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姬林部落的第一天,虎伊兒確信自己跑得比兔子還快。
兩個蠻衛風火輪一般劃槳,他們在一天之間就從姬林所在的小河轉向了南面,進入一片茫茫的水域之中。
這時候的長江更像是一個無邊的大湖,兩岸水草茫茫,分不清邊界。虎伊兒從水面漂浮的雜物緩緩向東移動的情況才判斷出,他們已經到了林跡說的長江了。
“啟子這麽在意我們,為何我們不在姬林多留幾日?”蠻衛中稍矮的一個名為焦克,在宿營時候問道。
大姬給的獨木舟是部落後來做的,用的就是那棵苦楝樹的另一半木材。這舟的底部做得更窄了些,因而船身就更高了些,同時船身上還有木板加高。所以這船載重更大,船身也被做得兩頭翹起,這種設計也使得船的速度更快,還不容易被浪打進船裡。
焦克覺得以今天這種速度,可能不用林跡說得一個月就能到海邊了。畢竟他們覺得這船的速度比林跡說得還快。
在虎伊兒這裡,離愁別緒是沒有的,虎蠻好的勇士就要隨時能夠去死才行。
她倒是不怎麽牽掛林跡,遠望身後,她的話還有松一口氣的意思:“他比五個智者加起來還要囉嗦。”
虎伊兒也是年輕人,真的不太喜歡無休止的嘮叨。而且有些嘮叨她連聽都聽不懂,讓她越發感覺到她和林跡的差距了。
她之前準備獻身,倒不算一時衝動,而是真覺得林跡已經很厲害了,值得獻身了。
一邊的皮嬌兒接話道:“可是我覺得他說得都很有道理。”
虎伊兒心下認同,可嘴上卻道:“但願。”
不過一些東西,她還得去見證過才行。所以此時她內心極為複雜。
另一個蠻衛平礫在周圍走了一圈,就用自己的木弓獵了些鳥獸回來,皮嬌兒打開自己的背筐,從裡面翻出保存火種的蠟殼耳,結果發現這蠟殼耳兩天沒用,已經熄滅了。
她正要找木棍鑽木,虎伊兒從背包裡拿出打火機道:“我來。”
虎伊兒撿起少許乾草,啪按一下火機,一道火苗就此噴出,點燃了乾草。
“這是!”另外三人瞪大了眼,下巴也快掉下來了。就算是最神奇的巫術也不能這麽快變出火來吧?虎伊兒是怎麽做到的?難道她也得了虎蠻啟示?
“這是他的魔術。這小東西裡裝了燧石和油,我教你們用。但可得省著點……”
四人在長江邊宿營一夜,第二天開始順流東行,速度依舊不慢。
四人都是野外生存的高手,一路前行,一路通暢。林跡說的種種危險,幾乎一個也沒有遇到。就算他們在江面上見到捕食的長蛇,可幾個人手裡都有弓矛,那些蛇敢靠近幾乎就會成為他們的食物。所以虎伊兒的驗證,只怕還在前方。
虎伊兒不知道她的旅途是林跡想外出的寄托,有時候她甚至覺得,除了打火機,其他東西都是多余的。
當然,還有獨木舟不算多余。這獨木舟速度快不說,在茫茫在水面上,在一些水流洶湧的河段,這獨木舟確實給了他們無窮的信心。
如此往下遊走了七八日,這一日靠岸宿營的時候,他們忽然在森林裡聽到了慘烈喊殺聲。
他們當即將船拖上岸來,潛入森林裡查看,結果看到一夥身上畫滿魚鱗的人正在圍攻另一夥身上塗著斑點的人。
兩夥人人數相當,都只有十幾人。但塗著斑點的不知道為何已經倒下好幾個了,看著幾乎沒有什麽傷口。
沒有倒下的人卻依舊緊緊攔在自己那些倒下的同伴身前,不讓他們受更多的傷害,也沒有因為自己這邊漸落下風而選擇逃跑。 “他們用毒箭。”皮嬌兒指著一個畫滿魚鱗的人道。那人正躲在暗處射箭。
那人射的箭並不是長弓大箭,而是一種竹製的吹箭,吹箭射出無聲無息,幾乎叫人防不勝防。
又一箭射出,中箭的人沒過多久便倒在地上,喪失戰鬥能力。
眼見身上塗滿斑點的人又一人倒下,虎伊兒搭弓上箭道:“殺退射毒箭的人。”
嘣。
四支箭從森裡射出,而後兩個蠻衛雷公般叫著,將背筐背在身前,犀牛般衝出森林,衝向畫滿魚鱗的人。
四人用的弓都是強弓,隻前面一輪箭,畫滿魚鱗的人就倒下四個。
這也讓他們驚懼無比,再看到兩個山一般雄壯的男人衝出來,哪有人敢戀戰?一聲呼喊,瞬間就跑了個沒影。
身上有斑的人突然被救,個個感激不已,一個個走上來嘎嘎說著什麽,還有低頭垂首的,有過來拉手的,有人還把幾個倒地的敵人的耳朵割下來,遞到了虎伊兒等人身前。
發現語言不通,虎伊兒也是無奈,只能學著姬林部落的樣子,對他們抱抱拳而已。
那些人哇哇說著什麽,有指指自己身上的斑點,發出“巴,巴”的聲音。虎伊兒便把他們當成是叫有斑的部落了。而後她露出虎頭紋身介紹自己:“虎蠻!”
另一邊,正有幾個人正在救倒地的人。
他們找到傷者的傷口,取出箭後,用銳器劃開傷口,而後等著毒血流出來。只是這些傷口大多開始紅腫,傷口不怎麽流血,有人也幫忙擠,不過也沒有什麽用。
“蛇毒。”皮嬌兒過去聞了聞,回頭對虎伊兒道。
有斑部落一個頭領模樣的年老壯漢對虎伊兒比劃一陣,表示那些逃走的人就是信奉蛇的部落,他們用蛇毒傷人,被傷的人大多會慢慢死掉。
比劃到最後,老壯漢傷心起來,開始悲聲吟唱。別人跟著調子,也悲涼唱了起來。躺在地上的人大多還有意識,聽到曲子個個露出悲痛不舍之色,顯然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虎伊兒想起林跡說的解毒辦法,比劃一下道:“我來試試。”說著,便拉上了皮嬌兒,直接開始動嘴了。
毒血難於流出,用吸就比較有效果了。
就虎伊兒所知,被蛇咬後他們虎蠻也沒有什麽好辦法,只能放血後祭祀祈禱——林跡說那等於是乾熬。 林跡雖然說中了蛇毒後,能不能活最後看天意。虎伊兒覺得林跡的辦法應該比乾熬要好些。至少吸血可以讓毒血更快流出來這事就是靠譜的。
有斑部落的人大驚,連連比劃要拉開她們,大概是說這是蛇毒,不能吸。
林跡給虎伊兒講過有些毒素通過血液作用,有些通過腸胃作用的分類。她知道吸蛇毒是不會中毒的,這一點其實皮嬌兒也知道,便擺擺手沒有理會。
將五個倒地的傷者的傷口都吸了一遍,直到將血吸到變紅色為止。
而後虎伊兒拿出打火機,開始生火烤毒。
虎伊兒啪將火生起來的時候,現場的氣氛就變了。有斑部落的眾人看著火憑空生起來,一個個變得激動敬仰,再沒有人打斷虎伊兒的救治。就算是地上五個傷者眼中也爆出了希望的光彩。
不久之後,雖然虎伊兒將幾個傷者燒得死去活來,但他們看到虎伊兒和皮嬌兒一點中毒跡象沒有,依舊對虎伊兒信心滿滿。
太陽快要落下,有斑部落的人背著傷者,拉著虎伊兒等人往自己的部落走去。
他們住在江岸不遠的地方,人數只有五六十人。他們比劃著告訴虎伊兒,他們以打漁為生,有時候也在岸邊的森林裡狩獵。
虎伊兒發現他們住的也是半地穴的茅草屋,和虎蠻附近的大部分部落一樣。
到了有斑的部落當中,有斑的人先是跟部落的人介紹了虎伊兒等人的事情,之後有個年老的男人顫顫巍巍站到虎伊兒身前,用虎伊兒熟悉的語言問:“你們真的來自虎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