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茸所在的小山坡在不停的變化著。

先是有人開了一條彎曲但沒那麽傾斜的道路上山，之後有人將山頂上的土地平整了一遍，然後搬運來物資，在山頂建了幾座磚瓦房子，末了還在房子周圍建了一圈低矮的圍牆。

抗生素的效果對於此時的人來說非常不錯，一周用藥之後，采茸的病情便緩解了很多，她也能夠下床活動了。

此時傳來的消息是疾鹿的大多數據點已經被控制了。她走出來，扶著矮牆往朝林城方向看，看到那座繁忙的城市今天又有新的動作。

城門似乎被戒嚴了，一些騎象的士兵也衝到了山上來，對著城裡擺出一副警戒的姿態。

正當采茸疑惑之間，山下的城裡有萬千野獸奔騰之聲傳來，跟著便可以看到一群群大象擠成一團，飛快從城裡衝出來，沒命往北面跑去。

“這是?”采茸有些吃驚，微微張著小嘴。那些大象擠成一團，快速奔行的滑稽模樣，是她以前從沒有經過的。當然，她吃驚的是朝林城的做法。

帶著口罩的守衛道:“我們捕得太多了，馴不了，也吃不了，我們啟子說乾脆放了，是什麽老天有好生之德。也說是留種。不要弄成肥料了。”

這一批是春季，也就是之前圍捕進城裡的大象，一共四千多頭，大約會放走三千頭。小象和比較溫順的已經基本被留下了。

經過統計，現在城裡加城外，被馴服的大象超過一萬一千頭，城裡收到的象牙超過八千副，各處還有大約四千頭象在被圈養馴服當中。

馴服的象已經超出了目前人口的承受上限，殺死的更是多到吃不完，存不住的地步了。城外有些村子，據說就有不少取了象牙後，將大象屍體棄之荒野的。林跡知道這種情況，也只能責令這些人要將象屍剁碎，混入泥土裡當肥料。

林跡不想把這最後的幾千頭象都當肥料，也沒有那麽多人手和草料喂養它們，北面疾鹿又已經納入了控制，索性將它們放了。

這些象放出去，秋天還能見到多少不好說，不過也算是沒有趕盡殺絕。

看了一場大象的重返自然之後，在此後幾日，采茸慢慢見到了一些從北面遷移來的疾鹿人，一些老人或者頭目要求見她，也會被同意在小院外和她敘話。

這個時候大抵除了哭之外，采茸能說的也就是好好保重，好好聽話之類的了。

說完話之後，看著這些人下山，隔日向守衛打聽，大約便能聽到這些人“被分到姬林享福”，“分到了湖東鎮”“這個頭目還沒有走，說是要送去虎鯨……那是一個很遠的地方，騎象也要走二十天呢”之類的。

這些被遷走的疾鹿人有一天也遷完了，氣溫漸暖，山下的田地裡，忙碌的人也變得更多，有時候有些疾鹿的人夾在其中，他們靠近山腳的時候，也會對著山頂彎腰舉手一下。

有些疾鹿人表現好，得到嘉獎，大約也會申請上山，將一點發霉的甜糕，一竹筒變了味的酒水送上山來。

這些人也會跟她說一說山下的事情，自己的生活:“吃得飽，有肉有那種飯，還有一種味道鹹鹹的菜呢……有個城裡人看上了毛妹，說要娶她，這樣她就只能跟那個男人歡好，但一天就可以吃三頓了，毛妹擔心，叫我問問你……”

山下的土地慢慢長出了莊稼，變得綠油油一片。後面也有人沿著周圍幾座山丘種上了一些小樹苗，說是栗樹。據說城裡也在種各種果樹。蘋果，梨，桔子，棗之類的，栗神給的種子，啟子育出的苗，非常金貴。

這些樹苗種完，

又有人驅象搬了幾棵大腿粗，帶根系的梧桐樹上了山，在小院裡種下了。這使得小院多了許多生機。到了這個時候為止，采茸的咳嗽已經基本痊愈。守栗上來檢查過，說只需要繼續觀察。除了觀察她，還要觀察小翠。

采茸也已經覺得身體沒什麽問題，便在小院裡開始做些運動。

這個時候，她想起錢面佯帶著三千疾鹿人去了西面的山林裡，到現在也不知道如何了，便跟守衛打聽。

守衛道:“錢百夫長幾日前就回來了，他帶回來了兩千多人和兩千多頭鹿，據說功居一等，要高升呢。”

“他是怎麽把那些人帶回來的?”采茸問。

就算錢面佯是疾鹿的千夫長，但和他同行的還有另外兩個千夫長以及諸多勇士。她不覺得錢面佯一聲令下，便能讓這三千人歸心聽命。

這些事情守衛反而不知道了，他隻說交班後進城打聽了再說。

飯點後侍衛交班，他進了城去，到下午時分，反而給采茸帶了一個客人回來。

那是跟著錢面佯去的其中一個千夫長。

他見了采茸，面容有些羞愧，但扭頭間看了看采茸所在的小院，便很快將臉色調整了。

采茸見他如此，已經將事情猜了個大概:“你和羊臉一起殺了幽吽?”

幽吽是另外一個千夫長的名字，此時沒有見到，想必他已經死了。

來見采茸這個千夫長叫明泅，年歲不到三十，長得白淨，處事頗為圓滑。

聽到采茸發問，明泅道:“當時情況複雜，我們的勇士們也有很多心思……”

“我隻問你是還是不是?”采茸不想聽他狡辯。

明泅道:“是他手下的一個人殺的，我們還幫他報了仇。”

采茸冷笑道:“這樣你就順利接下其他勇士了?只怕看出你們陰謀的人還是不少吧?回來的人有多少?鹿呢?”

“死了四百多人，鹿，吃了一些。”明泅這些倒沒有說謊。

“好。現在他們在哪?羊臉又許了你什麽好處?”

才死了四百多人， 采茸氣憤之外，還是能接受的。

明泅道:“他們現在被送去挖河了，一天吃三頓，只要河道挖通，就可以另一個地方重新生活。啟子給了我兩個選擇，一是到長江南岸自組部落，一是作為商隊的經理，往淮水一帶行商。行商所得的，十份裡可以分我一份。我對淮水比較熟悉，就選了後者。”

采茸還是氣憤，還想罵上幾句。

明泅說完這些，似乎覺得自己該交代的已經交代清楚了，站直身子笑道:“你也別太氣。你只是被啟子抓了幾日，就將疾鹿改了個天翻地覆。啟子之能，真不是我們可以抗衡的。你想想，那時候就算我們來到了南邊，那又能做什麽?而且算起來，你比我投降的還要早些呢。”

“現在我好歹是自由民，等我積累些錢糧後，要是我們的人有什麽災難，我還是能夠幫上一些的。你就別罵了，好好養病，我先走了。”

明泅說著，對旁邊同仇敵愾的小翠笑著點點頭，便下山去了。

幾日之後，采茸便得到了消息，說明泅帶人往淮水方向去了。

破屠往東面滅掉了幾個部落，佔據了兩個地方後，勾湖流往淮水的支流整個落入了這邊的控制，船通淮水已經不是什麽問題。

天氣漸熱，草木漸長，被困在山頂的采茸終於覺得無聊，想要養一頭鹿，不出意外被拒絕了。

之後有人給她搬來了紡織機，她和小翠便開始學紡織，而山頂的守衛則開始做木匠活。

又過了幾日，有人給她送來了一隻小貓，她要畜養的心願總算是達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