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陝西行都司甘州衛,張掖。
時節已臨春節,京城上下卻處處洋溢節日喜慶。
街頭巷尾,所見之人,談論最多的也就是年關前的家人團聚,甚至於置辦年貨、燈籠對聯之類。
京城內外,繁華與荒涼,判若兩景,天壤之別。
張掖一帶,素有‘張國臂掖、以通西域’之名,其位之重、其塞之險,可見一斑。
甘西、河西走廊中段,一塊碩大不毛之地,四面環山,異常僻靜。
天寒地凍、風沙凜冽、冷風刺骨。
雖有群山圍繞,依舊無法阻擋這該死的鬼天氣。
……
一月前,當地衛司衙門接到旨意,說是要在此處建立一個備用軍營,及一個校場。
鑒於此,衛司指揮使便命人將這塊碩大的空地圈起,山道唯一的入口也被封了起來。
同時,衛司下令:靠山五十裡之內,不得任何人踏入。
尤其獵戶、軍士。
至於農戶,大可不必刻意禁止,此時天寒地凍,片土不得動,顆糧不能下地,他們自然不會來此處。
數日前,當地衛司開始全面操練,盡管都是日常套路,無非列隊、衝殺呼喊幾聲而已。
他們早出晚歸,大多人對此極為不滿,只是後來聽說,這樣的操練也隻進行十日,算是春節前最後一次,眾人這才默默忍了下來。
這日傍晚,當地衛司將士們還未結束一日的操練,一支人馬秘密潛入,直奔那四面環山相圍的、碩大空地而去。
風沙冽風之下,這支人馬長驅直入,仿如無人。
當然,此處確實無人。
除當地衛司禁止任何人出入外,這支人馬早已派出秘哨前去打探,確保萬一。
此事,除當地衛司指揮使外,再無他人知曉。
當然,指揮使還命親信,做好其它軍需供給。
片刻後,這支人馬已抵山腳。
“千戶大人,穿過那個山道口就到了”。
周百戶上前稟道:“是否開進?請千戶大人明示”。
林宗武立於馬背之上,他再次環視四周,之後單手一揮,眾人立刻向前而去。
碩大一塊空地,由此及彼,足有百裡之余。
此處,沙土連連,偶有乾草乾枝、石塊在地,時有坡度,也只是一個小小的障礙而已。
若遇敵手,除奮勇殺去,再無其他可避之處。
空地南側有一排帳篷,帳篷之大猶如一座小山。“小山”下,有幾口水井,旁有動土跡象,應是新打的。
看來,此處便是他們駐軍之處。
“千戶大人,千戶大人,前邊一排柵欄草棚,裡面有馬匹、草料”。
一名總旗從北邊策馬而來,他面露喜色,上前稟道:“千戶大人,馬棚一側還有一排草棚,裡邊關著野山羊、野雞、野兔,還有野鹿……”。
末了,他笑道:“有好幾百隻呢,旁邊有吃食,但無人喂養,看樣子都餓壞了”。
…………
“弟兄們,此次密訓,是受朝廷旨意,承蒙聖上厚望,諸位務必珍惜此次機會,每次強訓如同實戰,再造我英勇千戶所之威”。
半個時辰後,所有人馬再次整頓完畢,千戶宗武上前訓話,副千戶譚遼立於一旁。
“所用軍需,指揮使大人已為我們備好,本千戶與你們同住帳篷。除口糧外,每日會放出十隻獵物,百米之外開射,打完為止。就算是我們的下酒菜了”。
哈哈哈……
片刻之後,一陣鑼鼓響起,笑聲不再,一片寂靜。
宗武一臉肅威:“此次密訓,朝廷以備好戰甲、馬匹、斬馬刀、勾鐮槍、連環鎖。先以每個百戶所為方隊,最後千戶所協調作戰,交叉掩護”。
末了,他補充道:“本千戶與副千戶譚大人不定時巡視,根據優劣獎懲,敢有懈怠者,嚴懲不貸”。
這時,副千戶譚遼緩緩上前:“破馬陣、連環陣法,其要害所在……”。
京城,仲府。
陽光灑下,院中一片祥和,屋內炭火旺旺,爐上水壺嘴邊冒著陣陣熱氣,一副溫馨之意。
仲姝早早起床,精心洗漱一番,用過早飯後,便開始整理書冊。
自從仲逸到了翰林院後,接觸到的書卷就更多了,由此仲姝也就更加忙碌:抄書,摘錄,還要列出心得。
對師父凌雲子著兵書來說,仲姝所摘錄之處,那怕僅是提供一個參考,也足以讓她不敢有絲毫的松懈。
今日,仲逸不用去翰林院,也算是他出獄後難得第一個清閑之日。早飯過後,袁若筠便帶著丫鬟鶯兒來到府上。
本來年關將至就夠喜慶了,有這位袁大小姐來,就更熱鬧。
剛進門,袁若筠便向仲逸嚷嚷道:“我的師父、仲大人,怎麽說你如今也是翰林院的六品侍讀,這宅院是不是也該換換了?”。
她皺皺眉,連連搖頭:“嗯,小了點,裝飾也簡單了點,應該換個更大的”。
“再換也無法與你們袁府相比”。
仲逸乾脆也擺起‘師父’兼‘仲大人’的架子,一本正經道:“這朝廷有規製:宅院府邸,一等為公候;二等為一品、二品大員;三等為三品至五品;四等為六品至九品”。
末了,他笑道:‘五等嘛,就是庶民廬舍了’。
袁若筠眼睛瞪得老大,一臉的疑惑加崇拜:“這麽說,你住的就是四等了?”。
仲逸笑道:‘對,你都看到了:廳堂三間、七架,梁棟飾土黃,黑門鐵環知足吧’。
“想不到還有這般繁瑣規矩?無趣的很”。
袁若筠突然笑道:“師父,你趕緊升五品吧,起碼也是個三等住宅”。
一旁的鶯兒插話道:“小姐,仲大人說的對,能在京城有這麽一處住宅,已經很不錯了。想想看,一家人住在這裡,爐火旺旺、茶香四溢,再看看書、說說話……”。
袁若筠微微點點頭,衝鶯兒笑道:‘既是這樣,那你便留在這裡,天天陪仲大人看看書、品品茶、說說話,豈不是更好?’。
“小姐,你真壞……”,鶯兒頓時紅了臉。
住宅的事兒暫且就這樣,但這位袁大小姐卻一刻不得閑。
片刻之後,她又向仲姝叫苦連連:“阿姐,家裡的飯菜吃膩了,要換個口味”。
仲姝那裡會做什麽飯菜?看來又得要上街跑酒樓小吃店了。
只是,現在距離午飯尚早,閑來無事,袁若筠建議與眾人對弈一番。
仲逸搖搖頭, 一臉的無奈:袁若筠的棋藝,若按‘琴棋書畫’那個意思來,還有點感覺。
但若與師姐對弈,那便是小巫見大巫,毫無看頭。
才一局,立刻便沒了興致。
“要不?師父給我們展示一番輕功如何?”。
袁若筠一臉欣喜:“若此處多有不便,那教教我們也行,就從入門開始吧”。
仲姝歎道:‘還是說點別的吧,若輕功有那麽好學,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都能飛簷走壁了,那還了得?’。
哈哈哈……
眾人正在說笑之際,卻聽院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李兄,你怎麽來了?”。
見來人是李序南,仲逸心中便猜出了大概。
看他衣冠整齊,不忙不忙,想必並無發生意外。
“兄弟,借一步說話,就一頓飯的功夫,一會我還要回戶部呢”。
李序南並不認識袁若筠與鶯兒,他將仲逸拉到書房,壓低聲音道:“我有一事不解,特找你商議,還請兄弟出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