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伊兒真的白了很多，也瘦了不少。不過她以前運動太多，體型有些壯，這一瘦，讓她變得四肢纖長，腰細肩薄，圓圓的下巴也露出了尖，變得更符合林跡後世養成的審美標準了。

洗澡的過程不可描述。總之在一群沒什麽忌諱的女人當中，林跡也洗了個澡。直到水都用完了才一個個穿上溫暖的新棉衣換到另一部車上去。

林跡收了挖掘機，將洗澡的車裡外打掃一遍，打開門窗在冷風裡吹著。小城裡時間凝固，這車要是不吹洗乾淨以後開出來還是又濕又臭的。

車底的冰雪被溫水衝開了一些，又另外和眾人換下的烏黑獸皮等結在一起。

打掃完後回到另一部中巴上，林跡給大家處理傷患，或者塗抹一些防止皮膚乾裂的羊油。

林跡看過皮嬌兒的身體，胸口的問題不是很大，胎兒也算平穩，只是下體有些糜爛，需要靜養治療。

虎伊兒頗為愧疚道:“照你們姬林的說法，這孩子可能還是平礫的，後面要不是為了我，她也不會這樣。”

皮嬌兒滿不在意的樣子道:“他們部落的男人，都沒我有用。”

林跡拍拍皮嬌兒，不知道要說什麽。不能不說這孩子命大，在初懷的時候經歷了這麽多，依舊還懷的好好的，長大了也肯定不得了。

檢查完皮嬌兒，林跡接著看平礫。

平礫的兩隻腳幾乎都廢了。一隻膝蓋粉碎性骨折，已經長歪了。另一隻膝蓋下兩根骨頭都被折斷，也長歪了。這種傷勢就算在後世也很難複原，別說現在了。

“最好的辦法是，等有條件了，把這隻從膝蓋上鋸掉，下面這部分就不要了。這隻我們回去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扶著接回去。不過過程會很痛苦。”林跡說著解決方案。

等有條件的意思是，過上些年，等守栗或者誰的醫術學成了，再給平礫截。要不然以林跡現在的醫術，切斷大動脈的時候就可能會讓平礫死掉。

平礫卻比皮嬌兒悲觀多了:“那我活著還有什麽用?”

蠻衛活著的使命就是廝殺，一個不能廝殺的蠻衛，活著有什麽意義?他之前堅持活著，只是想盡一份力將虎伊兒救出去，如果虎伊兒安全了，他便覺得自己再沒有什麽負擔，隻想解脫了事。

林跡勸慰道:“以後的生活和現在不一樣，會有很多事情適合你去做的。這次會獵，我就救活了不少跟你這般傷殘的人。都活得好好的呢。其中就有好幾個蠻衛。你先別多想，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而且，你有自己的孩子了，這個孩子將來肯定是個健壯的。你就不想自己把孩子教成和你或者和皮嬌兒一樣的勇士?”

聽了前面這些，平礫還有些懷疑，以為林跡在哄他。會獵場最後殺傷殘的情景他是見過的，他不太相信林跡改變了這個局面。

但聽到後面那些，他再看向皮嬌兒的肚子，目光便變得不同。

他在姬林待過，自己知道姬林關於男人和孩子的關系的說法，當時大概是不在意的。但如今事關自己，他發現自己如同初哥一般激動起來。看著皮嬌兒的肚子如同看著整個世界。

稍晚一些，林跡將那輛撞到變形的中巴收了，駕駛著這輛中巴車繼續沿著冰面而行。車行了幾公裡後，他卻忽然發現車子已經到了結冰的海面上了。

考慮到車裡一堆人難於行走，林跡決定慢慢開著車往虎伊兒煮鹽的地方去等發弧等人。

車速只有十幾二十公裡，冰面也比較平整，車裡人終於坐到了座位之上，開始有心思四下打量起來。其中一個靈巧的女孩子在幾個座位間跑來跑去，

幫大家扎著辮子。虎伊兒坐上了副駕，平礫和皮嬌兒也坐在身後的位置，聽林跡說今年的會獵，或者說他們這一趟的經歷。

“那時候來到海邊，就遇到他們這個部落，後面就開始照你說的辦法曬鹽了……也沒有想過會有大部落敢來搗亂的，當時他們部落只有四拍手的人，後面吸收了兩個小部落，也不到九拍手……”虎伊兒說著來到這邊的情景。

當時她並沒有意識到虎蠻威懾力不能抵達這裡的問題，自然依舊無所畏懼，我行我素。這大概和大多數初出茅廬的人差不多。

“那其他人呢?”林跡問了一句。

“死了，或者被吃了。”虎伊兒扭頭看看後面編著歪辮子，穿著奇怪新衣服的婦孺。她依舊覺得過去幾個月的經歷和眼前這些有些虛幻。

這種落差和起伏，是她在虎蠻作為青姆之女從來沒有想過的。

也是因為她的到來，才給這些人的部落帶來了這種災難。她覺得有些愧疚。她當時還覺得自己在給他們帶來富足的生活呢。

林跡也在這個時候扭頭看著虎伊兒。他發現虎伊兒真的變化很大。

她以前的樣子像隻豹子，渾身充滿了力量，做事風風火火，從來都保持著一言不合就開乾的架勢。現在她變得內斂，溫情，行事風格越發成熟，有幾分青姆的樣子了。

見到虎伊兒有些愧疚，林跡道:“石粳部落給我們的傷痛，我們一定會讓他們還回來的。”

“我們現在還是打不過他們吧?我們現在先回部落?”虎伊兒問道。

林跡雖然有這些神奇的東西，可是她也看出來了，林跡這一路其實是在逃。而且林跡也說了，另一邊其實只有十幾人而已，這麽點人要對付石粳部落並不容易。

現在沿著江面開車回去，只要在大晴天的時候停下休息，或者是可行的。但林跡卻不想就此回去。

林跡道:“我們既然來了，腳下就是海水，我們還是弄點鹽再回去吧。而且讓我們的人來這裡，路途太遠了，我想在這裡找些部落合作，看能不能靠這裡的部落對付石粳。如果事情能成，以後也能讓這邊的部落給他們運送鹽。也讓你不白跑一趟。”

“要怎麽做?”

“我還沒有想好，回頭等和他們會合了，再謀劃一下。說不定還要你幫忙呢。”

“那就聽你的……我們其實也弄了很多鹽的。煮的。後來就被他們，還有你給我的裝備，都被他們一起搶走了。”虎伊兒有些感慨。

“沒事，我還有很多。”林跡寬慰道。現在連車都開出來了，打火機什麽的，只要控制著數量，適當拿一些出來不算什麽了。

大約到了上午十點，太陽漸漸升高，林跡見到冰面有融化的跡象，不敢再走，隻好將車子停在海灘上休息。

早上吃了一碗湯面，大家已經開始餓了。林跡便再次開火煮麵，讓他們每人再吃一碗。他們不能多吃，只能少量多餐的養著腸胃。之後便安排輪流休息，計劃晚上或者下半夜再走。反正兩邊離得不遠，開車說不定再走半夜就能到了。

到了下午時分，小白在車頂上吱吱叫著。林跡也被虎伊兒搖醒:“好像是鬼鷹。”

林跡下車之後，鬼鷹便一聲鷹啼，撲了下來。

鬼鷹腹部被噴了“拆”字，虎伊兒不敢認。虎伊兒樣子變化不小，鬼鷹也半天才認出來。

兩邊相認之後，鬼鷹便如雕像一般乖乖站著，任虎伊兒摸頭扯翅膀。沒辦法，它又想起了被抓捕後的恐懼。

“它是不是大了些?”虎伊兒扯開鬼鷹的翅膀看了看那個大大的拆字，好像發現了什麽不一樣說道。

林跡道:“吃得多，胖了點。”

鬼鷹的體重，在家養的這一年多來，確實是重了不少的。不過不是胖了，而是壯了。

在剛抓到它的時候，它像個到處搶飯吃的蓬頭垢面，衣衫不整，滿身傷痕，又狡猾凶狠的無賴子。

現在食物穩定供給，它也不用經常拚命捕食，它變得像個富貴人家出來的武士一樣，不但雄壯有力，而且毛色光亮整齊，氣質也變得俊朗起來。

虎伊兒看到這樣的鬼鷹，自然又摸又撓，愛不釋手。

林跡見鬼鷹腳都開始抖了，給它解圍道:“朱猴他們在附近嗎?把他們帶過來吧。”

鬼鷹得了令，如蒙大赦，扭身跑開幾步，忽扇著翅膀瞬間飛了個沒影。

稍晚一些，海岸上出現了發弧等人騎行的身影。

林跡默默數過人數，發現一人不少，頓時放下心來:“沒有人受傷吧?”

發弧等人從鹿背上跳下來，樂呵呵道:“沒有，他們在你們離開後不知道為啥就亂了，幾乎沒人追我們。後來我們看到你們走得太快了，就讓鬼鷹追著，總算追過來了。”

他們過來也是好的，這邊戰力有限，路上要是遇事，林跡帶著一幫婦孺要應付也是夠嗆。

人群裡，焦克走到虎伊兒身邊，有驚喜也有愧疚。虎伊兒已經從林跡這裡知道了焦克的應對，倒是對他頗有讚許。雖說他出來沒有找到虎伊兒，不過也是因為他，林跡才找到了自己。這功績不能不誇讚。

虎伊兒誇過焦克，讓他去見平礫，自己拉著皮嬌兒圍著小象和大角鹿滿是好奇，也有說不盡的喜歡。

大角鹿和小象體力都比較差，跑了幾十公裡幾乎已經累壞了。要不然兩人只怕還會去騎一騎才罷。皮嬌兒自然不會在意自己的肚子的，騎行什麽的，對她來說不算事。

時間到了下午四點，發弧等人一路過來還沒有進食，又把大鍋搬了出來，不過這回林跡沒有動手，那邊朱猴學過怎麽使用煤氣爐後，便圍著大鍋轉了起來。

反正也是白水煮，沒什麽技術含量，林跡樂得清閑。

他拿出一個望眼鏡站到海岸高處往四處看，海岸邊自然是一片冰雪荒野，四下不見人煙的。不過他卻看到海裡的冰隻延伸出去不到兩公裡，再外面居然就是蔚藍的海水了。

這是洋流的結果?林跡記得有一部分暖流是流經這個區域的。

看到這些，林跡從海岸高處跑下來，高聲叫著:“今晚不吃麵了，我們吃海鮮！走，打漁去了！”

林跡叫得熱鬧，眾人的回應也熱烈，但是準備時間卻花得有點長。

眾人真正下海，卻是在第二日下午。地點是虎伊兒的煮鹽點那邊。

小城有快艇，不過卻沒有適合海捕的拖網。同時考慮到虎伊兒等人腸胃的消化能力，所以林跡喊得很熱鬧的下海被推遲了。

林跡從小城裡搬出了幾條攔網改成了一條小拖網，他才讓人群裡打架勝出的人穿上救生衣，踩著冰面往海裡走去。

走到海中的冰層邊緣，林跡讓人把腳下的薄冰鑿碎，他從小城裡駕駛出快艇，一群人爬上船後飛快將船開進海水裡。

林跡將船開出幾公裡，讓上船的人充分感受了一把什麽叫天海茫茫。

“你們記住了，這世界上，比陸地更廣闊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廣闊的是天空。你們可以告訴你們的後代，在征服陸地之後，可以去征服海洋，最後征服天空。人類的最終征途是星辰大海！”林跡在船上哇哇叫著，忘情地喊。

海風很冷，大家浪了一會兒之後， 便開始返航，同時開始下網了。

看魚群選位置什麽的，大家都是不懂的。所以都看運氣吧。

一網下去，林跡開著快艇劃著海面繞了一圈。而後覺得差不多了，就讓大家拉繩起網。

先拉繩子的時候，沒有什麽感覺，等拉到了網口的位置，眾人便能感覺到漁網嘩嘩震動著。網口拉上來後，便能見到一尾尾魚掛在魚網上了。

林跡是將拖網拚成漏鬥形的樣子的。最後的部位還有個包囊。

拉到包囊的位置，可以見到的是下面整片都是白的，大小魚兒在裡面啪啪掙扎個不停。裡面的魚兒怕不下有上千斤。

這麽多魚，就靠船上這幾個人未必能夠拖得上來。而且再拖的話，裡面的大魚隨時可能掙破漁網逃出去。

林跡見到這情景，當機立斷道:“放回去一點，我們先靠岸。”

眾人將漁網放回去幾米，讓那些魚還留在水裡，而後林跡駕船靠近冰面的位置。前面破了些薄冰駛入比較厚的冰層後，林跡讓一些人把拉網的繩子先拉到冰面上去，讓幾個人在冰面上慢慢往裡拖，而後幾個人站在冰面和水交匯的地方，將網一點點往冰面上面提。

如此費了半個多小時，大家終於將小山一樣大的一網魚都拖到了冰面之上。

躺在冰面上喘勻了氣之後，林跡解開了包囊，頓時這些魚傾瀉了一地。

大黃魚小黃魚滿地都是，帶魚長得幾乎有巴掌寬，黃唇魚這等後世的寶貝，林跡隨便就翻出了幾條，都是二三十斤的。

這個時代的海洋，可比後世富饒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