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二章
就在孫曹聯軍如火如荼的給河東下絆子,拉攏他人壯大自己,顯然,河東也不是吃乾飯的,就這樣瞪著眼睛看他們搞東搞西。
不過,話又說回來,河東許多東西畢竟都是在暗處布置,不可能堂而皇之的就放到明面上來。至少看上去不如孫曹聯軍那五大板斧弄得聲勢浩大。
但是,河東既然要展現一戰平天下的決心,自然也有與之相對應的聲勢,至少在孫曹動作不斷的時候,不反擊,就顯得有些保守,而讓其余還在觀望的人蠢蠢欲動。
比起曹操本土作戰來說,就在相當程度上蒙受著巨大的損失和壓力。孫曹既然是想方設法的要動搖河東的後方,那麽同樣的,河東的還擊也是迅速的猛烈。
徐州為曹操所攻奪,當初曹操就是想要讓這塊富庶的土地成為自己的糧倉,一個穩固的大後方。而總所周知,江南地方的排外性是相當有名的,尤其江東為甚,這些地方的環境看似比北方寬松不少,比如許多大貴族,大世家都毫不避嫌的參與到北方世家鄙薄不已的商業行當上去,但實際上,這裡卻有著森嚴的階級制度。
高等世家就是高等世家,低等世家就是低等世家,雖還沒有到東晉時代那麽誇張,但是涇渭分明已經有了雛形。正是有著這種森嚴的等級制度,這些世家大族積極的策劃參與到江南經濟,政治,軍事,土地上去,按照身份的不同拿到屬於自己的部分,從低到高緊密的團結在一起,幾乎竊取了不下三分之一的力量……而這些力量還成了默認的私有財產。
徐州雖不若江東那般厲害,但也是相差仿佛。陶氏,陳氏,糜氏等等大貴族,大豪強的存在,已經在徐州的經濟,政治等等各個方面都滲透嚴重,一如同江東那邊,外來的世家大族想要徹底扎根沒有這些大世家的認可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即便是曹操以一個統治者的身份,入主徐州,這些世家大族的態度也是至關重要。
或許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有這各方面的阻力,壓力,恐怕很快就會潰不成軍,淪為失敗者,好一點的最多是長期和他們爭鬥,耗盡心力。
但曹操畢竟不是常人,他固然更多時候是運用自己的天才韜略來穩固壯大自己,治理治下土地,但是一旦察覺到自己稍微柔弱一點就會養成惡垢,他會毫不猶豫的展現出霸氣的一面。
倘若有人膽敢挑戰他的統治權,挑戰他的尊嚴,他會毫不猶豫的將這個人斬草除根,
暴屍千日。
事實上,徐州的貴族們顯然對他們自己的力量太過迷信,他們雖然很不希望曹操這樣一個強勢的人入主徐州,但木已成舟,卻還是抱著迂腐的觀念,認為倘若展現出他們的力量,曹操將會繼續容忍他們在徐州高高在上的地位。
貪欲和權欲都是人的劣根性,高高在上的人永遠不想突然就被打落凡塵。
能夠看清的,不過寥寥幾人。而更多的人參與到了與曹操的對抗之中。
對於一個繼續要穩定後方的,轉變為自己根基地的曹操,顯然找到了很好的借口,還有什麽比得起反抗他統治更好的理由揮舞起屠刀呢。
本來就對於徐州的惡疾而深惡痛絕,曹操很快便展開了讓整個江南都心驚膽寒的大清洗!
那些在開始就覺得曹操不會善罷甘休的人,如同糜氏,陳氏寥寥幾個大族在此前就已經退縮,捐獻出了幾乎家族一半還多的財富來換取平安,元氣大損,但好歹還是保留住了性命宗廟。
而那些不開眼的其余宗族世家,就沒有那麽好運了,大小世家豪強本來是想在政治,經濟上選擇成為自己的主戰場,可是顯然曹操更樂意在軍事上動用武力,當這些人反應過來曹操的必殺之心,倉惶下讓莊園裡的私奴拿起兵器反抗,但在曹軍南征北戰的強悍武力下,這些烏合之眾不堪一擊,很快就被撲滅。
而曹操也不是一味的濫殺,一時的殺戮可以震懾人心,但長久的殺戮只是動搖徐州的根基。既然糜氏等家族臣服,那麽他們的聲望也成了曹操用來穩固徐州的籌碼,在放過了一批不痛不癢的家族後,在糜氏的牽頭下,各大家族終於低下了原本不可一世的頭顱……
而通過大清洗下來,得到的財富,也是曹操能夠如此迅速崛起的其中一項關鍵。
但不得不說,這樣強勢的做法,如果再給他一些時間消化吸納,消除掉那些隱憂,徐州自然毫無疑問的是曹操治下最寶貴的土地。
可是,衛寧挑起的戰爭來得太過突然,以至於曹操只能放下對徐州的更深一步掌控而進行到如火如荼的反衛寧大業上去。
世家豪強無數年養成的高高在上,與曹操的暴力對待,並沒有消弭而是潛藏,因為戰爭的爆發而得到了苟延殘喘的時機。而依靠徐州的富庶來和衛寧抗爭的曹操,無異於在徐州有著根本的隱憂。
自然,這個隱憂,曹操也是知道的,所以他將自己麾下最信得過的謀士之一程昱毫不猶豫的放到這個地方。
程昱是個狠人,在徐州更多的人對他也是又恨又怕。事實上,曹操下達清洗徐州收繳世家大族積累的底蘊充實軍中儲備,程昱在其中就起了關鍵的作用,而後來一步步引誘徐州上下舉刀反抗曹操也是程昱設計一手讓他們歸於覆滅的。
他在徐州就充當了儈子手的角色,抄家滅族,熟門熟路,比起曹操的惡名來說,程昱的名聲至少在江南一代尤顯恐惡。以一介文人的身份,手上染的鮮血,比之那些馳騁縱橫的武強毫不遜色,程昱在三國中,也算是一道奇葩了。事實上,如果沒有衛寧介入這段歷史,曹操以人肉充當軍糧的具體操辦人,其實也是程昱。
就是這樣一尊大神鎮在徐州,曹操才敢放心的將後背的注意力放到其他的地方。不得不說,曹操就算比起歷史上削弱了不少,但手底下依舊人才濟濟,如同荀攸,荀彧,程昱等人都是國士無雙,隨便任何一人都可以在中小諸侯那裡取得首席謀士的資格,在大諸侯那,也必是心腹臂膀。
正是有了這些人,曹操才能將更多的心思放到與衛寧的爭霸上去。
可是,徐州的隱患,單單依靠程昱的威懾力在那還是不行,他只能拖延,盡可能的讓徐州先行展現他所期望的構思。
而河東一面擁有如此多的智謀之士,更有陳登這個北上投奔衛寧的人在,對於徐州的虛實顯然是很清楚了。
所以,河東要反擊,對於曹操來說,無疑是在徐州燒起一把熊熊烈火,便是最好。
事實上,在早前,陳登就已經將父親陳珪等少數幾名重要家族成員遷徙到了河東來,陳珪此前對曹操的步步退讓,使得對方一直沒有好的借口除掉這個礙眼的障礙,加上糜氏對曹操的投靠,陳氏一族似乎覺得在徐州的未來的前景不是很美妙,索性便將徐州的根基都交給陳登運作,用來給他們陳氏一族未來希望在河東的政治中取得重要的勝利和突破。
陳登的運作對於衛寧來說自然是好消息。
陳氏一族在徐州是一等一的豪門大族,聲望之盛只在當年的丹陽陶氏之下,其實也不過是因為陶謙是徐州州牧才如此。兩代父子都是人精,在徐州的勢力網錯綜複雜很難真正的將這些連根拔起。
是以,陳珪的北逃使得陳氏家族很快就淹沒在了曹操的怒火下,但真正的暗中勢力還並沒有挖掘出來,這就給了河東遠程操控的便利。
正如同先前所說,當年的陳氏聲望一時無二,徐州無數中小豪強依附在他們的羽翼之下,雖然不少人都在那場反曹運動的浩劫中破門破家,但畢竟曹操出於對徐州政局的穩固而沒有大肆屠戮一空。
以陳氏父子的狡詐,事實上,就算是在陶謙在的時候,部分依附他們的世家豪強都不曾為人所知,而曹操入主徐州後,陳氏父子,就讓部分心腹下屬豪強世家打著對曹操的徹底臣服而很容易的混入了曹軍的陣營,在躲避過大清洗的同時,反而還因為清洗後留下的巨大空白而一躍成長了不少,而掌握了徐州許多經濟,政治上面的優勢。
當然,不得不說,這裡面肯定有人因為突然出現的實惠而起了背叛的心思,從而將陳登父子的陰謀而泄露給了曹操,但陳氏父子顯然也是預料到了這樣的情況,事實上,埋伏投靠曹操的那些家族中,互相之間都不知道對方的身份,這樣就算要告發,也是讓曹操無所適從的。
這裡面就有一個心理上的問題了,在不知道還有誰可能是臥底的情況下,第一個去告密的人是忠臣,但同樣的,因為不知道還有誰,那麽主家曹操自然就因為不放心而開始削減他們配額,即便包括那個告密的人。
這樣就不免引起眾怒,而又達不到自己搖尾乞憐獎勵的目的了。可是如果不表明忠心,日後被查出來了,那什麽都完了。
這樣首尾難顧,讓人很是掙扎,而已經逃離徐州的陳氏父子又掌握他們的效忠書,即便是想要做到左右逢源,不管不顧悶聲發財也是不可以的。
事實上,已經成為徐州主要首腦的程昱在第一家告密的人到來後,就發現了事情的不大尋常。陳氏一族陰魂不散,展現出來的力量也讓程昱都覺得棘手。
他也並非天生的殘暴,所有一切都建立在忠誠之上,對曹操有利的他會毫不猶豫的去做,即便背負上人人唾罵的惡名,但對於曹操不利的方面,他卻也會毫不憐惜的將所有危險掐死在萌芽之中。
光是鐵血鎮壓肯定是不行的,武力只是非常時候,用的非常手段。好不容易看著徐州勉強歸於平靜,即便是表面上,至少也是難得。
這個時候陳氏父子的陰謀浮出水面,的確讓程昱很是煩悶。
一個處理不好,先前的清洗就不是震懾,而是惡果了。
現在的徐州不能動蕩,也絕對不能動蕩!好不容易恢復的秩序也不能就這樣歸於混亂,要知道前線的曹軍滿營將士,多少都眼巴巴的看著徐州這個大後方源源不斷的支援。
等程昱理清楚了頭緒,卻頓時發現,似乎自己這些天真的是被各種事務個攪昏了腦袋,以至於一個根本問題,都沒看到!
他啞然失笑。
已經失去了根基的陳氏家族,就憑借那點所謂的名望,還有什麽作用?似乎自己真的是有點杞人憂天了!河東隔著千裡之地就想玩弄徐州於鼓掌,豈不是太瞧不起他了!
而事實上,在短暫的靜思過後,程昱在又接過一道來自前線曹操的催糧軍令後,腦袋形成了一個大大的山川地理軍事圖,為如今糾纏的不利局面,升起了一個瘋狂的想法!
想到明處,索性,程昱也收縮了大部分的心力,應對曹軍上下的每一次所求,不管是糧草還是兵甲,都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輸送到前線上去,而剩余時間都在平衡調節各方面徐州的上層的關系。
如同先前所言,在徐州經歷過大清洗後,許多空白出來的利益又造就了無數中小世家的崛起。這些勢力或多或少可能都帶有別的影子,但是老牌大家族如糜氏的投靠,卻成了曹操敢於將心力放到北方前線的又一個原因。
一如同當初的曹氏,陶氏,陳氏都在徐州煙消雲散,還能剩下的頂級豪門就糜氏一家。糜氏如今當家作主的糜竺顯然是一個精明的人,糜氏也是在商業上投入最大心力的一家,商人在追逐利潤有先天的敏銳,所以,當曹操入主徐州之後,他也如同陳氏一樣毫不肉痛的將大半家資都支援給了曹操,換來的是元氣大傷。
但與陳氏不同,陳氏的讓步不過是爭取盡可能多的生存空間方便未來的轉移,而糜氏的散財卻是一個巨大的投資,是糜竺看到未來閃耀著的金光大道。
而後來,也如同糜竺所預料的一般無二,整個大清洗下來,徐州空出的空白,讓他都感到心驚肉跳,如果糜氏能夠將這些利益攝取到手上,比較起以前,可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不,或許是兩步,三步!
所以,一直以來都將家族重心放在徐州的糜氏,沒有和外界有如同陳氏這樣接觸的門路,很容易的就傾向倒在曹軍的懷抱中去。
以糜氏為首的舊有徐州勢力,在曹軍的默許下,很快就搶佔了陳氏,陶氏等等大族留下的空白,而在他牽頭下,一時反對曹操的鬥爭都歸於虛無。
毫不客氣的說,現在的糜氏飛速壯大,遠遠蓋過了陳氏全盛時期的力量。而作為一個忠心的走狗,程昱自然毫不猶豫的準備讓他們出面來迎戰河東的挑戰……
糜氏的根深蒂固,在大清洗中並沒有傷筋動骨,表面上家族的財力散盡落空,但經過這些時間的發展下來,卻又很快的恢復了當年的光鮮。而如今糜氏家族的話事人糜竺,一躍成了徐州的治中,權柄只在州牧之下,地位也攀升到了極致。
以徐州對於曹操的重要性來說,緊緊的依附在其麾下,日後,糜氏家族的能量將不單單只是影響這區區一州之地,而只要是曹操的地盤上,他們都有可能崛起成為曹營中說得上話的大豪門。
他們本來是以商為根本,這與政治並不衝突,也更容易減少曹操對他們的猜忌。而緊緊依附在其麾下,是未來快速發展的重要指標。
前提,是曹操能夠繼續勝利下去,直到將衛寧擊敗,直到將天下收入囊中。
這無疑是一場大投資,傾家蕩產的投資,但是一個成功的商人對這個東西絕對不會害怕,相反他們會期待這樣的挑戰。
所以,河東任何危害他們前途的東西,他們都會毫不猶豫的反對和拒絕。
當程昱找上糜竺的時候,一切都水到渠成。
失去徐州根基的陳氏,只是沒有牙的老虎,當年兩家的交情事實上還很不錯,可是在利益面前,已經是不死不休的敵人!
糜氏的關系網同樣龐大,而後經過大肆擴張後,更顯得驚人。
在此前,糜氏不願意展現出太過強大的能力,只是為了不讓曹操忌憚,但是現在,曹操一旦勝利了日後統治的地方將會越來越大,徐州也可能會失去如今重要的地位。那麽暴露這些實力的目的地只是為了幫助曹操贏得戰爭,對方也無話可說。
程昱的要求很簡單,只是讓他們幫忙穩固住那些後期成長起來的世家大族,並且徹查那些舊有世家和當初曹軍的敵人之間的關系。
這並不難辦,雖然過程有些複雜。但是看程昱那冰冷不帶半點感情的眼眸,糜竺似乎有些明白對方的想法了。
已經經過一次大清洗後的徐州,再難從經濟上形成什麽威脅,政治上的隱患就要到了徹底肅清的時候。而政治上面的清洗是伴隨著武力上的壓製,顯然,因為某些原因,程昱是對徐州的一些人不滿了。
或者可以說,程昱對徐州增援曹軍的能量還有所保留從而有了一些不好的想法。
想到更深處,糜竺的瞳孔也不禁一縮。
他頓時發現一個可怕的可能,那就是程昱這個恨人為了幫助曹操贏得這樣一場戰爭,已經有些不折手段了!
清洗敵對勢力留在徐州的隱患在程昱的想法中已經巧妙的轉變成了一個借口!是的,借口,一個合理的透支徐州生命力的借口!
在前線的壓力越來越大,曹軍上下損失慘重的現在,程昱為了分擔曹操的壓力,已經開始了孤注一擲!
糜竺在用糜氏家族的未來賭曹操的未來,但程昱顯然更加瘋狂,他準備用徐州的生命力,來賭這一場戰爭的勝負。
他趁著這次所謂河東將要鬧事的消息而開始著手繼續讓徐州各大階層大出血,或許是又一場清洗,又可能是又一場威逼,當然,也可能是利誘對未來美妙前程的許諾。
上到世家,下到百姓,程昱已然決定要開始榨乾他們的血液,為前線輸送起龐大的精粹。
而河東送上來的借口給了他足夠的理由去動手。
糧食,人口,兵甲,食鹽,布匹,所有可以用到的東西,都會被程昱搜刮,所有東西都會被送到前線上去。
這無疑就是要讓徐州的底蘊消耗的乾乾淨淨,經濟甚至一度要退回十幾年的時間,甚至可能弄得哀聲遍地。但是,當糜竺已經接下先前的委托的時候,他就感覺到,對方似乎早就做好讓他們背黑鍋的打算了。
是了,還有誰比他們現在這個龐大家族還有資格去背負這個黑鍋呢?
事實上,程昱讓他們去查那所謂的河東的詭計,不管查不查得到,最後一定都有一個結果,就是查得到,還不少!而調查人的糜竺,將會是又一場大清洗直接的幫凶或者說是屠夫,走上被徐州上下所孤立的地方,而程昱適時出面再扶持一家出來穩定徐州局勢,平白攝取了大量利益的程昱反而會得到感恩戴德,卻又讓徐州再度平靜下來,而最後結果是糜氏一族在徐州聲望大跌,徐州元氣大傷!
糜竺的瞳孔不知不覺已經放得老大,他並不擅長韜略的那類型人才,但是商人的敏銳對於某些危險卻是很容易的察覺到的。
他不敢不聽從程昱的話,但手中的燙手山芋已經接過來了,卻隨時都會燒掉他自己還有整個家族。
程昱似乎也發現了糜竺看出來他的想法,在驚訝對方的敏感的同時,也不禁對這個投懷送抱的傀儡有了一絲變化。
不過,事實上,徹底將糜氏推上一條絕路也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畢竟糜氏的存在對於徐州來說目前還是有利的,雖然在無形中注定糜氏一族將會蒙受巨大的損失,但程昱有理由相信,對方還是能看到一個對他們有利的希望。
程昱給他們輕輕的撕開了一條口子,而口子的外面會是整個天下。
徐州固然富庶,但大漢對於南方的開發是遠遠不如北方的。而一旦孫曹聯軍能夠擊敗衛寧,因為地理位子的關系,孫堅一方是絕對不會有資格染指到黃河以北,在分配勝利果實的一方面來說,孫堅的出路只有荊州。
但是荊州畢竟是有主之物,拿這些東西來敷衍了事,顯得很沒誠信。所以曹操一方面想要攝取更大的果實,也因為直面衛寧的威脅,他有必要給出讓步,而程昱這一番作為下來,這個讓步已經呼之欲出了。
那就是讓江東也會覺得眼饞而合理的徐州。
徐州靠近江東,政治,人文上與江東也頗為有些相似,江東當然沒有理由會拒絕這塊肥肉。
可是有程昱這個狠人在,一塊肥肉他也會給你換成人肉,那吃下去就不是舒坦,而是惡心了。
他已經決定將徐州變得爛得不能再爛,無形也可以削弱未來注定的敵人的力量,那麽所有人也可以放棄了。
但是糜竺的精明讓程昱有點另眼相看,而對方的發家史也讓程昱覺得有足夠的利用價值。那麽將衛寧擊敗後,北方空出的部分好處,他不介意做個順手人情送到糜竺的手上。
事實上,曹操在政策上有很大部分都有模仿河東的痕跡,糜竺的出現不是偶然,河北的統一河東正是利用了甄氏家族輕而易舉的將河北歸於平定,而捧起來的商業家族在根本上無法威脅到統治者的安穩,又因為統治者的強勢,使得他們不得不為主家鞠躬盡瘁,反而源源不斷的從河北攝取無數利益送到統治者的帳下。
而糜氏一族從各個方面看都和甄氏很像,除了後者因為多年的衰敗而底蘊喪盡更好控制,同樣的以商為主,同樣的是本地豪門,同樣的是穩固中心被扶持的對象。
而未來,倘若曹操能夠取得河北的土地,那麽便需要推出一個合格代理人,這個人沒有多少根基,卻有足夠的力量,沒有多少底蘊,卻能快速成長,又能夠為自己一方帶來巨大的利益,很顯然,糜竺的出現,將這變成了可能。
河東已經有成熟的統治體系,這一點,在曹營上,都沒有人會覺得做的更好。事實上,曹軍的統治體系在很大程度上也可以說能夠迅速的融入其中,倘若有這麽一天,曹軍要接管河東的舊有勢力,可以輕車熟路。
這樣就給了運用糜氏的便利。
如此下來,擺放在糜竺面前的似乎有一條美妙的路可以走了。
繼續扮演著忠犬的角色,為曹軍鞠躬盡瘁……
或許有那麽一天,他們可以登上最高的階梯,成為天下有數的一等門閥……可是也可能,只是一次性利用完的工具,落得悲慘的下場。
可是顯然,小小一個徐州並不是糜竺所希望的,他能夠站在曹操一邊,也是因為曹操的勢力范圍有他發揮的余地……
而如今更廣闊的空間展現在了他的面前,他沒有理由不心動。何況,徐州未來也不是沒有回來的時候……
這個黑鍋背不背得起,背得值不值得?
糜竺深思熟慮過後,終於還是一咬牙決定賭上那麽一次,已經用家族的未來賭曹操的勝利了,不介意再賭一次,反正不管是怎麽輸,都會是最壞的結果,不如一條路走到底,爭取最大的功勞和苦勞!
於是,又一場徐州清洗轟轟烈烈的開始了。
不管是否是衛寧,陳氏父子埋伏在徐州的釘子,在這場混亂的燃燒中,瘋狂的肆虐,不少人被糾出來,宣判了死刑。也有不少人喊冤莫名,盯著這場大清洗的發起人咬牙切齒。
而名義上發起這場清洗的人,正是糜竺。
但有了那些被挖出來潛藏勢力,這些被誤殺的人的聲音很快就被淹沒到緊張的局勢下來了,而無數被抄沒的家資成了又一場豐盛的收獲,成了曹軍的軍資。
這些才成長起來的世家,想要迅速的壯大自己家族的底蘊,將目光放到了徐州平民百姓身上搜刮,程昱一直刻意的縱容讓他們變本加厲,而當這場火焰燒到他們身上的時候,才驀然發現,原來一切都是給了曹軍做了嫁衣,而自己只是當了個惡人!
程昱犧牲了糜氏的名聲,卻得到了龐大的利益,耗乾淨了徐州的元氣,卻迎來一片讚美之聲。
這,其實是他早就準備好的陰謀,只不過河東的算盤給了他動手的合理理由罷了!
事實上,當徐州一下子混亂的時候,河東潛藏的棋子迫不及待的就想要跳出來煽風點火,但在以糜氏為首的黑鍋群體很快反應過來,又撲滅了下去。那些棋子沒有想到,程昱竟然是喪心病狂的不分殺錯,只是一網打盡。他們以為程昱會束手束腳,卻隻發現自己作繭自縛。
更沒有想到,其實不管有沒有他們,隨著前線戰事吃緊,程昱都將會再度發動這個吸血的計劃。曹操將他放到徐州,其實也是默認了這個狠人做的一切!
河東的煽動,始終沒有得逞,陳氏父子的願望也落空,反而賠掉了最後還剩在徐州的影響力。
他們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徐州因為這二度清洗已經元氣大傷,不知道什麽時候反而還會成為曹軍的累贅,但這不重要,他們反而從程昱這場狠辣的手段中看到了別樣的信息。
曹軍已經到了背水一戰的地步了,而這短暫的物資充裕是用徐州的生命透支得來,勢必不能維持多久。如此說來,曹軍山窮水盡的日子將不會遠,對方敢做這樣的事情,那必定是有相當程度的決心,而這個決心,就是在前線的大戰。
曹操顯然是將自己逼到不得不戰的地步!
而相比較起曹操這樣大的動作,孫堅不可能沒有耳聞。而這樣做的後果他同樣清楚,在驚愕的同時,也是深深的憤怒!
是的,憤怒。
一場聯合作戰,不管未來是否會勝利,但坐下來談判勝利果實的收獲都是必須的,相比較起本土作戰的損失需要彌補,誘人而富庶的北方讓孫堅只能看不能吃,自然不會滿意,自然而然的將目光放到了徐州身上。
作為分配利益,以及未來的打算,徐州和荊州必須成為江東未來的領土,這樣他的攻略縱深將會寬廣許多。青州,豫州,兗州,乃至川中都將會是他可以攻略的目標,而大後方的江東根本會是支撐他割據的核心。
徐州,曹操為了戰爭的勝利而答應日後將會割讓給他孫堅,可是經過先前曹操的一次清理就損失了不少,而這一次程昱的大動作幾乎可以確定將徐州給玩得殘廢了!未來如果自己接手,這個爛攤子要多少時間才能夠恢復局面!?
孫堅當下就派人前去質問曹操,但對方以戰爭不利,傾家蕩產來敷衍了事,又讓孫堅無可奈何,是了,曹操如今本土作戰,的確已經耗費了無數的財力,損失慘重,徐州畢竟還是他的領土,要透支生命力也並不無不可。更別提他的大軍大半軍糧還需要曹操的供給,不能一邊吃別人的,卻指責這些吃的來源不明。
孫堅才在生悶氣,而來自江東的一道書函又讓他氣炸了肺。
是的,河東可不光光只會拿曹操下手,對河東動小動作的同時,也不要奢求對方會正直端正。
河東同樣拿江東開刀了。
江東不比其余地方,世家大族在本地的利益是根深蒂固的,江東的利益就是他們的利益,不管如今當家作主的誰,哪怕是猛虎孫堅,只要侵犯到了他們的根基也會被毫不猶豫的反咬一口。
這些世家大族首先想到的是保全自己,而後才是幫助江東擴大影響力。
所以,倘若有人想要在這樣一個等級森嚴的地方搞風搞雨,引起不和諧,那就是觸犯到了這些世家大族的底線。
不和諧,就代表動亂,動亂就代表損失,損失就等於家族利益被奪走,家族利益被奪走,那就是奪走他們的心!
江東並不太喜歡戰爭,但也並不反對,前提是戰爭不要在自家土地上進行,所以孫堅能夠得到他們的支持,只是因為這場戰爭沒有損失他們利益。
可是河東要挑起江東的內亂,這是無數世家大族都絕對不會容許的!沒有任何一個家族接受河東的收買,沒有任何一個家族敢於挑戰整個森嚴的等級制度。
河東派去的人,碰得頭破血流。
當負責人滿臉羞愧的回到衛寧身邊,又毫不吝嗇的讚美江東世家的忠臣,衛寧只是冷冷一笑。
某些人的本質在某些時候看上去美麗無比,可一旦換了個環境就會醜陋不堪,假如衛寧現在的兵鋒已經到了長江邊上,那麽這些江東大族就不會是這般義薄雲天,而是人人自危,勸上投降了。
不過,這些東西也是衛寧早就預料到的,對於自己的負責人從世家大族作為突破口,自然也很是不滿意,這些人似乎就認定了那些豪強地主才是一個地區的根本,卻忽略了百姓在其中的作用。
在給手下們又一次提點後,這些暗中生活為河東服務的人們又再度喬裝南下,攜帶著無數財寶禮物踏上了江東的路上。
這一次,他們放棄了挑動江東內部的打算,而是從更加容易突破的地方下手。
山越!
這個耗費了東吳三父子一半人生去征服的敵人在這個時候,還是江東不穩的標志。
孫堅做起事情來,遠比自己的兩個兒子更加狠辣,而因為歷史的改變,江東提前了幾年進入孫吳世代。這提前的幾年,也就讓山越走向滅亡提前了不少時間。
孫堅自從回歸江東後,一直致力於發展江東的實力,而勢力范圍內必須形成一個統一的聲音,世家大族對於是誰統治並不在意,只要對方維護自己固有的權益就行了,所以,根基在江東的孫氏很快便得到了各個大家族的擁護。
但是,這樣平穩的發展,很快就出現了挑戰。
山越,就是居住在南方山地裡的土著的稱呼。他們分布極廣,徐州,豫州,荊州,揚州,交州都有他們的聚集地,而尤其是江東會稽,丹陽等地最為密集。他們居住在山中,不與平原城市的漢民接觸,自己種植山物養活自己,而山裡特產銅鐵,他們又自己冶煉武器,一方面為了打獵謀生,一方面也是為防備其他勢力的攻擊。因為山地裡的惡劣生活環境,從小就養成了山越人好鬥,凶狠的性格,不會習武打鬥的山越人很快就會被淘汰,而最強大的山越人就會成為一個聚集地的首領,每個首領便稱為宗帥。
這些山越人自成體系,當山裡出現了問題,便不介意從山外面尋找解決問題的辦法。或許是繁衍需要人口,又或許是糧食無以為繼,這些土著野蠻的腦袋裡面,自然不會是用自我發展的方法來根治,反而就是憑借武力做著理所當然的事情。
劫掠,是每個山越宗部遇見問題時候首先想到的對策。
偏偏山裡惡劣的生活環境,各方面的問題還常常出現,這也就讓山外的漢人苦不堪言。
不過,這些山越人本質上還是與北方那些蠻夷不同,他們並不是劫掠成性,只有遇見自己無法處理的問題,才會想到將災難轉移到他人身上。他們也會修建城寨,並且種植糧食養活自己,憑借山險來阻攔敵人的攻擊,但如果是正常情況,他們也不會輕易出山和人接觸。
東漢末年,黃巾起義,不少百姓流離失所,很多逃入了山裡,部分人帶入了漢人成熟的種植手藝,融入到了山越的群體之中,這些人後來在各部宗部中漸漸有了地位,也改變了山越輕易不出山的理念。
而這樣的改變是可怕的,本來就頗為彪悍的山越各自為政,當漢人狡猾的腦袋蠱惑他們的人心,這些肌肉發達頭腦簡單的土著對比自己那險惡的生存環境,不由便生出了爭上一爭的念頭。
當孫家治理江東開始的時候,山越的頻繁活動已經越來越明顯了,而地廣人稀的江東精華都主要集中在長江沿岸一帶,其余地方都需要大力開發,人丁是個問題,要解決這個問題,顯然虜獲人口是個好辦法。
要到處虜獲人口,自然不可能對周邊幾個環境下手了,那會動不動就挑起大戰,而且也會被士大夫指頭罵臉,但是假如是收服山越這些在漢人眼中的蠻夷,那就不同了。
所以孫堅自然而然就將目光放到了那一個個山越宗部中去,偏生這些佔山為王的土著一改昔日據險不出山的理念,對外騷擾已經越來越頻繁,幾次都差點攻破城池。這無疑又觸犯到了孫堅的底線。
有了合適的動手理由,又急需人口充實自己的實力,孫堅自然迫不及待的開始了征討山越的計劃。
首先孫堅便想要拿太湖一帶,吳郡,丹陽,鄱陽等靠近長江一帶的山越開刀。他先派遣長子孫策與周瑜獨立征討鄱陽一帶的山越,又讓黃蓋,程普,韓當等等大小老將各自領兵坐鎮幾個山越活動做頻繁的城池,自己親自統帥作戰。
丹陽一帶的山越攻擊性很強,數次出山攻打城池,當孫堅親自坐鎮的時候,正巧丹陽宗帥祖郎領兵犯境劫掠,但卻沒料到孫堅親至,一場大戰下來,山越人如何是江東猛虎的對手,當即便被殺得丟盔棄甲逃回山裡。
宗朗的戰敗在丹陽一帶的山越宗部中引起了不小的反響,宗朗那一宗部的戰鬥力已經算是出類拔萃了,竟然還被打得落荒而逃,不禁便起還退縮之心。
但是顯然,有野心的,不止一個兩個,宗朗的戰敗並不影響其余同樣戰鬥力強大的宗部對漢地富庶的覬覦,這一次他們倒沒有如同宗朗那般莽撞,在投奔他們的那些漢人的提議下,先摸清楚了要攻打目標的虛實,再行動手。
這一次,他們選擇是一個稍微偏僻的小縣城,毫無疑問,劫掠大獲成功,防守的漢人見他們來勢洶洶當即便聞風而逃。
於是,另外幾部的山越宗部在刺激下,忘記了宗朗的失敗,而對孫堅出現的征討視而不見。
可是,當他們不滿足對小縣城的掠奪而將目光放到更大城池的時候,終於開始出現了讓他們恐懼的事情。
山越人個頭矮小,這個時候漢人流淌的還是純粹的血液,沒有混雜多余的基因,比起這些山越人來說,動輒一米七八的個子已經是高大無比了。先前還能憑借數量取得不小的收獲,但是,當遇見江東的強大軍隊時,先天性的劣勢讓他們一敗塗地。
即便他們好武,勇猛,但是對比起黃蓋,程普這些出類拔萃的老將時,便顯得如同孩童般稚嫩,行軍韜略,布陣殺敵,這些笨拙的山越人只是從投奔他們的漢人口中稍微學了點皮毛,哪能成什麽氣候。
其實,山越人原來也是生活在山外面的,他們的祖先曾經敢於和強大的秦國軍隊作戰,只是戰敗後逃避到了山裡,從此龜縮到這個旮旯不出,漸漸的忘記了外面的紛爭,只是近些年裡,天下大亂,又讓他們有了點渾水摸魚的念頭才跳將出來。
可是,多年的山地生活已經退化到了野蠻的地步,即便是百越曾經創造的文明在他們手上也變得殘缺破爛。
幾次戰敗下來,山越人傷亡慘重,不得不退回到了山裡。
但是,孫堅並不想放過他們,既然這些山越人不敢再輕易出頭了,那便索性打到他們的地盤上去。
顯然,孫堅卻沒料到當他主動出擊的時候便遇到了麻煩。這些山越人或許在外面是比不得江東軍的,可是數百年生活在山裡,可不單單是受盡了苦難,培養出來的還是對山林裡無比的熟悉。
在山地裡作戰,江東軍左支右拙,狼狽不堪,即便他們有著高超的軍事素養,有著善戰的將軍所帶領,有著強健的體魄和戰鬥力,但是在山裡,這些東西都是空話。
坎坷的地形讓他們疲憊不堪,隨時隨地都可能遇見的毒蟲瘴氣帶走了無數的性命,而那群仿佛是融入山裡的山越人神出鬼沒,不停的騷擾,更是加劇了他們的傷亡。
又如同山越人在山外吃癟一般,江東軍也狼狽不堪的退回了山外。
孫堅這才是第一次發現,自己面對的對手是何等的棘手。
於是好好的一場征討戰,就這樣無可奈何的成了拉鋸戰,孫堅要平定山越的決心是很大的,不除去這個禍害,江東將永不太平,假以時日,天下紛爭再起,山越牽扯他的精力,絕對會讓他畏首畏尾。
若是在之前只是單純的將山越當做人力資源來發展江東,但在見識對方的難纏後,孫堅就已經將他們當做了江東的心腹大患。
所以說,孫堅這一次是下定決心最起碼也要讓打的山越元氣大傷,不敢輕易出山。
軍令一來,孫堅就從江東各鎮再度調集了兩萬兵馬集中在吳郡,依照山越的活動范圍,將他們團團包圍。
不過兩萬人的數量的確有些少了,只能大致上形成一個包圍圈,卻很是薄弱。而山越人自成體系,自給自足,只是單純的封鎖並不可能給他們造成多大的傷害。
這些山越人像是看傻瓜一樣看著孫堅對他們的包圍,索性就收縮到山裡,和孫堅拖延下來。
但是,顯然,他們不太清楚孫堅的秉性。
他是一個只要想做,就一定要做到底的人,不會考慮什麽其他的後果,只要達到目標就行了。也正是如此,他才會在討伐董卓的時候奮不顧身,在過路荊州的時候擅殺朝廷大臣,一個鮮明的意氣之人。
山越人,孫堅要除掉,而對方龜縮在山裡他無可奈何,怎麽辦?
通過俘虜的口中,孫堅已經大致了解了各個宗部的聚集地,從外到內的分布,也清楚明了。
而這個時候,孫堅帳下的呂范給他提了一個計策。
山越人沒有想到,孫堅敢乾一些他們從來都沒有想過的事情。
他將那些俘虜的山越人放回山裡,而就在這些俘虜以為自由的瞬間,江東兵,點燃了他們身後的山林!
那些俘虜驚呆了,沒想到前腳自己才入山林裡,後腳江東軍就乾出這樣的事情,在山裡生活最怕的是什麽?不是猛獸毒蟲,不是瘴氣疾病,最怕的就是大火,一個處理不好,就是一個宗部的滅族!
大火熊熊燃燒,在乾燥的天氣下,侵略得更加猙獰,那些俘虜不要命的往山林中間逃去,但還是有大半的人死在了江東軍的縱火之下。
一場大火,幾乎燒乾淨了整整數公裡的山林,如果不是天降大雨,還不知道這場大火還要燃燒多久!
大火過後,留下的是一團團難看而光禿禿的山石,黑色的土地彌漫著難聞的焦味……
逃回去各個宗部的俘虜,恐懼的將自己所遇見的事情講了出來,仿佛瘟疫一般飛快的流傳在各個宗部之間。
山越人以山為家,以樹為衣,當衣服被扒掉,光溜溜只是一個驚恐的少女隨時會被粗暴的蹂躪。
雖然他們所聚集的地方輕易不會引起火災,而放火燒山的代價也是孫堅不能輕易承受得了的,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對火的恐懼,對孫堅所作所為的擔憂。
於是,所有人害怕了,退縮了。
山越人自成體系,一向不服朝廷的號令,拒絕繳納賦稅,統一戶籍。孫堅知道這一場大火不能征服他們,其實放火燒山並不現實,要知道連綿不絕的山脈可不是一場大火就可以燃燒殆盡的。
他選取釋放俘虜的地方時精挑細選可以表演出自己想要的聲勢的地方,只是為了給對方造成巨大的心理壓力。
顯然照成的聲勢也是他所沒有料到的,一片茂密的山林就這樣化作焦土,那些逃走的山越人也是嚇破了膽子。
於是孫堅適時的派遣了談判的使者前去和山越人交涉,一個個宗部在見識到那片光禿禿難看的焦土後,臉上是死灰般的苦澀。
顯然,孫堅勉強達到了自己的目標,山越人選擇了暫時性的臣服,但是孫堅的狠辣也從此讓山越人嫉恨到了心裡。
不過勉強壓服山越也顯然不是孫堅的目標,他現在最需要的是重新審視一下目前的實力,從容蠶食掉整個山越族。
可當他還為自己的成績而松了口氣的時候,自己的長子從鄱陽那邊卻給了他一個驚喜。
孫策在周瑜的幫助下終於沒有選擇和他父親一樣的暴力,自從達到鄱陽後,先也是穩穩守住幾處山越人活動做為頻繁的地方,幾場大戰下來逼迫對方不得不退回山裡。
而這個時候,周瑜適時的提出開通與山越人的互市,並且派遣使者潛入山中與各部宗帥談判。
在周瑜許諾提供農具,糧食,食鹽等等山中急缺的物資換取他們山裡的藥材,毛皮等等山貨的時候,這些宗帥在見識過孫策的戰鬥力後,終於開始了試探性的第一步……
周瑜並沒有耍詐,反而很熱情的與那些山越派遣出來的試探性小股人馬進行了溝通和商榷。
山越人換到了滿意的貨物回到了山裡,當大批的食鹽,糧食,還有嶄新的農具等等東西運回了山中的時候,一切都讓他們覺得如夢似幻。
這似乎來得太容易了一點?要知道以前也不是沒有山越人希望用這些在他們山中堆積如山的藥草,毛皮,山貨去換取這些東西,可是狡詐的漢人仿佛吸血的蛭蟲將他們吞噬得骨頭都不剩下。
現在周瑜展現了誠信的一方面,但是也不見得就會長久下去。
鄱陽一代的各部宗帥還是保持觀望的態度,小股小股的做著和漢人的買賣,但是顯然,周瑜似乎是真心的對待他們,與以往的任何漢人商人都不同,大量的山貨被換回急缺的糧食,食鹽送回山中,繼而叫喚的頻率已經越來越大,甚至出現了一次數百人的交換隊伍。
而隨著這樣的熱情漸漸達到了高潮,享受到了交易的好處的時候,周瑜又提出讓漢人也進入山裡交易的要求!
讓漢人進山裡來?這人各部宗帥都很為難,但是周瑜的誠信打動了他們,他們似乎忘記了前一刻兩軍還在廝殺,還不少倒在了那幾座城池的下面。
於是,在嚴密的監視下,第一批漢人的商隊進入了山中,同樣,換得了令人滿意的籌碼貨物。
大量漢人製造的精致玩意,成了山中那枯燥生活中難得一見的驚喜,形成了巨大的潮流。
而漢人的中規中矩,沒有任何敵意的表現,漸漸的放松了山越人的戒心。
一次次的交易正在進行,漢人的車隊永遠都是那麽華麗,規模有大,有小,時不時有新的東西送到山中,又引起了山裡人的追捧潮流。
這一切都在悄然的改變,不知不覺,周瑜已經悄無聲息的抓住了山越人的心……
數個月的交易讓鄱陽一帶的山越對孫策大軍的防備跌倒了谷底,而周瑜也終於開始了圖窮匕見。
當一支規模龐大的漢人商隊接近山越人的聚集點的時候,這些單純的百越遺民又樂呵呵的等著一次重大的交易完成。
但是,他們卻不知道,這一次,只是災難的開始!
當那馬車中一堆堆士兵拿著猙獰的武器衝了出來,砍倒第一個毫無防備的山越人開始,一場屠殺和掠奪上演了血腥的一幕!
一次毫無預兆的偷襲,一個宗部的覆滅,成千上萬的俘虜被解壓到了平原之地。
而與此同時,其余大小宗部在同一時間裡,都幾乎享受到了同樣的命運!
鄱陽一代的山越宗部,被周瑜區區一次分兵突襲,便剿滅了十分之七!整個鄱陽的山越之患成了過眼雲煙,苦不堪言的百姓跳起了歡樂的舞蹈。
十數萬的山越人成了漢人的俘虜,幾百人便滅掉數千人的宗部!
這樣的戰績,是遠在吳郡作戰的孫堅無法比擬的!
也是這一戰,讓周瑜的天才之名響徹了整個江東,而孫策也贏得了廣大江東軍民的愛戴!
而後,周瑜選取了合適的平原位子,重新形成了一個規模龐大的聚集地,將這些山越人打散分散到各個鄉鎮中去,同時,又從這十余萬人中選取了兩萬精壯的山越漢子,編入了軍隊。
當然,其中少不得暴力鎮壓,周瑜的陰謀詭計難以贏得這些山越人的忠心,但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已經是俘虜了。是俘虜就要有俘虜的自覺,何況周瑜並非心狠手辣之輩,那些老弱婦孺還是得到了善待……
掌握了這些山越人的家人,兩萬山越軍不得不屈從在江東的淫威下,而剩余逃過大劫的山越宗部如臨大敵,紛紛驅逐了漢人,躲避在山裡。
但是同樣是山越人,這些各自分散的宗部,如何是集中在一起的兩萬山越人的對手!
很快,這剩下的三成山越宗部也成了過眼雲煙,成了周瑜的俘虜。
十數萬的勞動力對於整個江東來說,也是異常珍貴的,比起孫堅只是降服了吳郡,丹陽一帶的山越人來說,孫策這方面的大突破,已經宣告了這場平服山越的戰役的勝利。
而當這些戰績宣揚出去,其余地方的山越宗部終於開始相繼臣服在了江東的麾下!
孫堅沒有趕盡殺絕,山越的歸降已經是意外之喜,他本來還做好了長久戰的準備,但是既然能夠抽出時間先行發展江東, 讓這些礙眼的麻煩再不會跳出來,已經是大幸了,自然也就沒有再征討山越人的動作。
而與之相對於的是,周瑜提出的繼續保持互市,孫堅毫不猶豫的采納了,這樣能夠收買人心的手段不用的確浪費。
但是鄱陽山越吃的虧,其余地區的山越宗部可不敢就這樣輕而易舉的重蹈覆轍,死活再也不許半個漢人進入山裡,就算是交易也是小股規模。
周瑜苦笑不已,自然知道這是當初自己背信的惡果,但如果沒有一場震懾人心的大勝,這些人又如何肯安分下來。
於是,隱憂埋下了……
多年後,當河東將手插到江東的時候,山越之亂避不可免的爆發了出來……
孫堅收到的消息便是,丹陽,會稽,吳郡,海昏,樂安等地各部山越宗帥相約起兵攻打州郡……
江東匪禍再起,可現在那個指點江山,談笑滅敵的年輕天才已經不在,江東空虛,何人還能抵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