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力和尼爾等人趕到的時候，蘭琪正在和小凱撒，不亞爾維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看起來哪裡像是剛剛經歷了一次生死大戰?

　　當然，亞爾維斯也就罷了，反正他打到光著身子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蘭琪的樣子看來是淒慘了一點。

　　“克米路臨死，消失之前說了一句話。‘我找到了新的路，別忘記’這樣，沒錯。”

　　“新的路?”蘭琪當時正處於元素化身完成的最後關頭，真沒看見。

　　“是的，沒錯。”亞爾維斯把當時的情形大致描述了一遍。鑒於他不緊張、不生疏的時候的那種喜歡重複詞匯的說話特性，這個描述的過程，讓尼爾等人前進了好長的一段路。

　　因為他趕過來了的緣故，巴力終於還是沒讓他的貼身護衛先來。

　　威萊克先生提出抗議——這座山脈並不是那麽的安全，他們又不是龍有龍威震懾，還是不要再分出人去比較好。巴力也不好表現得太關心……

　　“到了導師級！”蘭琪挺驚訝，“我說你怎麽完全沒受傷，原來是克米路擋住了。”說起這個故人，蘭琪也難免傷感。

　　“他打破了既定的陣營唉！這是創舉，創舉！你就不驚訝這個嗎?不驚訝嗎?”亞爾維斯很不滿。

　　“嗯，因為見過了。所謂的光暗陣營不過是在信仰神的引導下由生命的集體意識劃分的天塹與標準——這一點是我在拉維斯島認識到的……這既不是這個世界原有的規則，也不是這個世界的根本規則。既然如此，總有一點空子可鑽……他們也間接控制了元素規則，可是因為我們元素法師的存在，他們永遠不可能將這個規則完全掌握。咒術師一脈雖然衰微，到如今已經是靠煉金產品撐場面，但卻保留了些許微弱的火苗。可是……”

　　蘭琪大大的喘了一口氣。

　　糟糕的身體狀況對她說話並非全無影響。

　　“但如何在已有規則的限定下達到導師級?咒術師兩萬年的衰微使我們失去了這方面的傳承。或者不如說，在兩萬年間，信仰神們乘機搶佔了某些空白的領域。”

　　所以她只是驚訝，克米路居然打破了限定，在瞬間就度過了強者試煉達到了導師級。

　　這本來是一筆寶貴的財富，但在克米路隕落的情況下已經毫無意義。這樣的財富也不比他本身的生命更寶貴。

　　本來因為克米路只有九級，蘭琪根本就沒有想到，克米路能在那場戰鬥中有所作為的……

　　“你們人類確實總是有令人驚歎的地方，令人驚歎。”

　　亞爾維斯莫名的感歎說。少有的，居然放下了那種驕傲的態度，說出了這樣的話來。

　　蘭琪有點困難的點點頭。

　　她能理解他的意思。

　　撇開真正的龍族不談，半元素生命或者純粹的物質生命的亞龍，在被劃分好的陣營中也是無能為力。就和精靈一樣，光明系與黑暗系的亞龍，同樣在陣營確認的那一刻，便也被劃分了陣營。

　　單從“集體意識”的作用來說，這個世界的主人是人類。

　　短短的沉默中，一群人出現在了蘭琪的視野內。

　　主要是她落地的時候，很撞出了一條路來。這使得她哪怕是坐在半山腰地上，視野也頗為廣闊。

　　“啊，居然過來了。”蘭琪有些小小的驚訝。

　　巴力和班克會來，她並不稀奇。驚訝的是，居然還帶來了一批人。

　　帶來了一批人啊……

　　亞爾維斯皺眉，擋在了蘭琪的前面。

　　——這批人裡面，有神殿的間諜不說，剩下的也全部都是神屬！

　　年輕人們也就罷了，都見過亞爾維斯這個模樣的。主要是龍族嘛，也能想見——人形的時候穿衣服，那是遷就人類的習慣。就他們的本性來說，不可能把衣服看得多重要的。

　　但是，兩位被人帶著的夫人，哪怕是戴納的母親都有些紅臉。

　　而男人們，考慮的就不是害羞之類的問題了。

　　巴力連連搖手說，“我們沒惡意的呀！只是想幫忙呀！”

　　在亞爾維斯的眼裡，胖子商人的表情是難得的真誠。

　　不過，他沒有挪動位置——蘭琪的情況並不需要別人的救治。他只是接過了黛麗絲遞過來的幾張水系治療魔法的卷軸，順手朝後面丟了過去，然後指指班克說，“你過來，過來。用卷軸總會吧?應該會吧?”

　　班克其實沒用過卷軸。

　　但卷軸的用法相當簡單，班克還是在書上看過的。況且，卷軸即使使用失敗也就是廢掉了，不會製造什麽麻煩。所以班克猶豫了一下，很快就走了過去。

　　而剩下的人……

　　戴納禮貌的保持了相當的距離，大聲說道，“蘭琪法師，你應該已經知道了這次事件的真面目吧?”

　　光明神殿需要費盡周折，用彎彎繞繞的方法來透露的消息，怎麽看都只能和神明有關。如果是其他勢力所為，神殿早已經借此名義大興“正義之師”了。

　　而如果和神明有關……

　　尼爾等人這才想起來——還有這麽個嚴肅的話題呢！

　　但作為長輩的威萊克先生等人反而並不知曉，威萊克先生想起戴納之前說的話，立刻就斥責道，“霍爾，蘭琪法師正需要靜養吧?不要拿這樣的玩笑話來打擾她！”

　　甚至連戴納夫人都有些不讚同，“霍爾，這話可不是能說著玩的。”

　　“玩的?玩笑?”蘭琪被亞爾維斯擋住了視線，卻還是聽到了這些話。“治愈之泉”沒入了身體——班克也用不了高級的——雖然效果不大，也還是讓她精神了一點。

　　“這件事情一點也不好玩，也不好笑。”蘭琪沉重的說，“信仰神這種存在，依賴信徒而存在，所以絕對不可能放信徒自由。可是星環計劃太成功了，煉金術已經進入了人類生活的方方面面。日積月累之下，有些進步，就算是神明也無法阻止。這樣的進步，也已經不是摧毀一個王國、幾座城市就能終結的東西了。所以有這樣的事情也是理所當然的吧?但是，哪怕是再想摧毀一切，信仰神也不可能真身介入主物質界面。因此只能……只能用別的法子了吧?”

　　說著，蘭琪忍不住嘲諷一笑。

　　如果這個猜測是事實，嚴不嚴重尚且不論，事情本身就夠諷刺的——完全用於毀滅，作用只有“毀滅”一途的怪物，本身就是煉金術製造的！

　　但是……

　　古代諾非索，正是在快要發展出突入星環、展開星際探索的技術的時候被兩個教廷聯合滅國的。如今，煉金術再次進步到了這個地步——高端的地方雖然沒有兩萬年前那麽高端，低端的地方，卻比古代要深入得多。

　　神明們做出這樣的決定也是可以想見的吧?

　　“摧毀現在的文明啊……”蘭琪仰頭望天。

　　怪物的自爆改變了天候，現在竟成了萬裡無雲的晴朗天氣。

　　——利奧波特啊利奧波特，你一心想讓煉金術從底層發展起，那麽是不是想到了主神的這種對策呢?這是……何等的魄力！你知道了這件事情的話，會有什麽樣的表情?

　　如果那種怪物可以量產，加上神殿的力量，摧毀現在的文明，這絕對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哦！

　　可惜的是，利奧波特現在不知道在哪裡。連巴力的表情，都被亞爾維斯擋住了。

　　蘭琪一個也看不見。

　　“所以光明聖女梅薇爾要想方設法透露這件事情，並且讓我們看到怪物的最大危害吧。”蘭琪特意省略了威爾元帥的名字，“這說明，光明主神還是有點猶豫的。或者這本身就是光明聖女的悲天憫人?悲天憫人……她的目的，只怕還包括‘讓諾非索來對抗這個大危機就此損失殆盡’的想法吧?”

　　蘭琪自言自語的說道。

　　——所以說她出手，很可能就是順了梅薇爾的意啊！

　　——不得不出手的陽謀……梅薇爾確實是成長成一個不錯的謀略者了。

　　蘭琪承認，哪怕是梅薇爾冒著危險揭露了這件事情，她還是一樣討厭梅薇爾。

　　*

　　連蘭琪這個在這方面腦袋不甚靈活的家夥都想到了的東西，尼爾等人怎麽會想不到?撇開不知道事情經過的人不談，尼爾、塞菲莉雅等人也好，巴力也罷，本來，或者只是不想去想這種最糟糕的可能而已。

　　可是……

　　即使是“只是為了聖戰的勝利”這樣的借口也會在一時間被劃除。

　　正如費斯特早就說過的，不管是哪個“輕微”的理由，威爾元帥都沒有理由加入進去，弄得這麽複雜的來透露——很明顯，在他們原本的計劃裡，甚至包括了犧牲安特衛普港！

　　其他的可能性的話，何必如此……

　　聽見戴納這麽說，又聽見蘭琪重複了這麽一句。這些人一個個的臉色都難看無比。巴力的臉色也是如此，混在這麽一群人中間，除了蘭琪也沒人會想到，他臉色難看的緣由和其他人並不相同。

　　“就算，就算是這麽可怕的事，我們又能怎麽樣啊?”塞菲莉雅難得的語無倫次了。

　　“是啊……”尼爾也是一臉晦氣。

　　哪怕是知道了這麽可怕、也在同時牽扯到他們自己性命的事情，但尼爾無法產生如銀沙灘事件一樣的使命感和責任感。

　　——事情太大了，所以看起來也就特別遙遠！

　　“因為這樣，因為這樣就……”徹麗帶著仇恨喃喃自語。很難說這仇恨是針對誰的。

　　而大人們則在持續茫然中。哪怕是震驚，都不知道到底震驚什麽樣的內容才好。畢竟不知道詳細的情況。

　　“你們不用做什麽，完全不用。”亞爾維斯說。

　　——龍族其實也不需要做什麽。毀滅現有的文明也不包括規則種族的事情。哪怕是亞龍族。因為本身對煉金術沒有研究的緣故(主要是沒有那隻龍會願意把晶石這樣的東西當做煉金材料)，其實都不怎麽牽涉在內。

　　所以亞爾維斯鎮定得很。

　　“那個怪物的事情既然透露出來，展現出來，就會有無數的人去研究、探尋。你們只是小角色，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說著，他轉頭看了蘭琪一眼。

　　會做什麽、能做什麽的是這個才對。否則她幹嘛要怪物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