的時候，不管願不願意，都隻能接受那些東西吧?而且還要把物資和人手往研發這些技術的方向傾斜。哪怕煉金術同樣也是那個所謂的“古諾非索道路”、“星環計劃”的基礎。

　　想到這兒，他的嘴角微微一翹。

　　亞龍族是半元素生命，半元素生命都有規則烙印。所以他對這些東西總是敏感非常。因為亞龍族的規則烙印，就是“戰爭”！

　　*

　　“到了。”蘭琪一直看著馬車外面，當遠遠的看到那座高聳的塔樓時，她不情不願的招呼了一聲。

　　小凱撒收回本能的對法蘭修爾局勢的評估，也跟著看了出去。

　　法蘭修爾各個城鎮都必備的中央塔樓直接映入了眼簾。安特衛普是個大城，中央塔樓就建得氣派，差不多有五十五卡(一卡≈0.8米)，堪稱是安特衛普最引人矚目的建築了。

　　撇開中央塔樓之外，周圍的建築也和別處不同，五層六層的樓房到處都是。而且和一般住房全然不同，一棟棟都“花枝招展”。

　　廣告和五顏六色的招牌是必不可少的，樓房的模樣也是各異。

　　“你住這裡?”小凱撒的眼睛瞪大了。

　　“怎麽可能。”蘭琪歎息，“隻是我對安特衛普不熟，只知道這裡肯定有不錯的童裝賣。我想我不樂意被人說虐待兒童，你也不見得樂意被人說頑童頑劣吧?”

　　頑童……

　　小凱撒的臉黑掉了。

　　什麽光暗戰爭，什麽世界局勢，什麽個體實力，瞬間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

　　頑童……

　　小凱撒想到自己目前的模樣，想去撞牆。

　　但這“童子”的模樣，顯然不是短期內可以改變的。他再怎麽咬牙切齒，也隻能最終認了這個現實。

　　*

　　由於那特殊的地理位置，哪怕位於塔瑞亞聯邦，安特衛普仍然是一個繁華又安逸的都市。

　　中央塔樓安放的晶幕幾乎在不間斷的播放各種節目， 引得許多人駐足。因中央塔樓總是一個城鎮最早落成的建築，圍繞著塔樓和廣場，近乎理所當然的形成了安特衛普最繁華的商業區。從高空俯瞰的話，可以一眼看出，大大小小的店鋪圍繞著塔樓，形成了非常明顯的三個環。其中又數廣場正前方最為繁華。

　　此時正是下班時分，“夜行一族”尚未出動，卻也不知有多少正經的上班族在下班後流連於此處。

　　哪怕稱不上摩肩擦踵，也可以說是熙熙攘攘了。

　　這從公共馬車的客流量就可見一斑。

　　蘭琪和小凱撒兩個剛剛下了車，便有數十人湧上。幾乎沒能排好隊伍交錢。眨眼間，之前還空蕩寥落的公共馬車就已經塞得滿滿當當――隻怕不下三十人。

　　這看得小凱撒怎舌。

　　他之前只顧著找蘭琪，還真沒注意到此等場面。而以前……誰都知道，上層級種族全部都可以和“人丁寥落”劃上等號。小凱撒想了半晌，才在回憶中找到了一個類似的場面――

　　“聯盟也隻有在獸王誓師的時候，才會有這麽多平民擠在一起吧?肯定的。”

　　蘭琪知道他說的肯定是澤比斯大陸的獸人聯盟，她聳了聳肩。

　　小凱撒話一出口，卻也注意到自己被人類給驚到了。立刻就舉目四顧，然後飛快轉移話題，“我才發現，剛注意到，這些東西怎麽那麽脆弱?不堪一擊吧真是！”

　　這次，蘭琪再次有點忍不住的微笑了――這孩子……甭管他到底原名叫什麽，還真是挺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