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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末衛公子》第521章
第五百二十一章

 相比較於中牟河東軍的沉穩,陳留的孫曹方面就顯得有些愁雲慘淡了。

 關中奇襲的失敗,給孫曹聯軍的打擊是巨大的。雖然也給河東軍造成了大約三萬人馬的傷亡,而自己一方也差不多是這個數目。

 但是真正的算起來,自己這方面可是包括了虎豹騎五千人在內的精銳中的精銳,就算用一個換兩個,都是賠本的買賣,更別提一比一的斬獲和折損了。

 而比起這個來說,讓整個曹營和孫營最為悲憤的,更是一串串驚心的陣亡名單。

 許褚,孫策,曹仁,周瑜,周泰……這哪一個不是在聯軍中舉足輕重,不可或缺的人物,就這樣折損到了對方的手上,而對方不過才死掉一個在他們看來不痛不癢的呂虔!

 許褚在曹營軍中的地位,實際上就有如同典韋在河東的地位了。號稱虎癡的他,那雄壯的身體出現在戰場,就能夠給曹營上下充滿勇氣,是曹營的標杆,也是曹軍上下最強大的猛將。

 可是,這樣一個旗幟被河東硬生生的砍斷,不單單是曹軍高層震動,就是下層的小卒對這樣的消息也帶來了無限的恐慌。他們不懂什麽兵法韜略,不懂得什麽陰謀詭計,這些不識字的農民漢子就只知道,許褚是一個強大的將軍,在他們心中就是戰無不勝。可是,這樣的強大卻倒在了對方的刀下,那麽他們呢?

 軍心動搖,但,卻不單單是曹軍而已。

 相比較起曹軍的損失,江東軍的沉痛卻更加慘重。

 作為孫堅最屬意的繼承人,孫策和他實在太像了。

 勇猛無雙,敢於挑戰強大的對手,在勇敢的同時,也並非一味的魯莽。而相比較起這些和他幾乎一模一樣的因子來時候,孫策更有著天然般折服俊才的魅力,周瑜,魯肅這一批在孫堅看來必定將會是江東未來數十年的棟梁之才輕而易舉的為孫策所折服,整個江東滿營上下,包括老將如黃蓋,程普這些人無一不是對孫策毫不吝嗇的稱讚!這就是一股天然的領袖氣質,孫策就如同太陽一般,理所當然的享受所有人的圍繞。

 他是一個仁慈同樣又嚴格的父親,孫堅對自己的幾個兒子歷來都是嚴格教導,卻又從不失去父親關愛的一面。

 孫策的成長幾乎都深受他的影響,兩人在一起,仿佛一個模子般刻畫出來,

而近些年來孫策所展現的領導魅力卻更在他之上。

 相比較起其余兒子來時候,次子孫權雖然有點膽略但卻毫無自己武勇風范,比起其余兩個成長的兄弟來時候偏於文弱,遇到事情總是先要畏手畏腳一番才敢行動,更是一直沒展現出什麽特殊之處,樣貌更是異於常人,所以素來不為他所喜歡。

 倒是三子孫翊和大哥孫策的關系頗為要好,同樣也頗與自己相似,勇猛果斷,不過在長兄孫策的光芒下卻又顯得暗淡無光,加上性格上的過於莽撞直率,很容易為奸人所害,又是遠遠不如孫策了,並不是一個理想的接班人。而其余兩子還是孩童,看上去也是不堪大用。

 不過,這已經足夠了,現在天下大亂,要與豪傑爭雄爭霸,孫策的勇猛果敢,知人善用,便是先天上的一大優勢,更重要的是他年輕,有足夠的本錢去和別人周旋。作為一個父親,有一個在他看來如此完美的繼承人,孫堅還有什麽別的想法。

 可是,天妒英才,他認定的未來江東砥柱周瑜英年早逝,更讓他痛心的卻是孫策的死去。白發人送黑發人,沒有任何一個父親能夠受得了這樣的打擊。

 對於河東的恨意,已經瀕臨的極限,當然,他並非是單純的因為喪子之痛而就這樣失去了理智,如今的局勢已經非常清楚了,想退是絕對不可能退得了的,一退,就是死路。而這場戰爭,已經注定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所以,孫堅終於毫無保留,再度從江東征集了整整五萬的兵馬北上前來支援。

 而相比較起孫堅的動作,主場作戰的曹操更是被逼迫到了絕路,徐州,青州,兗州,豫州,只要是還在他可以控制下的土地,大量的兵源都源源不斷的向著陳留趕來。

 如今的河南大戰場已經涇渭分明,曹操軍中扣除掉在青州防范黃忠東進的三萬兵馬,兗州東平的夏侯淵兩萬人馬,在陳留駐扎,已經達到了極限的十萬人數。也就是時候為了這場戰爭,曹操已經動用了十五萬人的力量,還不算許褚折損的兵馬……

 而孫堅部有了從後方增援而來五萬人,加上早前所帶領的八萬人,扣除掉韓當,孫策一部的損耗,也足足還有十萬可戰之兵。

 當這力量相對於設置與官渡,中牟,長社,陽翟四城連成一線的戰線的河東軍來說,已經從當初的勢均力敵變得薄弱了許多。

 當初河東起兵十七南下對峙,扣掉張遼北上的三萬人馬,還有足足的十四萬。當漢中大戰的完結,張合領兵東進增援,關中奇襲的失敗,郭嘉騰出手來,兩方面加起來足足七萬人次的數量,填補到了河南大戰場上!

 而河東光光是這些兵馬就已經達到了二十一萬人的軍力,而隨著戰事的升級,衛寧南下,又抽掉了河東,並州,冀州部分兵力,合共三萬余人南下,數量已經是遠遠超過了與他對峙的孫曹聯軍。

 而當孫曹損失了相當於整體戰鬥力量三成的孫策,許褚聯軍後,這看上去頗為雄偉的二十萬兵馬,卻在很大程度上,是無法和河東軍保留一半精銳力量的兵馬所能爭鋒的。

 當然了,這如今不過四十萬人次的大會戰顯然是對不起三家如今最強大的諸侯的身份,光光劉表恐怕都能拿出二三十萬人的戰力,別提他們了。

 孫堅有所顧慮,自然不可能讓整個江東都賠本進去,而曹操也不願意在局勢未明的情況下,就讓自己的地盤就此癱瘓。按照河東上下智囊團的估計,孫曹聯軍到了玉石俱焚的地步,恐怕還能夠拿出至少二十萬人的力量,雖然這二十萬人的戰鬥力非常低下就是了。

 而實際控制力更遠勝天下所有諸侯的河東呢?區區二十四萬人馬,顯然只是冰山一角而已。事實上,若真要算上進入這場大戰中的具體數量,在冀州的張遼,衛三六萬兵馬,青州黃忠的五萬人,漢中趙雲屯扎控制的三萬兵馬,加起來,也已經達到了三十七八萬的數量。

 或許所有人都認為河東的底蘊還要爆發更多的戰力,但事實上,這的的確確都是河東的家當了。三線作戰,已經讓河東的積累數年的家當幾乎耗得乾乾淨淨,公孫度在幽州的牽扯,注定了得不到來自趙陽的援助,冀州才剛剛經歷過動蕩,短時間裡也絕對無法給河南大戰提供公家強有力的支援,就算有,也是優先幫助張遼完成衛寧的大戰略而已。

 至於漢中那場戰爭,耗乾淨了整個雍州的牽連,那些所謂收編的兵馬,甚至以十比一的戰力都對不起河東的臉面,除了張魯歷來收集的糧草緩解了河東的燃眉之急,更別提還能有什麽幫助了。

 所以,還能幫助衛寧的只有並州,關中這寥寥幾塊地盤而已。而就是這幾塊地盤,已經供養出了這二十四萬兵馬,再不可能擠出更多了。除非是這場戰爭已經到了窮途末路,打起了亡國之戰……

 饒是如此,這一場戰爭也注定將會記入史冊。

 雙方目前加起來整整八十萬人的力量比拚,除了戰國那種動不動就傾國之力發動戰爭的時代,這已經是鮮有了。

 當然,這一戰,實際上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滅國之戰,河東勝,輕,則江東,曹軍,二十年一蹶不振,苟延殘喘等著河東繼續壯大將他們一網打盡,重,則實力崩完,就此滅亡,被河東橫掃天下,一統大漢。

 河東敗,則龜縮退回黃河以北,青州,豫州,漢中,關中這些土地是絕對再無法保留,南面河東再無半分影響力,甚至河北也將會因為河東的戰敗而成為曹操,公孫度口中的美食,從此,曹操再無人掣肘,直到將河東一步步蠶食吃掉為止……

 這不由就讓人聯想到了戰國時代,一個上黨郡隨著局勢變化竟然延伸到了秦國和趙國進行到一場決定國運的滔天大戰!長平一戰,趙國一蹶不振,六國再無法擋住秦國兵鋒。

 後世許多人說上黨的糾紛其實就是秦國刻意挑起,為的就是要來一場戰爭將六國中唯一還能與他一教高下的趙國徹底踩在腳下,這也是秦國為什麽在戰爭初期能夠那麽快的動員起來的原因。

 事實上,當這一場河南大戰在後來的記載中,也是毫無疑問的將漢中這個導火線也入了史書。一如同長平之戰的上黨,漢中也是衛寧所謀劃的刻意挑起戰爭的導火線,也同樣是為將唯二的兩個對手徹底打殘打廢……

 當然,動機是迥然不同的,大秦帝國永遠是霸氣,四代秦王的雄才偉略也是衛寧發動這場戰爭的小家子氣完全無法比擬的。

 他只是單純的為了讓自己的意志在未來繼續貫徹下去,便只是為了保護自己的侄子不會受到孫堅,曹操這兩個蓋世梟雄的欺凌,爭取足夠多的成長時間……僅此而已。

 這是一場國運之戰,如同另外個時空的官渡之戰,赤壁之戰,而比起這兩場戰爭不同的是,雙方的實力至少在表面上是對等的,其中一方的統帥,有著致命的隱憂!

 大半年的對峙,讓雙方都施展了渾身解數。

 事實上,當衛寧派遣趙雲攻略漢中開始,這場明爭暗鬥就已經開始了。

 曹操,孫堅領兵開始囤積陳留,衛寧不甘示弱以徐榮太史慈穩固官渡到陽翟四點三線,控制曹操,孫堅不能輕舉妄動。

 但從戰爭初期開始,河東的龐大壓力顯然是遠遠超過孫曹聯軍的承受力的。所以在暗處,孫曹聯軍的動作時遠遠要高於河東軍。比起河東軍更將注意力放到各部需要先行攻略的據點,而將計謀人力都運用到這些方面上,孫曹聯軍更是不遺余力的希望控制大勢而達到削弱河東在正面戰場的勝率。

 從挑撥張魯,並且派遣韓當,於禁進入漢中渾水摸魚,幫助張魯抵擋河東軍的攻勢,一直到策反劉備反抗河東,並且攻入冀州,而後,公孫度勾結高句麗犯境平崗,遼西,牽製幽州,不得不說,至少,孫曹的努力都不曾白費。

 漢中一度曾經因為孫曹的插手而差點延緩了河東大戰略布局的時間,這已經是足夠大的損失了。

 而雖然劉備的策反,至少在明面上讓河東的大糧倉冀州陷入了內亂的境地,公孫度的入寇,更是讓北方有數的兵源提供地幽州無法分出力量援助衛寧。

 再然後,輕兵出擊奇襲漢中,這若在旁人看確實是一招絕妙之旗,三肴的防線因為劉表的左右逢源給了孫曹絕對的機會,指示河東的腹地能夠讓孫曹看到攻擊的可能。

 關中大亂,將會帶動整個河東的動蕩,弘農之於安邑的距離,注定了衛寧不敢分心在南方,而南方大軍也絕對不會坐視不理關中的內亂。若能再掐斷洛陽,虎牢關的供應,那麽在南面除了官渡就再無一處讓這十數萬河東軍能夠退縮的禦敵!

 雖然是失敗了,並且損失慘重,但無疑,還是能夠給孫曹帶來一些希望。

 四板斧下來,雖然關中,漢中的陰謀詭計都為河東所破解,但公孫度和明面上劉備所取得的成功,已經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河東的實力。

 是以,現在孫曹已經非常明白這一場決定國運的戰爭到了什麽地步,要贏得這場戰爭,就要將敵人的實力盡可能在決戰開始之前削弱到底。

 所謂戰爭,就是消滅敵人,壯大自己。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無疑是相當愚蠢的,雖然這場戰爭注定了最後的結果都是大家無法承受的,但是要盡可能的減少損失,那麽該怎麽辦?

 方法有兩個,一個就是在自己損失不大的情況下消滅對方,吞並對方的實力化為己用,二一個,便是盡可能的拉一些倒霉鬼來給自己分擔傷害。

 天下間還有能力參與這三方角逐的,便只有兩人而已。

 事實上,劉備公孫度在所有人眼中都只是招之則來,呼之則取的蝦米,無法左右戰爭的走向,真正讓他們都重視的,只有現在還存活下來割據一方的二劉。

 坐擁西川天府之國的劉璋,多年遠離戰亂,積累下來的龐大家資足可以讓任何一方諸侯都眼紅,看看張魯臣服,從漢中官倉中遠遠不斷送往關中的糧食,便可以猜測到,比起張魯更加富庶的劉璋該有何等的底蘊!要知道,在另外個時空中,劉備在失去荊州之後,還能爆發出那樣強大駭人,甚至差點讓吳國不戰而降的強橫復仇力量,其實就是依靠劉焉,劉璋兩父子所積累下來的龐大財富!也正是那一戰的失敗,讓西川從此一蹶不振!

 爭取了劉璋,也就是爭取了一個讓人眼饞的後方基地,源源不斷的物資支援,甚至是數量不少的軍隊!

 而另外一劉,荊襄九郡的主人劉表,同樣也是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

 與袁術一戰,劉表爆發出來的力量,不容小覷,雖然讓荊州元氣大傷,但多年來的苦心經營,在有心人的眼中,還是能夠清楚的看到劉表飛速恢復力量的事實。

 天下最富庶的幾個地方,為首的是冀州,其次,便是荊州,益州,中原等幾個地方。而冀州之所以能夠霸佔住十三州之首,並不是因為他比別的州郡要好多少,只是多年歷史積累下來讓他開發得最為透徹,成長得最為迅速。但事實上,這個天下比冀州還要富庶,地理還要優渥的地方不是沒有,只是疏於政策上的傾斜,疏於一個合格的領導者治理者而已!

 而荊州,卻正是一個絲毫不會差冀州半點的藏寶之地。

 依靠長江,水網四通八達,讓他的運輸能力極其強大,肥沃的土地是天賜的財富,而州郡的實際面積也龐大無比,在歷史上,甚至有一段時間,後來的魚米之鄉揚州,江東的糧食都還有不少是從荊州流通過去!就算是千年之後,湖廣熟,天下足的口號也不是任何一個地方敢隨意誇耀的!

 而現在這個時候,荊州唯一的缺點,其實只是人少罷了。大量的有價值適合耕耘的土地並沒有開發起來,但這不是問題,當漢中戰亂起來,當孫曹與河東的對峙開始,大量的人口流亡到了荊州,這能很大程度上彌補荊州的先天不足。

 不過,這又不能忽略掉劉表身為荊襄九郡之主這麽多年所做的實情了。當劉表孤身一人前來荊州得到荊州本地豪門支持的同時,他大量的發展荊州作為自己割據一方的資本,並非只是隨意給外人看的。

 戰船上百,帶甲十萬,荊州兵的力量,並沒有因為和袁術的征戰而徹底的泯滅,雖然這所謂十萬大軍的戰鬥力值得商榷,但光是數量上,就是一個巨大的籌碼了!

 劉表,劉璋,二劉合起來的力量雖然不足夠與孫曹,與衛寧爭鋒,但已經是一個巨大的秤砣,放到天平的兩端,就可以讓哪一方得到巨大的助力!

 劉璋暗弱無能,守著老爹留下的基業隻想當個富家翁,而劉表守成有余,進取不足,袁術一戰讓他更不想輕易的探出腦袋,但是並不妨礙兩個人對天下局勢的觀望。荊襄九郡人傑無數,蒯越,蒯良已經可以躋身天下一流謀士的行列,而蜀中亦有法正,黃權,張松等等一乾智謀之士的輔佐,有了這批精英謀臣的幫助,再看不清出這個天下的走勢,還當那個局外人有什麽意義?

 所以,兩人都明白自己的分量,也知道自己的價值。

 這場戰爭他們無法阻止,但從感情上還是傾向於孫曹聯軍的,他們沒有爭霸天下的野心,隻想割據一方,而這場戰爭擺明了,如果河東將孫曹擊敗的話,天下再無人能夠抗衡河東的兵鋒所指。而若是孫曹聯軍贏了,不過是重新洗牌,諸侯割據的局面注定還會延長許多年的時間,至少孫家和曹家將會是未來戰爭的主要對手。他們還是可以繼續作壁上觀!

 但是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乃是注定的規律。而劉表得到蒯良的分析,又發現了一個讓他躊躇不定的問題。

 是了,固然,孫曹若將衛寧擊敗,天下洗牌。但是曹操掌握徐州,青州,連接兗州,豫州,將江東北上的路攔腰斬斷,江東絕對是不可能能將手伸到河北屬於衛寧的土地上去的。

 但是江東打贏了這場戰爭,豈不是毛都撈不到?如果沒有利益,只是單純的為了阻止一個霸主的崛起,拚著元氣大損去打這一仗,豈不是傻子?

 孫堅自然不可能是傻子,那麽唯一合理的解釋便是,孫曹肯定達成了什麽協議。

 打贏了一場大戰,自然要分配權益。江東無法將手伸到屬於河東的地盤,那麽只能另辟蹊徑,雖然不排除剛結束大戰,孫堅就發傻氣從背後給曹操一刀子的可能,但是相比較起這個來說,荊州的富庶,才更加值得孫堅所垂涎。

 荊州的地理位子太重要了,扼守住了江東的上遊,便是從另外一中意義上的扼住了他的咽喉。而荊襄九郡的富庶,是遠遠還沒開發透徹的江東所能比擬的。更別提江東歷來的麻煩,便是山越那些蠻族動不動的反叛,幾乎牽扯了整個江東大半的發展精力,相對來說更加穩妥的荊州才使得江東更加重視。

 雖然說在孫堅這一代,江東的陸軍比起水軍來說更加強大,但是畢竟因為地理位子的緣故,注定了發展水軍是未來必須要的事情。荊州同樣是重視水軍的地方,也是江東唯一的對手。

 總而言之,至少,在蒯良的分析下,劉表隻覺得後背異常清冷。要知道孫堅以區區一個江東的地方,迅速發展成一個擊敗袁術,佔據揚州,甚至可以和衛寧叫板的大諸侯,可不是憑著他自稱的兵聖之後的名頭,而是他實打實的攻擊力量。

 荊襄九郡,帶甲十萬,但對比起現在的孫堅來說,顯然還是覺得底氣不足。

 蒯良的分析頭頭是道,每一條都直刺在劉表的心頭,如鯁在喉。

 他想繼續割據一方,也的確是希望孫曹聯軍能夠遏製住河東的吞並步伐,但並不代表自己願意他日成為孫曹刀下的祭品。

 所以,蒯氏兄弟的提議很快便得到了劉表的落實,左右逢源,兩方皆不得罪。

 這樣作壁上觀的好處,便是讓孫曹和河東都最大可能的流乾血液。而他日自己尋個機會抽身跳入其中搶奪果實,不管是幫誰,已經傷筋動骨的人,沒有理由放棄他的幫助,他也可以順理成章的摘走一顆大大的果實。

 正是如此,劉表一方面對河東表示臣服,一方面,又對孫曹偷襲關中的舉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不管,反而更希望這三尊神仙都兩敗俱傷最好。

 不過,相對於劉表還算積極為自己謀劃未來,雖然這種積極也是因為逼不得已,但是,憑借著蜀道天險的劉璋卻是真正的當得暗弱無能的評價了。

 固然,西川天險讓劉璋高枕無憂,但是天下沒有攻不破的要塞,沒有人征服不了的天塹。西川再險惡,當初也有秦國吞並的先例,更別提時代還在進步了。

 雖然如同法正,如同黃權這樣的謀士為他輕而易舉的推開了那一葉,讓他的眼睛能夠看得清楚,但是,他依舊毫無反應,甚至對於中原的大戰依舊保持著事不關己的態度。

 沒有哪個謀士不希望自己的主公雄才大略,也沒有哪個臣子不希望更進一步。

 劉璋的懦弱和固步自封,雖然在蜀中已經是人人所知的共識,但現在天下的局勢已經到了這樣的程度,遊離在爭鬥之外的第三方力量,擁有著不俗的實力,其實才會可能是最大的受益者。要知道,孫曹和河東的力量比拚,一方勝利,也絕對不會不傷筋動骨,這也是他們這些稍微弱小但又有力量的諸侯最好的機會。

 就算劉璋想要割據一方,但是不管是誰勝利了,日後遲早都會將刀舉向蜀中吧!就算為了自保,也必須在這場戰爭上做點什麽,什麽都不做,只是等死而已!

 黃權的建議比較中庸,便是連接劉表,兩方私下達成一個攻守同盟的盟約,畢竟兩人都是皇室宗親,又相互聯系在一起,又同時都遊離在戰爭之外,又同樣都無力爭霸天下,當孫曹衛寧三家分出勝負的時候,他們兩家的結盟將會讓天下變成三分。

 黃權的策略更加傾向於幫助孫曹擊敗衛寧,這樣,當孫曹贏得戰爭的時候,也將會注定他們日後將會是不死不休的對手,爾虞我詐是肯定的。那麽一個鼎最起碼,也要三隻腳才能穩固的支撐起平衡來。他們與劉表任何一家都沒有足夠的本錢去當那第三隻腳,便不如兩個纖細的木棒捆在一起,一起承擔那大鼎的壓力。

 而事實上,這樣的好處又在於,劉表才是直面迎戰孫曹,江東壓力,他們大可在後方繼續牢牢的穩固自己。這無疑就是讓劉表去當那個領頭羊,而享受安逸的,才是他們蜀中。

 黃權的三分天下或者可以說是四分天下之計,顯然最符合劉璋的心意,也是比較符合蜀中安於自保,不思進取的策略。但是,這裡面便又一個讓劉璋很為難的事情,便是如果按照黃權的計策來實行的話,便打破了劉璋固步自封,不出蜀中的原意了。

 這就必須參與到孫曹和衛寧之間的戰爭,而還不單單的參戰問題,而是徹底的得罪一方,倒向另外一方了。

 劉璋很怕衛寧,非常怕。

 倒在河東戰車下面的敵人太多了,袁紹,呂布,韓遂馬騰,李郭等等,曹操也曾一度敗在河東軍的手下,更別提塞外那些聽說吃人的蠻人都對河東俯首稱臣,而這些人中有多少都是一時霸王,讓劉璋聽聞名頭都覺得心驚膽戰,要讓他和河東作對,他如何敢輕易的應允。

 而現在,劉璋的這些謀士們為他清楚明了的展現了一幅天下的大勢圖像,河東的力量還是依舊佔據著上風的,若是自己輕易投身進去,打不倒河東,引起了對方的報復那該如何是好?

 要知道,就在東川漢中,那還有一個在河東赫赫有名的四大柱石之一的趙雲!如果自己投入了孫曹聯軍中,那麽在漢中的河東軍會不會立刻就入川前來征討他劉璋?

 張魯可是前車之鑒!

 顯然,黃權描繪的未來景象對於劉璋來時候是美好的,但是這其中的過程便有待商榷了。

 劉璋躊躇不定,黃權已經算是中庸派了,他尚且如此,而如激進派的法正等人的建議卻是完完全全讓劉璋一個字都不剩的全盤否定了。

 法正提出的謀略相比較起黃權的穩妥,顯得更加大膽和顛覆,但是不得不說,法正的智謀就算在天下也是一等一的。

 他的謀略非常簡單,核心思想只是區區幾個字而已。

 吞漢中,取雍涼,扼守潼關,坐擁西北,等待良機,奇襲河東迎回皇帝!

 是的,法中的每一個字都是野心勃勃,但是在如今這個局勢下,每一字都是刺在河東的軟肋上!

 冀州騷亂,法正並不知道這是衛寧的布置,自然而然的歸到了河東負面數值之中,再看河東的控制區域,大規模缺糧的已經成了可能,唯一還能支撐河東繼續戰鬥下去的是張魯無數年積累的底蘊!

 固然,河東如今和孫曹之間的勝負還不明朗,尚且以河東佔據優勢,而要扯平這個優勢,那麽漢中就必須要從河東手中奪走!孫曹現在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去做到這一點了,趙雲還能率領三萬兵馬屯扎在漢中,一方面是掃清韓當,於禁等孫曹入川兵馬,二是為了繼續壓製漢中其余不服的聲音,三,便是防備孫曹的偷襲……

 但是以法正的眼睛,很清楚的就看到,顯然,河東並沒有想到西川可能出現的偷襲,而忽略了對劍閣,白水關的防禦力量!

 這是致命的,要知道蜀中之兵固然不多,但好歹也有七八萬的數量,加上有如張任這樣的智將在,戰鬥力卻比張魯的漢中軍隻高不低。蜀中兵馬都多是擅長山地作戰,先天上的優勢,更能讓他們發揮出最大的力量。

 假若……西川出兵以雷霆萬鈞之勢擊破趙雲,奪取漢中,這無疑便是給了河東狠狠的一刀子。以河東雍州,涼州的空虛程度來說,法正可以保證,哪怕是只有四,五萬人,要將整個西北劃入蜀中治下,也絕非信口開河!

 而衛寧還能有足夠的力量進行反撲麽?幽州陷入了公孫度的牽扯,河套還有北方蠻夷的威脅,冀州已然有劉備作亂,雍州,涼州為了支撐趙雲伐漢中耗乾淨了多年的積累,一旦趙雲這三萬人覆滅,漢中異主,河東,還憑借什麽來抵擋來自西川的進攻,雍州,涼州還憑借什麽來擋住蜀中的吞並!

 河東敢抽調河南兵馬西進抵擋麽?答案,法正已經推敲過無數回了。不敢!

 牽一發,動全身,一旦河東軍有半絲後撤的跡象,孫曹之軍便會發動雷霆一擊!這對於河東簡直就會是災難!

 所以,河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將西北吞下,消化。借助潼關天險向下,雄峻連綿的秦嶺就會讓他們從此連成一片,成為真正的國中之國。

 而孫曹和河東的力量對比一下子就會顛覆過來,隨著時間的推移,河東將會越來越無力,孫曹的戰勝只會是遲早的事情!

 一旦河東將會呈現出敗象,這個時候再閃電出兵安邑,將皇帝迎回長安,奉天子以令不臣,大勢成矣!

 而法正的後半段,顯然和黃權不謀而合。同樣是讓天下三分,同樣是要讓孫曹取得勝利,但是結果卻是迥然不同,一個是龜縮在自己的老窩,眼睜睜的看著對方做大玩著東邊倒,西邊倒得平衡把戲,做著小醜般的動作,而另一個,卻是一躍能夠成為天下間又一個舉足輕重的力量,掌握著朝廷皇帝,握著天下大義,足夠和孫堅,曹操叫板的大軍閥力量!

 而劉璋皇室宗親的身份,在這裡是異常珍貴的,他身為皇帝的皇叔,擁有足夠的話語權來定奪天下大勢。如同這個時代的衛寧,如同另外個時空的曹操,天下有心人,無心人,都有責罵他們為奸臣逆賊的,但是劉璋不同,他是皇叔,是他一手將劉協解救出來,皇帝還小,一個皇叔攝政是名正言順不容半個人質疑的!

 這無疑比衛寧這個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權臣更加有權威,也注定將會受到天下世家的肯定!

 而這樣下去,劉璋的地位水漲船高,登上大寶的位子……也並非不可!

 法正的計是奇,是雄,是爭,而每一步在目前為止看來都是完美無缺,若是劉璋聽從,注定將會是蜀中的崛起!他是利用了河東和孫曹之間決定勝負,選擇最佳的時期,完成了最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而孫曹的勝利果實,將會被蜀中分去最珍貴的一部分,卻絕對不敢有半點怨言,這才是最為重要的地方!

 事實上,當法正提出這樣的大略的時候,就是一項優先為劉璋服務的黃權,也不禁有些動容了。正如同先前所言,沒有哪個謀臣不想更進一步,不想建下赫赫的名聲,龜縮在蜀中一輩子,也不過是搏下個地方美名,與那些指點江山的大謀士相比,只是相形見拙。

 不是他們沒有才能,只是他們的主公不會給他們發揮的舞台。

 每個地方都有人傑,每個地方都有智者,蜀中人傑地靈,又豈會弱於別的地方,按照法正的計策來說,日後展現給他們的將會一道巨大的舞台,能夠讓他們最大可能發揮出才乾的地方。或許這裡面的一些人當空間變得更大的時候會被淘汰,但其中一些人,卻是絕對會遊刃有余。

 是的,包括黃權這些中間保守派都顯然因為法正描繪的美好藍圖所打動。而激進派如同張松這類人更是以法正馬首是瞻。

 劉璋暗弱,隻想龜縮一地,但是法正計策中卻點到了一個讓他也覺得有些亢奮的東西。

 奪回天子,以王叔攝政天下!

 這是他老爹一輩子都沒能得到的東西,而現在在他眼前卻仿佛是唾手可得,他心動了。

 劉璋不是白癡,他只是單純的厭惡或者說是害怕戰爭,在他治理下的蜀中,百姓安居樂業,人人富足安康,就是因為他一直以來就排斥戰爭,如果不是張魯當初因為想要試探劉焉死後劉璋能不能繼續控制他而挑釁多次,他也不會殺死張魯的母親和弟弟從而引起兵爭。

 隨著法正一字一句的分析著這樣的大略,他自然能夠聽到那弦外之音。如果操作得好,順利的話,他甚至將會成為大漢未來的中興之主,登上那人人都夢寐以求的大寶。

 而他那皇室宗親的身份,更是根正苗紅,劉焉當年當的大漢宗正可不是一般人能夠當的!就算他要接替成為大漢的皇帝,以他那時候的功績,也決計不會有人說他半句不對!

 可是……

 這樣比起黃權還要大膽的計劃,他真的能夠決定麽?

 是的,更加大膽。如果說黃權的計謀只是冒著得罪河東的危險而幫助孫曹,但其中還是有不少可操縱性的,比如可以暗中的支援糧食,支援兵甲,比如可以挑動在漢中的百姓的騷亂,這些都是一些小動作,也是可以容忍的范圍之內,只要不是兵戎相見,也就是有轉圜的余地。

 就算河東憑借他強大的力量將孫曹擊敗,那麽日後大不了臣服就是了,至少在明面上不是不死不休的死敵。

 可是,若如同法正的話來說,這就是徹底將自己放到了河東的對立面上了,不死不休。

 法正的計策是好,甚至每個過程可行性都相當的大,但是不得不說,這個結果是否真的會如同法正的預料,他不敢肯定。

 他想起了河東那些駭人的戰績,常勝的名頭可不是吹噓來的。就算是曹操,不也曾還佔據了優勢卻被對方所擊敗麽?更別提袁紹集合了整個河北的力量甚至都沒給對方造成多大的傷亡就這樣滅亡了。

 假若,河東挺過來了,那又如何是好?

 正如同法正所說的,雍州和涼州固然因為征討漢中而耗乾淨了底蘊,自己一方能夠輕而易舉的將他們奪取。但是同樣的,這樣一塊虛弱的地盤也將會分擔很大一部分蜀中的壓力。

 要知道,倘若河東在如此難關都能挺下來,一個在當初就能養出袁紹這樣一個龐然大物的河北,就已經足夠發動一場報復性的戰爭了!

 河北畢竟只是內亂,遼東公孫度也絲毫沒有進展,不知道什麽時候甚至都會被幽州的那個趙陽趕回那個苦寒之地去。

 這一場戰爭,到底能不能勝利?這樣的一場賭博,就算勝率極大,他又該不該去賭。

 劉璋看著底下一個個被法正催動得紅了眼睛的謀臣武將們,無奈的歎了口氣。他不會因為一時間的腦熱就這樣答應了,終於,還是在所有人失望的眼中,下了容後再議的聲音……

 容後再議,無疑又是一場糾結。

 當晚,劉璋徹夜未眠,不知不覺就想起了他才死去不久的父親的話,“益州分野有帝王之氣!”

 是的,劉焉比起他這個兒子來說野心勃勃,天下大亂的根源很大程度上其實也是因為劉焉提出的州牧制度,而做的這一切,就是為了那句虛無縹緲的話。

 益州有帝王氣,成帝王之事。

 歷史上對劉焉的評價不高,而他提出的州牧制度給是廣為人病詬,但是沒人可以忘記,這樣一個人為了滿足那可笑的野心而讓大漢陷入了那樣的紛亂。雖然這場大亂,遲早都會出現……

 劉璋作為劉焉的繼承人,當然知道這句話的分量,也知道他父親的野心。

 聯想到高祖皇帝也是從這裡取得天下,似乎蜀中真的是他們劉家的寶地?

 可是,這個天下,能長存下去麽?

 劉璋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他不會不自量力,就算是當初下定決心和張魯決裂,也是猶豫了再三。天下群雄何其多?如袁紹,如袁術,如董卓,如呂布……這些一時俊傑他或見過,又或只是聽過,但是毫無疑問的是,從他們的手腕來說,自己要做到那樣的程度,他不認為自己還能做得更好。

 可是這些讓他都覺得厲害無比的人物都一一倒在了這個天下逐鹿中,未來還會倒下更多的人。他固守在蜀中,看著天下,死了無數人,又起來了多少人,一個個諸侯在爭奪那名那利,不斷的投身其中,大浪淘沙,留下的寥寥無幾……

 而現在,似乎又該輪到自己了。

 他很掙扎,如父親所言的,益州是成帝王霸業的源頭,他或許會成功?但是,他又害怕,一旦出了蜀中,這仿佛世外桃源般的安樂生活也將會不在了,而自己是否真的能夠爭過那些豪傑?

 就算趁機給衛寧捅刀子,擊敗了衛寧,掌握了大勢,掌握了天子,那又如何。董卓不一樣也掌握了天子麽?不一樣控制了關中麽?而衛寧現在的實力比董卓還要強大,那如同法正所言,不一樣也會失敗?

 假如自己又取代了衛寧做上了那個位子,是否下一次孫曹的聯合,又會是針對自己了?自己還能如同衛寧一樣做的更好麽?

 無數個問題,仿佛潮水一般了湧現了出來,但每一個問題,仿佛都是魔魘纏繞著他,他始終無法解答,事實上,他應該很清楚,這所有的問題結合在一起,其實就是他對自己能力的懷疑,也或許可以說就是他本性上的懦弱。

 當晚,他輾轉反覆無法入睡,披著大衣不經意的看向了天空,那是一輪半缺的明月,不禁身體一顫,豁然開朗……

 天下就如同那團明月一樣,今天是一個樣子,明天又會是一個樣子,雖然他不停的東升西落,但是卻每時每刻都在改變。

 月亮只是月亮,卻不能用缺月說他,也不能用滿月來形容他,因為他隨時都會改變,他不屬於某個名字,就如同這個天下一樣,不會都屬於姓劉的……重要的是賞月的人,能夠在他的下面欣賞它的美姿,評論它的圓缺,但那個人卻沒有嫦娥的力量,便不要妄想飛升到它的身上,得到它,佔有它……

 第二日,劉璋再度召集群臣,終於下了,讓所有人都失望透頂的決定,不單單是法正,就是黃權的大略都被劉璋全部否定。

 繼續保守蜀中,觀望天下,不參與任何一個人的爭鬥,這,就是他的決定……

 蜀中的美景,他不想讓他們毀於一旦,他更想成為一個保護者,守護住這份安寧。或許蜀中的人不會理解他,只會罵他懦弱無能,但是,誰知道,這樣一個無能的人,竟是能夠參透無數英雄都看不透的名利?

 而這些英雄豪傑卻不在少數。

 對於劉璋的決定,顯然傷透了所有人的心。如同黃權這些中間保守派還好,但如同法正,張松這些不願意將一輩子的才華都浪費到這巴掌大的地方的人來說,劉璋的話,就是堵住他們唯一的希望!

 他們想要爭取更大的舞台,展現更多的才華,向天下,向自己,證明一身的本事,不輸給那些名揚天下的俊才!

 既然劉璋不願意給他們施展才華的空間,他們又不願意碌碌無為的等到天下大定,那麽……便只有為自己謀取未來的出路了。

 放眼天下,能夠稱得上是雄主的人,只有三家,孫曹衛,而現在是激戰最激烈的時候,也是他們最有可能一鳴驚人的時機。

 那麽選擇一個未來的主公也就成了這些人最先需要確定的事情。

 相比較起河東的人才濟濟,又相比較起河東的強勢地位來說,幫助河東,對於他們似乎並不討好。假如河東擊敗了孫曹,而自己那個無能的主公和守成有余的劉表,根本就不可能擋得住河東的腳步,而一個即將要統一天下的河東,掌握了絕對實力的霸主,還需要他們這些新人來幹什麽?還有什麽能夠給他們施展手腳的地方?何況,就算河東肯給他們地位,但也絕對不會高多少,那些河東赫赫有名的人物,難道就不知道在最後的一段路上盡可能的去爭奪?

 所以,河東固然看似對他們美妙,但是,卻並符合他們所期望。相反,如今相對來說處於劣勢的孫曹兩家似乎顯得更加可口誘人。

 是的,如果能夠在處於劣勢的地步下,他們搶先出頭,幫助孫曹擊敗了河東,那麽這才能證明他們的真正價值。而更重要的是,孫曹只是聯軍,注定了未來還有一場龍爭虎鬥,屆時,才是繼續發揮他們才能的舞台,讓史書上重重得給他們寫上絢爛的一筆!

 不過,在選擇人上面,讓激進派的兩個首腦人物產生了分歧。法正更加看好孫堅,而張松認為曹操才是未來值得投靠的主公。當然,兩個人爭論,也並不排斥將河東也放到其中,他們固然是希望能夠給自己更多的發揮空間的舞台,但河東歷來對人才的不拘一格也並非不會給他們滿意的籌碼,只是相較於來說,更傾向於孫曹罷了。

 而這樣的爭論是沒有止境的,兩人都說服不了誰,最後只能得到一個勉強都統一的決定。

 既然是在曹操本土上作戰,曹操的損傷便應該是巨大的,而在日後,擁有中原之地的地理位置,將會決定了他會力抗河東的反撲以及孫堅的冷絆子,或者劉表的騷擾。

 而吞並了河東的力量,需要的人手應該是更加龐大的,這個時候搶先去爭取到一個合適的位子應該是可以的……

 那麽先接觸曹操看看對方的誠意再說。

 既然已經選擇了要選擇新老板,又想要在新老板那領到一份不錯的薪水和職位,那麽自己總要有一點讓對方值得重視的地方才對,空口時候自己有才華能幫你打贏你的敵人,那麽除非對方是白癡,否則誰會就這樣信任你。

 他們如今能夠握有的最重要的籌碼是什麽?那便是西川的人脈,西川的地理,西川的虛實……

 西川的一切都可以給他,只要他能夠誠信對待自己。

 不過,不管是孫堅,還是曹操,就算將西川放到他們眼前,他們顯然也是不可能拿到手上的,畢竟隔了個荊州,隔了個漢中,鞭長莫及,但好歹有個盼頭不是嗎?而且以自己這方面在西川中的地位,如果要投靠新老板,那麽暗中運作一些他們需要的東西,比如糧食之類的,也並不無不可……

 不過這點幫助顯然有些薄弱了,那麽就會顯得自己存在的價值太低廉,順便再找一些更好的價碼來提高自己的身價……兩川的地理圖是個好東西,不單單蜀中的地形在這其中描繪的清楚明白,就是東川漢中的地理也是不缺……對於急於要打開缺口的曹操軍來說,漢中被河東軍就是如虎添翼,這個翅膀要不得,看得礙眼也具有威脅,那麽有了這個地理圖,便能夠省去他們無數的心力……

 事實上,孫曹和河東的對峙,雙方都在等待,並未到一觸即發的地步,雖然也不遠了。孫曹不介意打破僵局,但這打破將軍的錘子,至少要敲打在對方的要害上,才有價值,什麽才是要害?洛陽,漢中,安邑,冀州這些都是要害,實打實的打得對方憋不過氣來,這才是要害。

 當初的關中偷襲戰,孫曹兩家就已經做好了大規模衝突的準備,只是最後為衛寧給瓦解,反而讓自己傷筋動骨不敢再動……而這一次要打對方的要害,漢中無疑是好的選擇,雖然增援劉備攪亂冀州也不錯,但是畢竟青州黃忠的五萬人可不是吃素的,或許能夠放著劉備不去趕,但是絕對不會看著他們孫曹的動靜而熟視無睹。

 於是,才因為關中之危的解除而通過洛陽,虎牢關增援到中牟的張合軍對於孫曹來時候已經不痛不癢,只剩下三萬戰力偏低的趙雲漢中軍,又似乎成了兩軍眼中的香餑餑……

 張松和法正兩人眼光不差,才智機敏,他們兩人不會認為孫曹兩家沒有人能夠看到這一點,在他們看來對方遲遲不敢動手的原因,恐怕還還是因為關中偷襲那場戰鬥損失慘重而寒了心。

 倘若自己這些人能夠給他們帶來便利,要證明自己的價值,那麽便是順理成章了……

 於是,兩人商議,讓張松首先和曹操一方接觸一下看看對方的誠意和能力再做評論,如果不行就找孫堅看看情況,反正孫堅對荊州肯定是虎視眈眈日後絕對會動手的,那麽也沒有理由對西川的富庶而熟視無睹。

 假如孫堅也不是他們理想中的對象,那麽,還是就投靠河東,徹底將這兩個有眼不識金鑲玉的家夥踩死算了……

 不過,張松身為益州別駕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玩消失的,而法正雖然不得劉璋重視,到現在還不過是個軍議校尉,這一次好不容易給他提出個完美的建議又毫不留情的給批駁回來,但也是個參與了益州軍機大事的人物,也是不可能動不動就玩消失的……其余人如孟達之類的,更是武官握著兵權,要是消失了,那帶來的負面影響就更大了……

 這就需要一個合適的理由讓張松可以脫身。

 這個理由可不好找,劉璋已經閉關鎖國決定不理會中原大戰了,那麽也不會有派遣他們外出的機會,兩人絞盡腦汁的時候,一個好消息驀然就出現了。

 張松不比法正不怎麽受劉璋待見,他卻算是劉璋比較信任的心腹之人了,要不別駕這個在州郡中地位甚高的官位也輪不到他。

 當他還在想方設法求一個脫身外出的機會的時候,劉璋驀然派遣人將他請到府上密議。

 張松不認為劉璋還會有什麽軍國大事需要秘密商議的地步,雖然已經決定要投靠新老板了,但在短時間裡,這個益州別駕,劉璋心腹的身份還是很值得保持的。

 所以張松聞得劉璋的召喚,也不拖遝,便在刺史府侍從的引領下飛快的走進了劉璋的密室……

 一個陌生的人,和數個熟悉的人,坐在一起,似乎對那個陌生的人還甚為尊敬的樣子。這就是張松剛一進來看到的情況……

 且看那個陌生的人,面貌剛硬卻又不似文人的柔和,兩相合一又有種和諧,看人之間帶著三分和善的笑意但又有幾分審度的味道,當自己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雖然在劉璋的介紹下,他很熱絡的給自己鄭重行禮,但還是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一絲失望。

 失望?失望什麽?因為自己名不副實,還是因為身材矮小面目不是那麽好看?

 通過劉璋的介紹,張松算是明白為什麽見個陌生人要在密室不讓人知道了,來人姓董,名昭,乃是曹操的帳下謀臣,此來就是想要遊說劉璋加入他們反衛聯盟的。

 但是顯然他來晚了一步,兩天前,劉璋才堅決的下定了不出蜀道的決定,以他那無能但出人意料的倔強的脾氣,顯然董昭是絕對沒有什麽可能能夠說服這個讓他們都失望透頂的主公了。

 張松的脾氣很不好,雖然對方一直對他以禮相待,但從小就號稱蜀地神童的他,眼力非凡,自然不會漏掉那絲失望或者是輕蔑。

 看樣子,對方也是聽過自己的名字,但卻以貌取人,連和自己攀談的興趣都沒了。

 從董昭的表現下來,張松一下子就覺得自己是不是決定錯了……

 但是做事要有始有終,董昭如此,但未必曹操就會如此以貌取人。

 所以當董昭失望的被劉璋嚴詞拒絕後,張松終於適時的提出,暗中前往曹營的建議。劉璋怕就這樣拒接曹操和孫堅而引起對方的嫉恨,張松的適時出來,也讓他覺得的確應該派個能言善辯之士前去與他們虛與委蛇……

 於是,張松終於有了機會離開這個讓他深愛卻有痛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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