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二十三日,寅時兩刻左右,薛光裕磨蹭著從床榻上起來了。全身的酸痛,讓他更願意多趴在床榻上一會。
奈何,昨夜回到閣裡,準備入睡的時候,便有奴仆送來了程相的口信。大意就是明日起上課時間提前,寅時四刻就必須趕到學堂。
好在薛光裕的院子離學堂不遠,他可以晚起一會,壓著時間過去,算是能多睡一會。
昨日的訓練上,三個人並沒有絕出勝負,反而是把三人搞的精疲力盡,這裡面有三人暗自的較勁,自然也有陳慶的特別關照。
等薛光裕洗漱、穿衣後,拖著沉重的步伐前往學堂。不出所料,他又是最後來的一個。
學堂比昨日有多出了七張桌子,每一張胡桌後都坐著七八歲的小蘿莉,或是偷摸打量著四處,或是正正經經地跪坐好,等著夫子:程相的到來。
八個小女孩的精神面貌與另外一邊的十六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除了陸賓、蕭元道、謝文義三人還硬撐著坐好,其他人都蔫蔫地趴在桌上。
薛光裕來到位置上,看著自己身邊坐著的三人,毫不猶豫的趴在了桌子上。引得旁邊三人滿頭黑線,三人心裡,一個覺得不屑,薛光裕也不過如此;一個覺得不妥,好歹也是領軍人物,也該做出榜樣;一個覺得不滿,畢竟薛光裕不禁代表了顧家,也代表了東南氏族。
三人心裡怎麽想的,薛光裕心裡肯定是不知道的。趴著趴著都快要睡著了,這時聽見上方的傳來的聲音:“哼,哼”。
薛光裕聽到,趕忙起身坐好,其他趴著的人也大多是如此。
程相看著他身下無精打采的學生,覺得一會還是去找陳慶談談,降低一些難度,不然他的課太受影響了。
心裡想著,嘴上也沒閑著:“翻來書本,今日起某講《尚書》中《大禹謨》與《皋陶謨》兩篇……”
程相的課,從寅時四刻開始,到辰時四刻結束,共計四個小時。等時辰到了,便打發著眾人回房享用早膳。
這中間還有六刻,也就是九十分鍾的時間。等到已時兩刻,眾人就要趕到武場,一直訓練到申時兩刻。
至於程相,下課後就直接找到陳慶。但讓他降低訓練難度這一事,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了。沒聽說過一句歇後語嘛: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一如昨日,陳慶還是沒有一點放水的意思。等到快要結束的時候,陸賓、蕭元道兩人已經可以騎穩穩地騎在小馬駒上了。至於薛光裕三人,還有謝文義,都差點火候,不過也就是這一兩日就可以做到了。
回到會稽閣,薛光裕在婢女的伺候下吃完了午膳,便趴在床榻上一動也不動。離天黑還有一個多時辰,薛光裕就想這麽睡過去了。但想到他昨天的點子,也就沒多少睡意。若是天天都如此,薛光裕怕是沒有時間去做,一直拖著,這可不是他的作風。
想了想,最後還是出了門,叫上陳守和一個顧得派過來的仆人王二,三人一起出了府門。由王二帶路,朝著附近的人家走去。
入了冬以後,四靈鄉除了三四場雪,其他天就是陰晴交替,這路也不泥濘,三人走的還是挺快。
不一會兒,就看到了幾戶人家。
大多都是三面圍繞的泥牆房子,頂上蓋著木板茅草。中間留著一塊小空地,散養著一些雞崽。屋子的後邊還有一個茅屋,裡面養著幾隻豬。旁邊還有一片開墾過的菜地。房子外邊圍住一圈籬笆,仔細瞅瞅,
還能看到一兩隻巡視領地的大狗,若是走近,還會衝著你叫兩聲。 房屋外只有三五個小孩,頭上扎著小辮,走起路來一晃一晃地,都好奇的看著薛光裕三人。
王二見到了地方,忙走上前去,到了籬笆外邊,趕走了一旁來回搖著尾巴的兩條土狗,扯著嗓子大喊:“王娘子,王娘子,你在嘛?”
“來了,來了,是誰啊。”從屋裡出來一個人,婦人打扮,年紀也不大,大概二三十歲的樣子。
“王二,有什麽事,沒事我還要回去做飯呢。不然阿郎回來要是看到我沒做好飯,又要罵我呢。”
聽了這話,王二皺了皺眉頭:“那四伯呢”
王娘子湊近,也不準備讓他進來,問他:“也跟著郎君進山去啦,怎麽了,找他們有什麽事?”
王二小心的指了指在自己身後,還沒走過來的薛光裕,說道:“那位是府中的貴人,今日想過來問點事,完事之後少不了好處。我就想著你家恰好住在附近,想讓著你家。這到好,一個當家的人都不在。”
說完,便要離開,卻被王娘子下次拉住:“別啊,你大兄、四伯馬上就回了,你去拖住,讓他們進來,我去弄點好吃的招待,你快跑去找他們,盡快趕回來,也不會有什麽影響,這事若是成了,日後讓阿郎給你家多送點東西。”
王二想了想,點了點頭,讓王娘子快去準備,他回去說說。
到了薛光裕跟前,躬身說道:“郎君,這家主人不在,不過也快要回來了,王娘子說讓我們先進去,吃點東西,等一等就可以了。”
“其他家裡不可以嘛?”薛光裕疑惑的問道
“其他家也成,但這家老丈人知道的多,還是這的裡長,有什麽你問他更好一些啊。”
薛光裕聞言點點頭:“那就等一等吧,你在前面帶路吧。”
王二帶著他二人進了門後,隨後找了個借口,跑去山上找他四伯二人。王娘子則拿出家裡的吃食來招待,剛放下,就把屋外的那群孩子引進來了。沒等王娘子呵斥,薛光裕擺了擺手,示意沒事。自己也拿了一些吃了起來。
等了一會,王二滿頭大汗地從屋外走了進了,又隔了盞茶功夫,走進來兩個人。
年輕的漢子見到薛光裕正準備行禮,被一旁的老丈給拉住了。
“小郎君是那裡人氏?”
“我就住在前面不遠的顧府裡,今日來這是想問丈人一些問題。”薛光裕對著王四施禮說道。
身前的兩人趕忙還禮:“那就等某卸了獵物在來給郎君解惑。”
薛光裕點了點頭,讓二人前去處理。沒過多久,便出來了。
“丈人這是剛從山上打獵回來,不知道收獲怎樣。”看到王四坐定,薛光裕先開口問道。
“今天不錯,獵到了三隻兔子, 一隻野雞。現在看來是貴人臨門帶來的福氣,這福氣說不定還能多持續幾日”王二笑呵呵地說道,為今天的收獲很是滿意。
“聽丈人這意思,每天都要去打獵嘛。”
“是啊,這一入了冬,家家戶戶的有力氣的,要麽進城過去去貴府上謀個差事,要麽就進山打獵去。不然,怕是活不下去。”說到這,王四歎息了一聲。
“雖說聖人分的田地也是足夠,但愚家中分的那四十畝桑田有些大半都是澇地,不得不賣了糧食買布來繳納戶調。”
“我看這方圓幾十裡好像都沒有開出圩田,這是為何。”薛光裕問道,雖然心裡知道原因。
“有那個心思,也有那個力氣,但是沒有錢來修啊。”聽了這話,王四心裡倒是有點激動,若是這個小郎君是來為他們修圩田的,那可比什麽都值得。
“若是顧府現在還在這裡,怕是早就修好了,我們也不用這麽勞累。這一修就是方圓幾十裡的地,也只有顧府才能負擔的起,但自從入了城,這塊地方也就不再被重視了,這些年都找顧得說了,但族老不答應,也沒有辦法。其他有大族的鄉裡可是都修了的啊,就我們沒有。”最後這一句話,說的王四心裡有點忐忑。
薛光裕聽到這裡,也都明白了。這鄉裡的人還是想要修,只不過沒錢。若是他能促成這事,定會被這鄉裡人記住,揚了名。到時候再做幾件實事,今後也就有了威望,吩咐下去,也會有不少的人做。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要讓顧家的族老們點頭,之後的也就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