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關的路不好走。或者說，出關本沒有路。黑山的勇士當中，有幾個是比較熟悉這一片的，還在這附近找了一個熟悉路途的人做向導，但在翻越崇山峻嶺的時候，還是迷了幾次路。

黑山的勇士有些氣急敗壞，在又迷路之後不住罵向導:“你到底知不知道路途?要是敢耽誤我們大王的事情，看我不弄死你！”

他們剛投奔林跡，正是要表現的時候，現在被向導拖累了，唯恐被林跡以為自己能力不行，真巴不得把向導殺了解氣。

向導是個三十幾歲的“年老”男人，處事還算圓滑，對黑山人這種威脅喝罵並不怎麽在意，只是解釋道:“我還是年少時候去過，現在變了這麽多，再讓我想想，能到的。不要急，不要急。”

內心裡，其實他也是緊張的。林跡答應給他一把斧頭作為酬勞，他也怕自己得不到那把斧頭。

“你答應我們的事情，現在已經耽誤我們多少天了，還不要急?”黑山的勇士是真急了。

向導被說得來氣，四下尋找自己熟悉的坐標的同時，低聲抱怨道:“北面我去過的，但那裡什麽都沒有，你們過去也找不到什麽東西的，還不如在這山裡狩獵。這山裡獵物多，你們又有坐騎，肯定能獵得多，看，遠處有一群長毛……”

黑山的人聽到了，再次罵道:“我們去找什麽是我們的事，你再耽擱我們，真當心你的腦袋！”

向導再不敢多說什麽，看清了山的走勢，又要帶著眾人往山上爬去。心裡估計已經把這奇怪的一行人罵得狗血噴頭了。

林跡見這向導動不動就爬山，心裡也頗為無語，給他丟了一把匕首道:“你回去吧，剩下的路我們自己走。”

林跡不但要到草原上去，還得找到一條能將驢馬趕回來的道路，這向導帶的路顯然不符合要求。林跡覺得還不如自己慢慢找呢。

向導對隻獲得匕首顯然是不滿意的，撿了匕首後道:“沒我帶路，你們知道怎麽走?”

聽了翻譯，林跡指指遠處的長毛象群道:“我不知道，但它們應該知道。”

遠處的象群和林跡等人所騎的象體態有所不同，仿佛不是同一個品種。不過它們也是披著長毛的，應該也會往北渡過夏天。跟著它們說不定還能早一點到達草原呢。

在向導不甘的目光中，林跡等人騎象轉下山坡，跟著野象走過的地方走過去。

遠處的象群先是有些驚慌，但後面發現林跡這邊並沒有威脅後，便又恢復了自己的步態，走得悠閑自得起來。

林跡一行在後面只是跟著，也不急著趕路。

此時春意剛到山野之中，到處姹紫嫣紅，春意濃重。偏偏一些山尖還有冰雪未消，有一道道溪流從山上垂落，為這山野增加了無數的景致。

象群之外，山中還要各種走獸出沒。熊豸虎豹豺狼有時候也會和野鹿野豬同行，一片祥和裡，讓人覺得仿佛這裡不是人間。

有時候打破自然平衡的不是獵食動物，而是人。

“有人。”

跟著象群走了一日之後，眾人沉浸在一路美景之中，在前面走的騎鹿的尖兵忽然發來布谷鳥叫的信號。林跡這邊警覺起來，山野裡一切就亂了。

先是鳥雀亂飛，接著百獸四散。跟著便有野花被踩進了泥濘當中。最後，山中的森林裡，呼嘯著衝出了一些拿著石矛穿獸皮的人。

也不知道這些人獵殺到野獸沒有，他們將獸群驅散之後，忽然往林跡這邊圍了過來。

林跡急忙叫回尖兵，在一處空曠些的地方列陣。

拿著長矛的人遠遠拉了半圈包圍著林跡等人，

看著這邊好奇而警惕。但實際上，他們只有十幾個人而已。“怎麽樣?要殺掉他們嗎?”焙陽扭頭看看林跡，拉著手裡新製的牛角弓躍躍欲試。

對面的人顯然不知道有牛角弓這種東西，都站在了射程之內。焙陽剛得到這種強弓，其實一路過來射殺了不少野獸了。但他還沒用來射過人。

“先禮後兵。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人，所以我們還是先交好他們為上。”林跡拿出了一小袋糖，拋給焙陽。

焙陽接過糖，撇撇嘴從象背上溜下去，將弓箭背在身上，微笑著往這些獵人走去。

——他語言天賦不錯，其實比林跡還擅長和各種大小部落溝通，因此這種往敵人矛頭上撞的事情，基本都是他在做的。雖然他內心裡巴不得就此大開幾回殺戒，好發泄一下投降林跡的憤懣。但林跡吩咐，他又不得不從。

走到兩邊的中間位置，焙陽笑著拿了一塊糖放進嘴裡，而後將糖袋放下，做了一個請吃的動作，再慢慢退回來。

對面等焙陽退遠了，才有一個半大孩子忽然衝出來，拿了糖就跑回自己的陣營那邊，將糖給一個老者品嘗。老者嘗過，很快分了每人一點，都吃得香甜無比。

根據慣例，吃了林跡的糖，應該就是朋友了，兩邊應該就可以交流了。

但這回似乎出了些意外，他們將糖分食完了，連那個小小的塑料袋也被他們扯碎了吞下去，而後他們嘀咕一陣，跟著卻是爭吵了起來。

“完了，那袋子糖浪費了，他們要打劫我們。”焙陽又把弓拿到了手上，看著他們分析道。

他此時就像預言家一般，話音剛落，對面的人便拿著長矛轉過身來，目光不善看著這邊。仿佛真要以十幾人之力來劫掠這邊三四十人一般。

焙陽拿了一支箭在手裡，檢查過箭簇箭羽後搭到了弓身上。

小白低吼一聲，拿了盾牌和大刀在手，準備戰鬥。

林跡暗歎，也掏出了手槍，上膛，跟著伏低身子，準備下令。

便在這個時候，森林出傳來了某種獸類跑動的聲音，跟著有呼聲傳了過來。

呼聲林跡這邊沒人聽懂了。不過隨著呼聲傳來，對面準備戰鬥的人一個個垮了下去，跟著不甘看看這邊，很快退回森林裡去了。

“走了?孬種！”焙陽瞄著最後一個人退回森林裡，也有不甘。他還是想殺戮，想告訴天下人，哪怕他投降了林跡，但他還是英勇的。

“要不我們追一下他們?”焙陽問林跡道。

林跡沒有給焙陽回應。因為林跡正聽著那種獸奔跑的聲音往森林裡看著。他分辨出了這種獸蹄的聲音，心裡莫名有些激動。某一刻，他果然從森林的縫隙裡看到了幾個騎士的身影。

那是騎馬的女人！

重點是馬！

後世研究表明，馬的馴服比較遲。比牛要晚幾千年。因為牛鼻環這種東西在馬身上並不適用。後面直到人類發明了金屬的口嚼子，才把馬馴服成了家畜。

這是大規模的馴化馬的歷史，那時候開始，這個世界就隨著馬加入了人類的文明，而使得人類的文明快速發展著。

在大規模馴化之前，林跡不知道有沒有人小規模馴化過馬。現在看來，是有的。

林跡看到那個騎馬的女人，比見到金子還激動些。

他此行的目的就是驢馬，一路走到這裡沒有見到馬，他也擔心此時因為氣候問題，馬並沒有在這一片生存。畢竟這個時代，怎麽看怎麽像是長毛象的主宰草原的時代。如今，他終於見到馬了。而且還是被人馴服的。這怎麽能不叫他激動?

森林之中，騎馬的女人仿佛還往這邊望了一眼。

林跡立刻用上了望眼鏡回望。

焙陽見林跡入神，再問了一句:“我們要不要追?”

“追，但保持距離，不要引起誤會。我們要交好他們。”林跡隨口說著。

“哈?”焙陽有些不解了。他們都準備打劫自己了，還要交好?怎麽交好?你交給我看啊。他可是打算追上去血洗他們的。

“嗯，剛才號令那個女人長得非常漂亮，我覺得你應該會喜歡。”林跡看著望眼鏡裡的女人胯下的馬道。

“啊?那不如我們留在這裡宿營?”焙陽聽到漂亮女人，立刻換了語氣。這還算是有點意思，要不然他還是準備血洗的。

主要是林跡看著望眼鏡的姿態是一副色授魂與的模樣，焙陽覺得這女人肯定差不了。

林跡這個時刻卻是是動心了的。

望眼鏡裡，他看到了四匹馬、六個女人。

馬不算高大英俊，和後世的那些純血什麽的完全沒有可比性，毛色看著也不光鮮，但林跡確認那是真的馬。有些馬還乘坐著兩個女人。

至於女人的長相，他並沒有細看。

事實證明，焙陽在和人交往上是確實有一套的。

他決定在原地宿營，而後帶著人出去，在附近摸了一圈，很快確定了那些人的部落所在。而後他再次拿著糖靠近了他們部落。雖然這回還是被趕了出來，不過他已經獲得了這些人的好感。晚些時候，那些人就出現在了林跡這邊的營地裡。

只是讓焙陽覺得非常不滿的是，來的都是男人，一個女人都沒有出現。

兩邊的語言不通，交流只能靠比劃。

焙陽只是告訴他們自己一行往北，就讓他出了好大一身汗。他準備了一些食物，想要讓男人們把女人叫來的時候，林跡拿了一張馬的圖片過來，結果這些人立刻嘩然跑了。

“什麽意思?”焙陽不知道林跡的用意，無奈問道。

“什麽意思?”林跡不知道他們為何而跑，也這麽問著。

這當然是沒有答案的。

那些人跑了之後，不久又有人跑了回來，比劃著讓林跡等人立刻離開這裡，要不然就要殺過來雲雲。

林跡實在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只能聽話繼續上路。

眾人往北走了一段路換地方扎營過夜，對方並沒有跟來再說什麽。此事應該就算這麽過去了。

但是第二日大家收拾好準備上路的時候，眾人卻發現被跟蹤了。

林跡繞到了一處上坡上，拿著望眼鏡往下看，發現跟來的只有一個騎馬的女人。

林跡正在猜測這女人的來意，焙陽搶了望眼鏡看過後，嘖嘖稱讚道:“這女人真的漂亮。”

林跡拿回望眼鏡細看這個女人，發現果然如焙陽所說，這個女人非常漂亮。

女人十八九歲的年紀，雖然也是圓臉，但眉清目秀，鼻挺唇紅。一張老羊皮裹著上身，顯得鼓鼓囊囊的。腰肢裸露，卻顯得頗為緊致結實。跨坐在馬背上的雙腿垂落，也是又長又結實。

“我去找她聊聊。”焙陽顯然大為心動，換了一頭鹿急切要跑回去，但他一回頭，那女人便躲到森林裡去了。

隊伍再走，眾人便又能發現女人再次出現在眾人身後。

如此林跡走，女人跟，林跡停，女人停。要是焙陽想過去打個招呼，女人就會躲到森林裡去。

眾人討論半天，完全不知道女人到底想做什麽，好在後面只有她一個人，眾人只能放寬了心隨她跟著。

又往前走了一段之後，林跡這邊找回了野象群，繼續跟著北上。後面的女人也跟著他們一路而來。

兩邊倒不是完全沒有交流的。林跡這邊停下吃飯，吃完之後在原地留下一些東西，後面會看到女人將那些東西撿起來吃掉。 望眼鏡裡也可以看到她吃的一臉享受的樣子。

為此，焙陽把自己的飯食酒水幾乎都留下一半，就為了給女人品嘗。有一次酒水留得多了，女人應該是喝醉了，還在後面不遠處唱了好幾個小時的歌曲。焙陽便如初戀的小男人一樣，呆呆聽得出神。

在山中又忽快忽慢走了幾日，這一天前面的山野忽然一空，天地變得開闊，草原就在大家眼前了。

林跡用六分儀確認過經緯度，在地圖上畫下標記，對大家道:“我們在這裡休整兩天，後面可能就連一個擋風的地方都找不到了。”

這裡停下，也是要弄清楚後面那個女人的用意。要不然在茫茫草原上屁股後面跟著尾巴，林跡沒什麽安全感。

大家在一處山下扎營，四處獵了動物回來煮食。肉食煮好，林跡盛了一大碗，讓小白給後面的女人端過去。

這是第一次主動給後面的女人送食物。焙陽本來是說他要去的，但林跡覺得小白去可能會好些。

小白在放下刀盾之後，雖然個子不小，但其實還是有些親和力的。在捧著食物的情況下，那個女人應該不會怕。

“她吃了我們那麽多東西了，還是不讓我們靠近，這些還送過去幹什麽?”焙陽有些不滿對林跡道。

他付出了那麽多食物，一點回報沒有，多少有些怨言了。林跡端過去那盆食物……光那個鐵盆就值不少錢，那個女人肯定是不會還的。

林跡看看遠處淡淡道:“這世界上有一種東西教蒙汗藥，我雖然沒有，不過我有安眠藥，只要她吃了，今天她就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