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侍衛林立,然而,皇宮也有悠閑之人、悠閑之處,比如說花園走廊,比如說還不到五歲的世子——小朱翊鈞。~~щww~suimеng~lā
走路步伐還不是很穩健,喃喃學語之後,一些簡單之語已基本能說,而但凡有過子女的人都知道,這個時候往往是孩子最為頑皮之時走路怕摔著、吃飯怕噎著、喝水怕嗆著。
甚至於,更要擔心他隨意抓住什麽東西,要麽將東西摔壞了,要不將自己碰著了。
身為皇子,朱翊鈞不僅要正常作息,正常飲食,更要非正常的讀書、學習。
“先生,我們不玩這個,要飛……”。
朱翊鈞總算午覺睡醒,而仲逸也該正是‘上崗’。
初春來臨,氣候溫和許多,午後陽光灑下,感覺還是挺愜意的。
樹枝抽新芽,朱翊鈞又有摘‘果實’了。
仲逸腦中快速的旋轉著他在想著自己五歲左右發生過事兒,比如義中村、比如老姑,比如田二叔、大白駒……
說實話,成大成人之後,除非天生異象,五歲左右發生的事兒,應該是沒有多少記憶了。
一個翰林院的文官,無論之前的侍讀,還是如今的侍讀學士,竟然會輕功?說出去,絕對不可思議。
除自家人,還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在仲逸看來,趁著朱翊鈞還小,快點將這個記憶抹掉吧。
如何做到呢?只要不再重複,不再答應他的這個請求即可。
“聽話,今天我們不玩那個,現在樹上還沒有結果實呢”。
仲逸望望四周,抱起小朱翊鈞,努力的跳了起來,離地不足半米。
估計,以後就是這水平與高度了。
“要不?我們來聽聽聽這個?”。
仲逸掏出一個小玩意兒,巴掌那麽大,小機器人的模樣,上面還有幾個按鈕。
“嗯???”。
小朱翊鈞一把奪過來,緊接著就是一通亂按。
“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的快……”。
“靜夜思,床前明月光……”。
“人之初性本善……”。
咯咯咯……,一陣歡快的笑聲。
聲音不是很高,絕不會引起他人注意,這東西用的是電池,仲逸倒是帶回來不少,完全不用擔心。
這東西,自己家孩子,師兄家孩子,連同袁若筠的兄長袁若晗家孩子,都已‘標配’。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三人行,必有我師也……”。
諸如此類,用不了多久,孩子們幾乎都能朗朗上口。
相信,用不了多久,朱翊鈞便可以在他的父皇、母后面前輕松來一段,順便還能學會幾句兒歌。
絕非仲逸隨意應付差事,他始終認為,這個年紀,還是以玩耍為主,即便能背下來,也難解其意。
為此,他還與唐小丫爭論過,在她們那個年代,莫說是近五歲了,就是三歲,都有請先生的,而所教所學的,也絕不是這麽簡單的東西。
爭論歸爭論,但事情該怎麽做,還得怎麽做。
仲逸無心理會這些,他只是想讓孩子們更開心一點,至於日後的成就,真的不在於爭一朝一夕。
二人‘學的’樂在其中,期間,朱翊鈞從未哭鬧,直到李貴妃派人前來。
‘仲大人,貴妃娘娘請世子回去呢,你看,太陽都快要西下了’。
一名太監才這麽一說,眼睛卻直直盯著世子手中的‘寶物’。
“這個……”。
朱翊鈞立刻將玩具收起,捏的緊緊的,像是要藏了起來,就連他的‘仲先生’,都不可以拿走。
對此,仲逸早有準備既然給他了,就沒打算要回去。
估計,今晚要聽著它入眠了。
至於對皇帝朱載垕與李貴妃的解釋,那也就是幾句話的事兒,只是個發聲的玩具,且一直在重複,只要熟悉了,想必也沒人將它當回事兒。
熟悉嘛,總得要有個過程。
非常輕松的一天,仲逸心情還是很不錯的,如此寓教於樂的方法還有很多,想必接下來的日子,也會好很多。
至少,在朱翊鈞登基之前,他還能有個美好的童年生活。
出宮後不用再回翰林院,仲逸覺得應該去趟都察院,距離傍晚還有些時間,該應酬的還是要應酬。
應酬,不止在晚上。
都察院右都禦史文博遠,也就是之前的監軍,只有不到一年時間便要告老,見到仲逸後,還是挺開心的。
老頭是個正直的人,在都察院多年,可謂德高望重,此次新君繼位,他是為數不多可以繼續原職的,足以說明這一點。
對於仲逸,他總有點英雄相惜的感覺。
“下官今日在翰林院差事已畢,來都察院,拜訪文大人”。
施禮之後,文博遠立刻為仲逸請坐。
‘聽說仲大人榮升翰林院侍讀學士,才二十四歲的年紀,日後前程似錦,不可估量啊’。
文博遠也是科舉出身,只是他從翰林院庶吉士直接到都察院,之後一直為禦史的角色,並未做過編修、侍讀、侍講之類,心中微微還是有些遺憾。
“文大人言重了,您老仗義執言、鐵面無私、德高望重,當是晚輩們的楷模”。
仲逸覺得沒有必要再互相自謙,他只是來為說一句“當初在浙江、福建抗倭之時,承蒙大人關照,晚輩不勝感激,再次前來道謝”。
君子之交淡如水,真正文人間的往來,仲逸心中再清楚不過這聲感謝便是發自肺腑,無須金銀之物,即便文大人不在都察院了,二人還是可以清茶一盞,談笑風生的。
相比而言,樊文予的房間冷清了許多,因他進京之後一直在刑部做事,與都察院也只是三法司正常差事間的交往,故此,雖是正四品的左僉都禦史,但他在都察院,還是要有個適應的過程。
“樊大人在嗎?”。
仲逸做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在門外喊了一聲。
“原來是仲大人啊,快裡邊請,您來了,怎麽還要通稟呢?直接進去便是”。
樊文予的隨從,從刑部照磨所時,就一直跟著樊文予,一來二往的,對仲逸自然不陌生。
“仲大人,這邊請,小的馬上為你備茶”。
隨從說了一聲,不由的向仲逸附耳一句“樊大人正生著悶氣呢,都好些天了……”。
仲逸微微點點頭,隨從立刻退了出去。
見到樊文予,仲逸並未言語,片刻之後,隨從向二人奉上茶水。
“樊兄這是怎麽了?覺得都察院不對你路子?覺得四品有些委屈了不是?”。
仲逸將茶碗端在手中,不時的將上面的茶葉撇開,目光依舊朝下“要不,該日兄弟向萬歲說個情,請樊兄再回刑部,做個刑部左侍郎,如何?”。
刑部做侍郎?那可是正三品的大員。
如此一說,樊文予立刻來了興致“那敢情好,只是刑部侍郎官居三品,以我的資歷,是不是有些不合適?再說了,萬歲登基不久,你一個翰林院的侍讀學士,說話管用嗎?”。
‘啪’的一聲,仲逸將茶碗放在桌上,長長‘哼’了一聲。
“你還知道?刑部你比我清楚,那些侍郎、尚書,那個不是經過多年歷練?辦過多少大案,幾經地方、京城調遣,到了那麽大年紀,才做到了三品、二品的?”。
仲逸繼續道“你現在都正四品了,就這個年紀,能有多少人做到?再說了,都察院怎麽了?那也是三法司之一啊,你以為沒有六部威風,就是個虛的,你看看你們右都禦史文大人……”。
從蠡縣到京城,仲逸還從未如此‘訓斥’過他的樊大哥。
當然,從蠡縣到京城,除照磨所那一次外,樊文予這幾年確實一帆風順,甚至連升兩級。
“仲老弟,本以為你是安慰我,怎麽會?”。
懶懶的坐了半天,樊文予總算是來了精神“那你說說,你才多大?都已經是從五品,縱觀朝中文武,連同外任的,恐怕也沒有幾個人做到吧?”。
嗨,這不是適得其反嗎?
看來,今日來都察院,是要弄出點事兒來不可。
仲逸緩緩起身,吩咐隨從退下,將門閉上。
“樊大哥,你我二人,此刻,同時寫辭呈,辭掉所有差事,如何?”。
仲逸竟微微笑道“實不相瞞,來之前我都想好了,五年之內,我就在這從五品上停住了,若是朝廷再有封賞,我一概回絕,如何?”。
辭去差事?這不是要樊文予的命嗎?
他急忙起身來到仲逸面前“哎呀,我的好兄弟,咱們之間,這又是何必呢?都怪為兄,在這裡給你賠罪了”。
樊文予見仲逸不為所動,不由的感慨起來“在六部當中,刑部可以說是墊底了,如今我雖升為四品,起初還是有些欣喜,但看看這一天天的,心裡難受不是?”。
論起來,也算是多年的交情,樊文予從不避諱自己想更進一步的想法,初入仕途這時,他受的窩囊氣夠多了,實在不願屈人之下。
這,絕對是他發自他內心、肺腑之言。
“兄弟,我一直當你是最信任之人,方才那也是話趕話,不是為兄嫉妒於你,而是想告訴你一個道理不進則退啊”。
樊文予簡直要哭了“為兄對天發誓,若是對你有半點不好,天打五雷……”。
“行啦,你我從蠡縣相識多年,就不要婆婆媽媽的,我不是那小肚雞腸之人”。
仲逸示意樊文予坐到旁邊的木椅之上,刻意望望門外,壓低聲音道“樊兄,有幾件事兒,早就想對你說,既然今日到這個份上,兄弟就再為你澆一盆涼水”。
“澆吧,反正這麽多年,為兄都聽你的,也只有你能讓為兄清醒清醒”。
樊文予乾脆再次站立起來,看樣子,是做好準備啦。
“三件事,兄弟我直說了”。
仲逸也不在避諱“其一,當初在蠡縣剿滅牛頭山的山匪時,留有兩箱金銀,搜山之時,你是見過那兩隻箱子的,它們去了那裡?”。
頓時,樊文予的臉上白白一片。
“其二,還是在蠡縣,因鄒家命案,就是鄒小武被殺一案,你要將真凶換做他人,說是迫於當時保定知府而無奈,你們之間有何交易?”。
仲逸一字一句道“還有其三,你從蠡縣七品知縣降為刑部八品照磨,後來,如何升為刑部六品主事的?”。
樊文予徹底呆了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仲老弟’嗎?
仲逸乾脆再次挑明“從刑部六品主事到五品郎中,是因我們去博野縣督辦命案,從五品郎中到如今的四品左僉都禦史,是因你在查處嚴世蕃之案時,立了功,是不是?”。
剩下的,就不必再說了吧?
前兩次,皆是因仲逸的參與去博野縣,他是主辦,羅龍文的堂弟羅二,也是他交給樊文予的。
……
麻木了半天,樊文予臉上竟露出恐懼的神情“兄弟,你不會是將我交給三法司、或錦衣衛北鎮撫司吧?”。
簡直了,激動、衝動、恐懼,大喜大悲,都會降低人的判斷。
“我若是將你交到三法司,何必要前來告知於你?”。
仲逸苦笑道“至於錦衣衛北鎮撫司,你還不夠格”。
這句話,樊文予總算是聽明白了。
“兄弟,你說,我該怎麽辦?是不是有人發現此事了?”。
樊文予連連求道“你一向足智多謀,快替為兄想個法子啊”。
法子?能有什麽法子?
不是任何事, 任何時間,都有法子的。
“牛頭山那點藏銀,恐怕早就所剩無幾,鄒家命案,你已受到懲處,至於其他的……”。
仲逸不容置疑道“不管是誰,徹底做個了結吧”。
末了,他意味深長道“樊大哥,要讓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當初那些事兒,不止我知道,蠡縣衙門的人都知道,如今你到了都察院,千萬不能重蹈覆轍了”。
是的,別的不說,李序南就知道蠡縣的事兒。
一陣沉默,許久的沉默。
“兄弟,從即日起,若我樊文予再做一件出格之事,自行解決”。
樊文予整整衣冠,鄭重其事道“那怕在都察院呆一輩子,永遠是四品,也絕不再有半句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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