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來訪，十分冒昧。幸好蘭琪法師你依然醒著。”

　　第二次拜訪的阿爾傑大師已經恢復了最開始的風度翩翩、君子風度。倒是跟在他身邊的利奧波特大師非常嚴肅、異常嚴肅。

　　他抿著嘴唇，唇上甚至失去了血色。

　　他雖然依然穿著華麗的黑色絲絨長袍——神官們可不會就這身足以直接去參加任何皇宮宴會的裝束發表任何意見——但是不管是這身衣服還是那頭黑發都顯得有幾分凌亂。

　　他的禮儀隨從顯然沒來得及把他打理整齊。

　　這使得夜之貴公子失去了幾分風度。

　　而這樣的表情，也立刻就打消了蘭琪所有看好戲的心思。

　　不管是利奧波特還是安斯艾爾，蘭琪直覺這樣的表情不適合他們。

　　“阿爾傑大師，利奧波特大師。”蘭琪招呼著讓他們進來。當然，這兩句“大師”分別代表不同的含義。

　　艾爾莎好奇的看著他們，她說了很多自己的事，但對安特衛普發生的事情卻是一無所知——也沒人告訴她。

　　“利奧波特大師一下空艇就立刻進行了實驗。等實驗完成了第一個階段，就又立刻說要來見你。”阿爾傑大師無奈的說，“大師他就是這個脾氣，還請見諒。”

　　利奧波特一旦涉及到煉金術就是一個實驗狂人。

　　以前蘭琪也“見識”過這一面。

　　不管於公於私她都不以為杵。點點頭，她對尼爾說，“你這個做主人的暫時可以退場了。空出位置來。”

　　布拉德裡克家的這間起居室足足能坐上二十幾個人而不顯得擁擠，開上一個小小的沙龍。蘭琪這話顯然是讓尼爾避開這件事情。

　　尼爾也不知道自己是該遺憾還是該求之不得。總之，解脫和鬱悶的感覺同時存在。

　　他走之前只是看了一眼天使和亞龍。

　　亞龍也就罷了——天使……明明是完全沒有涉及到之前事情的存在，為什麽讓她也留下?

　　尼爾無端的想到了墮落的聖騎士。

　　*

　　利奧波特還不待落座，已經說道，“那個怪物的碎片我已經有了，並且做了一定的研究。我現在需要的是更直觀的資料——蘭琪法師，你和那個怪物作戰的所有情報、所有直觀感受。如果可能，請都告訴我。”

　　一點也沒有客套，明白表示出來的急切。

　　蘭琪眯起眼睛想了想，“可以，但是我只能告訴你。畢竟這可能涉及到一些別的問題。作為一個非神屬的法師，我不想讓自己的實力毫無障礙的展示在別人的面前。”

　　這是一個小把戲。

　　跟在利奧波特身邊的都薩自然是很不高興，但阿爾傑倒是無所謂。他立刻就禮貌的說，“請自行布置結界。”

　　蘭琪點頭，“沒問題，反正不至於讓利奧波特大師從你們的眼皮子底下消失。”

　　只是肯定要防止被人讀唇語就是了。

　　“而且在那之前，我還是希望利奧波特大師能告訴我還有我的朋友，你的研究到底是怎樣的結果?”

　　聽見這個問題，都薩和阿爾傑大師同時向利奧波特使眼色。但利奧波特翡翠般的眼睛只是看著蘭琪，完全不轉眼珠子，“我的研究方向不是煉金改造。對人體煉製那種東西沒有深刻的研究。但有些基礎還是知道的。我曾經研究過拉維斯島的‘無鬥氣流’，或者直說——是雷歐尼克斯?奧列弗?霍克的殘軀。沒有鬥氣的人為何能在11級斬殺聖級?他的身體有什麽過人之處?這一點好奇的人太多了。得出的結果是，那位霍克公爵的身體強化非常徹底。所有我們會儲存起來的能量都被他用來強化身體了。也可以這樣說，按照他那樣來強化身體，他提升一級需要的能量只怕是同等級鬥氣修煉需要吸納的元素能量的兩到三倍。他的身體呈現出一種特殊的狀態，可以說是‘層疊式強化’吧。可以和矮人手中的鋼鐵那樣經得起反覆的打磨、錘煉。那個怪物的碎肉顯示，他的身體擁有幾乎完全相同的特質。”

　　阿爾傑大師露出了近乎絕望的神情。

　　——雖然肯定知道利奧波特的結論，但蘭琪相信，他不想再聽一遍。

　　“得到了霍克公爵殘軀的是我們，但是諾非索、巴倫，乃至於派諾奇都得到了那個流派的修煉法訣。至少也得到了一部分。”利奧波特終於賞賜了他們一道視線，“所以不用擺出那麽絕望的臉來，阿爾傑，都薩。”

　　是的，都薩的表情比阿爾傑好些，但也沒好到哪裡去。

　　——利奧波特說的沒錯。但是無鬥氣流中，也只有霍克公爵一個，修煉到了那種程度而已。

　　“因為之前就有過一些研究，所以我直接用藥劑去刺激那些殘肉了。”利奧波特說起自己的研究來，那是一絲不苟，“根據經驗，霍克公爵除了那個修煉法則之外，還做到了特殊的事情——他把自己的靈魂也淬煉進了裡。所以他的異常強大不說，還能通過一種特殊的方式燃燒靈魂和身體，在短時間內強製性增強。有點像是一個戰士為自己使用了生命獻祭。如果不完成他這一步，無鬥氣流也就是身體的強度比同等級的戰士要高些而已。那麽，那個怪物是怎麽做到這一點的呢?他比不上那位公爵，可比一般的無鬥氣流要強多了。”

　　利奧波特聳聳肩，“具體的技術過程我不知道。我說了，我不是研究這個的。但我幾乎可以說它是霍克公爵的仿製品，或者還夾雜了一些其他的技術……那塊碎肉被我激活以後，會去吸收人類的血液。聽說它活著的時候還會吞噬人的身體?那就是這麽回事了，人的身體和血液中有一些特別的東西，能在一定程度上滋補靈魂，或者也可以代替靈魂的作用?照我的推測，那個怪物的身上有著被動的‘吸能’、‘噬能’裝置，強製性的以怪物的精神力乃至於靈魂之類的東西來強化身體。因為不能成為真正的無鬥氣流而只是接近……不過，這個就只是推測而已了，並沒有實際證據。試驗品也太少，很多細節性的實驗沒法做。”

　　艾爾莎自然是一頭霧水。簡直可以說是滿眼蚊香圈了。

　　亞爾維斯卻是聽得很明白的，他立刻就問出關鍵，“那這個怪物能量產不?能不能?”

　　“就目前我的研究結果來看，我找不到不能量產的地方。”利奧波特說得毫不猶豫。

　　阿爾傑大師和都薩大師的臉色變得更加糟糕了。

　　“聽著不是一般的糟糕啊，真是糟糕。”亞爾維斯以一張稚嫩的臉蛋老成的感歎。

　　蘭琪一開始看到利奧波特的那嚴肅的表情的時候，對此就已經有所預料，所以倒是不怎麽驚訝，“那麽，私人談話時間開始了。”

　　利奧波特立刻站起來，坐到了蘭琪的身邊，靠到了沙發上。

　　看起來，他似乎是對蘭琪能夠給予的印證迫不及待。

　　然後，一連串的隔音結界被布置了出來，甚至整張結界都染上了一層朦朧的薄霧。在外面的人固然能夠看到裡面的人大致的動作，卻無法看到細節，尤其是口型。

　　“真是小心啊，真小心。”亞爾維斯挑眉說道。

　　“你不高興?”艾爾莎問。

　　“哪有?哪裡?”亞爾維斯立刻回應。

　　“好吧，沒有。”艾爾莎的脾氣一直很好，只要不觸犯到她的原則，“我能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嗎?”

　　阿爾傑和都薩的目光這次“刷刷”的掃向了她。

　　——一個“神使”，看來對目前的情況一無所知！

　　*

　　“後悔嗎?”布好結界後，蘭琪的第一個問題卻是和之前的話題毫不搭界。

　　“沒有什麽好後悔的。”利奧波特不愧是星環計劃的領頭人之一，他看來嚴肅，但語氣卻很平靜——也許震驚的時間已經過了，“說到底只是信仰神把人類當做羔羊的一次明證而已。當羔羊可以跳出圍欄的時候，把羔羊當做羊毛供應者和食物的‘主人’，就會毫不猶豫的把羔羊閹割或者宰殺。 ”

　　利奧波特靠向椅背，側過頭來看著蘭琪，原本清澈的綠色眼眸此刻十分黯沉，“這種激烈的舉措讓我吃了一驚就是了。但於我來說，只能說多了一件麻煩事——得把它解決。”

　　蘭琪得承認，這樣堅定的決心和明確的目標是她不具備的。

　　“我覺得需要困惑的應該是你。”利奧波特直指中心，“這樣的反應，難道不是逼著你加入星環計劃麽?殺戮一旦開始，我想你不至於幼稚到以為他們會收手。”

　　蘭琪承認這是事實。

　　如果這個推測是真的，她就此加入星環計劃的話，就並非是在深思熟慮後的結論。有一部分是被逼迫的。比起“摧毀主物質界黑暗教廷的勢力”和“摧毀現有信仰體系”這樣的目標，星環計劃似乎稍微現實一些。

　　那能直接把信仰諸神打入深淵。

　　但是……

　　“別忘記我只是星環計劃的第三關鍵——假使我真的是關鍵的話。”蘭琪好心提醒，“如果你的第一關鍵不完成，那我這個第三關鍵根本沒有立足之處。”

　　所以，她還是有時間去思考的。

　　在第一關鍵——大規模突入星環的技術被解決之前，根本就不需要她去做決定。

　　坐在她身邊，一樣被戳中紅心的利奧波特面帶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