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殿下陳視不耐煩地盯著馮芸,想道:這女人還真是個喜歡生事的。才當上美人,便鬧到我府上來了。
他又瞪了一眼妻子,冷冷地說道:“這半個月你就安安份份地呆在府裡,哪裡也不許去,聽到沒有?”
“是。”
“趙夫人。”五殿下轉向馮宛,他臉上堆滿笑容,“請。”
他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馮宛福了福,輕步跟上。
五殿下打量著她雍容的舉止,一邊走一邊笑道:“夫人舉止雍容,似精漢禮?”
馮宛剛剛搖頭,五殿下又說道:“這漢禮實在是好東西,儒家禮製,實是教化天下的。夫人若是得閑,還請多來走走,讓我這府中的女人們也學學你的風姿。”
五殿下聲音一落,一個幕僚點頭道:“殿下所言不錯,儒家禮製,能夠讓臣子盡本份,婦人守婦道,庶民變溫良。等日後,還得請大儒前來制定禮樂才是。”
他們這是談到政治上去了。
馮宛連忙落後兩步,她不動聲色地回頭看了一眼,想道:剛才五殿下妃看我的眼神,雖有羞惱不喜,怨恨還是不多的。她更怨恨的人應該是馮芸。
想到這裡,她的心情稍定。
就在這時,她聽到一聲歎息。
馮宛抬起頭來。歎息的正是趙俊,他無精打采地問道:“宛娘,剛才針對你的是四姑子?”
馮宛低聲道:“我後來方知。”
趙俊又歎了一口氣,嘟囔道:“虧我歡喜了幾天,以為她當了美人,實是我一大臂助。哪裡知道她這一轉眼,便得罪了五殿下。”
說到這裡,他瞟向馮宛,埋怨道:“宛娘,剛才你應該溫和一些的。”
他的聲音有點嚴肅,也有點不耐煩,“你一婦人,那麽有性格幹嘛?要是你剛才不那麽激烈,四姑子也不會得罪了五殿下。”
又被埋怨上了。
馮宛暗暗好笑,前一世時,她就是如他現在所說的那樣,委曲求全,努力保全馮芸的顏面,也保全他趙俊的勢力的。可他怎麽對自己的?當天便是一頓大罵,還把酒杯砸在她身上,他口口聲聲怪她不知自重,明明是個夫人做盡婢仆之事,讓他在五殿下面前,在同僚面前抬不起頭來。
現在呢?她給了他顏面,他又嫌她斷了他的臂助!
趙俊的指責聲很小,可旁人都是人精,隻一眼便看到了他的心思。
五殿下眉頭一皺,道:“趙俊,你那四姑子就別指望了。剛剛當上美人便這麽不知天高地厚的。”
五殿下發話了,趙俊連聲應是。
馮宛尋了一個機會,與五殿下道了聲後,緩步後退。
馬車剛剛駛出五殿下的大門,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馮氏阿宛!”
是馮芸的聲音。
聲音一落,一手伸來,嗖地一下把馮宛的車簾掀開。
宮裝明豔的馮芸,惡狠狠地盯著馮宛。
這一幕馮宛也熟悉,前一世的馮芸,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打擊她的機會。幾乎是見一次,便對她明裡暗裡的羞辱一次。
與以前不同的只是,這次的馮芸,眼中只有憤恨和厭惡,不見得意。
馮宛微笑地看著馮芸,她打量著這個雲髻華貴的美人,沒有吭聲。
馮芸狠狠地瞪著馮宛,突然的,她吃吃笑道:“大姐姐,承你吉言,我真成了貴人了。”
她昂起下巴,驕傲的不屑地盯著馮宛,慢慢說道:“以後,我會經常請大姐姐到宮中坐坐的。
” 馮宛臉上的笑容不減。
她靜等著馮芸把話說完,才轉頭命令道:“走吧。”
馭夫一怔,馮芸也是臉色一青。見到馭夫猶遲疑,馮宛命令道:“走吧!”聲音響亮。
那馭夫一驚,應了兩聲是,趕著馬車向前駛去。走出幾步,那馭夫小心地問道:“夫人,你與四姑子吵架了?”
他的聲音充滿不安,要知道,馮芸當上美人,他們與趙俊一樣,也開心過好一陣的。
馮宛恩了一聲,道:“剛才她當眾羞辱了我與夫主。”
四姑子也羞辱了郎主?
馭夫馬上想起,是了,在元城時,夫主曾經當眾喝罵過四姑子呢。不止如此,他們也都嘲笑過她的。
想到這裡,他心中對馮芸已生排斥。
在馬車格支格支的行駛聲中,馮宛尋思著剛才見到的,忖道:看來,趙俊還是得到了五殿下的信任。不過前一世,他能步步高升,是同時得到了五殿下和馮芸的相助,現在馮芸鬧了這麽一曲,他自身的投靠過程也讓人印象不良,想來他的步履不會那麽順利了。
轉眼她又想道:這樣的日子還得繼續過下去。
她知道,自己只不過是個無所依憑的弱女子。便是有了些許錢財,可無人無勢的她,哪裡保得住錢財和自身?她現在呆在趙府,有官家夫人的身份在那,還有婢仆人保護著,便有強人,也不會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這一晚,趙俊回來後,雖然沒有斥喝馮宛,可他總是長籲短歎著,顯得一點也不開心。
第二晚,他又長籲短歎了一會後,便在外面過了一夜,直到天明時,才帶著一身的酒味和脂粉味回到府中。
這一天,偏偏馮宛起得很早,正在花園中散著步。
她走著走著,感覺到有人在看著自己,便回過頭來。
馮宛對上了趙俊那雙冒著血絲的,瞪大的雙眼。
遠遠的,她朝他福了福,喚道:“夫主?”
趙俊盯了她一陣,提步走來。
走到馮宛面前,他一身酒氣直衝而來,馮宛微微蹙了蹙眉,不動聲色地退後一步。
“宛娘。”
趙俊的聲音有點沉。
馮宛福了福,應道:“是。”
盯著她,趙俊有點醉意,也有點鬱怒地喝道:“你知道嗎,你這近的表現,讓我很不喜歡!”
馮宛垂眸低頭。
趙俊瞪著她,恨聲說道:“你想想你有什麽?長得又隻這個樣,當我這個官人的妻子,你要家世沒家世,要財力沒財力。虧我一直看重你,可你是怎麽報答我的?”
也許是不滿積鬱太久,也許是還有點酒意,趙俊的話特別刻薄,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要刻薄。
這刻薄的話,沒有嚇倒馮宛,卻令得幾個婢仆都噤若寒蟬了。
趙俊還在瞪著馮宛,見她低頭不語,他冷笑一聲,道:“知道昨晚我與誰在一起嗎?告訴你,是五殿下。殿下說了,我這陣子的表現很不錯,所以他要賞我一個美人。”
抬起下巴,趙俊居高臨下地說道:“殿下賜的美人就要過來了,你是當家主母,去迎接迎接吧。對上,家裡的花用有點緊,你要想想辦法。”
說罷,他衣袖一甩,大搖大擺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