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的狩獵方式基本是將大型野獸刺傷後跟在它們屁股後面跑，等野獸虛弱倒地後才上前殺死，因而這個時候的男人耐力都極為不錯。

　　從部落到青梅谷，林跡估計有六七公裡，男人們踩著不緊不慢的步子誇誇地跑，終於在最後一絲天光消失後到了預定的位置。

　　倒是林跡朱猴石喙三個半大孩子累得夠嗆，三人到地方後均一身大汗，眼冒金星，往地上一癱基本就不想動了。

　　停下之後，林跡稍作舒緩便建議派出人周圍看看，其他人抹黑喝水吃食，就地休息。

　　半個多小時後，摸出去的人回來，說看到青梅谷中確實有火光，就在他們以前的臨時營地附近。

　　確定了敵人的蹤跡，眾人馬上準備起來。之後依照林跡之前制定的計劃，一左一右從山澗往青梅谷裡摸進去。

　　秋風清冷，鳴蟲熄聲。剛入夜的森林還頗為安靜。偶有夜鳥鳴叫，聲音也顯得孤寂。只有秋風吹過樹梢和落葉的沙沙聲能掩蓋眾人行動的聲音。

　　今晚沒有月亮，星光之下，人走出三五步外便會成為一個暗影，再走遠些，便會融入黑暗。樹木開始落葉，林中不少地方樹杈斑駁。不過視線倒是能比以前遠些。

　　林跡三人跟著破屠等人走，當林跡從樹縫中看得到一點光亮的時候，便拉著朱猴和石喙離隊，摸向北面的山坡。

　　他們摻雜到正面戰鬥當中，只會成為累贅。不添亂基本就等於幫忙了。

　　三人蛇行到北面的山坡上，爬上一棵大樹後，居高臨下，正好可以隱約看到火光處的情景。

　　火光之中，六七個人正在火堆邊烤著食物。他們穿著奇怪的獸皮衣服，每個人看起來都是樣貌醜陋惡形惡狀的，只差沒在臉上寫著壞人兩字了。

　　他們烤食的應該是一頭獐子，肉還沒有熟透，便有人將之撕下來帶血大嚼。有兩人還因為這個起了爭執，就在火堆邊拳來腳往對打起來。旁人只是喝彩，並不勸解。

　　林跡的目光沒有看那兩個打架的人，而是盯著火堆邊一個魁梧的身影看。那人背對著這邊，看不到容貌。但他坐在火堆邊上，身邊空著好大一塊地方沒人敢坐。但他只要伸手，旁人便會飛快將肉食或者水遞過去。

　　這應該就是那個豬臉了，也不知道長什麽樣子。林跡心中嘀咕道。

　　火光之外的林地黑黝黝的，林跡仔細往森林裡看，卻看不到破屠等人的位置，發弧那邊更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朱猴看了半響，發現還沒有動手，頓時失去了耐心，小聲道:“我們來了就這麽看著?”

　　林跡大急，忙伸手放在嘴前，做了噤聲的姿勢。他和虎伊兒在野外待過，知道這些人的聽力有多敏銳，一點點動靜就能分辨出這些聲音到底是什麽聲音。朱猴的聲音雖小，但還是很可能暴露。

　　要命的是，這會兒他們還在上風。

　　果然，朱猴說完話後，火光那邊，那個魁梧的身影倏然舉手，邊上的人立刻停了各種動作往火光外看。

　　那個體態魁梧的身影也把臉扭向了邊上，仿佛在側耳傾聽。

　　這個男人有個滿是絡腮胡子的大臉，一隻鼻子高大外翻，目光狠厲，看著真和野豬一般。顯然這人就是豬臉無疑了。

　　林跡看了一眼，立刻伏低身子，期望那些人不會發現這邊。

　　“醜蛆，是你嗎?”有男人大聲喊道。

　　醜蛆是那個探子少年的名字。

　　森林裡什麽回應都沒有。

只有夜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　　小半天后，森林裡響起了夜梟的叫聲。火光那邊也恢復了打鬧。林跡狠瞪朱猴一眼，朱猴知道自己有錯，已經縮到大樹的凹杈裡去了。

　　林跡再看向火光那邊。發現他們正在分食獐子，並沒有什麽異樣，不由大大松了口氣。

　　想了想，林跡拿出一個迷彩外殼的夜視望眼鏡往森林裡看。

　　黑白的視野中，那幾人真的還大口啃食食物，偶爾說話，也是斷斷續續的。

　　林跡移動著望眼鏡，看到離他們火堆二三十米外，一些人影正在潛行。為首一人舉著斧頭，顯然是發弧的隊伍。

　　林跡舉著望眼鏡再往另一邊看，看到距離三四十米的地方，破屠等人已經站起來來，他們正在借著風聲緩緩拉弓。林跡仿佛能聽到那些弓被拉得吱吱作響的聲音和風聲響成一片。

　　某一刻，林中傳來清晰的嘣一聲弦響。跟著弦響成一片。

　　林跡順著弓箭指向看過去，只見火光處，身材魁梧的豬臉率先中箭，已經倒在地上。其他野人有人中箭倒地，也有人跳起來就跑。

　　這弦響也仿佛是進攻的號角。貼近的發弧等不再躲藏，而是猛然衝了出來。發弧一馬當先，一斧頭便劈掉了一個腦袋。

　　另外一些男人跟著衝出來，短矛弓箭亂飛，剩下幾個沒有倒地的強盜也在刹那間倒在地上。

　　“好！妥了。”林跡三人在山上看得真切，現場再沒有站著的強盜了，不由出聲歡呼。

　　發弧等男人見此，也放松心神，開始四下查看。

　　哪知道就在這時，遠處的火堆忽然一暗。

　　“豬臉沒死。小心！”有人大喊。

　　“啊——”部落的男人傳出了慘呼。

　　“來的可是栗林部的?本豬大江大浪闖過來，沒有想到今日被你們殺到跟前……今日……我殺光你們！”一個陌生狠厲的聲音在人群裡響著，不時夾雜著打鬥之聲和別人的痛呼。

　　原來這豬臉倒地未死，趁機用同伴的屍體壓滅了篝火，而後在姬林的男人當中發難。

　　部落的男人突然陷入黑暗。眼睛一時不能適應，頓時失去了陣腳，被打了措手不及。

　　視野裡一片昏暗，朱猴和石喙一陣急得跳腳，卻是什麽都看不到。

　　林跡急忙端回夜視望眼鏡往人群裡看。只見黑暗之中，姬林的男人盲目揮動著手裡的武器，好像在和黑暗廝殺一般。

　　地上，一個魁梧的身影蛇一般遊動，他偶爾左邊側身說一下話，而後忽然縮身便會往右邊撲過去，傷了姬林的男人後，便會將人擋在身前。其他男人的攻擊往往會打在自己同伴身上。

　　而後豬臉會無聲無息退開，再撲向下一人。刹那間他已經放倒三人。沒有一人是他的一合之敵。

　　林跡看到心如刀割，忙大喊道:“姬林的男人全部蹲下。發弧，你身後，砍他！”

　　林跡離得極遠，其他男人沒有聽林跡的。倒是發弧慢慢恢復了視力，又得林跡提醒，扭頭舉斧就往身後砍下去。

　　豬臉嘿嘿笑著，用一把大骨刀之類的東西擋了一下。這種沒有技巧的攻擊，他一點也沒有放在心上，他甚至連後手都想清楚了。他看出這個人是頭目，只要拿下了，這個隊伍就散了。

　　聽到了自己兄弟的呼痛，發弧知道自己人被傷了不少，這一下便用足了力氣。

　　當！一聲大響，骨刀劈斷，鐵斧往前。

　　豬臉手上一輕，頓時嚇得亡魂皆冒，整個人猛然往後縮出去。發弧一斧頭劈得太過用力，不及改變方向，居然被他閃了開去。

　　豬臉就此往身後一縮，消失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