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宮到翰林院,從翰林院到仲府,仲逸每日重複的路線大致就是如此,屬於幾點一線那種。~~щww~suimеng~lā
要說一個偶爾的意外,那也是到穆一虹的小院,或樊文予府上走走、看看。
就這麽簡單,這麽規律。
被仲逸‘訓斥’一番後,樊文予確實乖巧許多,每日早出晚歸,在都察院忙的也是不亦樂乎。
即便沒有差事時,他便翻閱一些前輩辦理過的經典之案,算是另外一種學習。
穆一虹治下的誠信堂,尤其小地瓜負責的雜貨鋪,買賣越做越紅火。
眼下正逢春季,上街的人也多了起來,各個店鋪每日幾乎都是人滿為患,貨物價格適中,但種類齊全,才是關鍵。
畢竟,還是尋常人家多。
羅英打理的‘奢侈品’店也風頭真勁,經過連日以來的口口相傳,如今誠信名下的玉器飾品店,簡直就是上層富貴大戶的首選。
尤其那些有錢、而又正被寵著的闊太太們,連同那些挖空心思送禮之人,簡直喜歡的不得了。
各人都有各人的圈子,對尋常人家而言,去雜貨鋪走一趟,轉一圈下來,花點銀子,幾乎可將家用之物添置的齊備了,還不用跑太多、太遠的地方,頗為劃算。
而對有錢有勢的人家來說,沒有到誠信堂奢侈品店專門打造幾件飾物,擺放在客堂或穿戴在身上,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有錢了。
為何?這裡的東西,款式新穎、造型簡直太美了。絕對是獨一無二,而且頗為前衛。
據羅英說,交過定金,等待取貨的人,都要排在一個月之後了。
這可倒好,忙壞了後院專司打造、設計玉石的工匠們,忙得多,賺的多,誠信堂是所有正式夥計可長期留守的地方,誰也不能砸了自己的飯碗不是?
這些,與仲逸關系不大,他依舊是那個從五品的翰林侍讀學士。
自從上次將那筆巨銀給穆一虹後,誠信堂將在京城增開幾家店鋪,如此一來,京城幾乎每個地段都有了誠信堂的牌子,別人想要再插進來,那也是很難找到立足之地了。
除京城外,穆一虹已派人在北直隸一些州、府開始張羅起來,一旦有適合的店鋪,立刻盤下,經裝修調整後,依舊為雜貨鋪、奢侈品店兩項,當鋪將不再設有。
經過精心部署安排,誠信堂各店鋪的夥計、掌櫃、協理已基本到位,對店中的經營也能掌握,其中有一些人,已達到嫻熟的地步。
學徒、夥計、大夥計、師傅、協理、分店掌櫃、大掌櫃、東家,這樣的模式正慢慢展開。
同時,京城作為中心,負責為其他州府的店鋪輸送人員、並統一管理。
穆一虹,這個少東家,確實夠忙,好在還有宋洛兒等協助。
丫鬟香兒、桂兒,分店掌櫃羅英、小地瓜,連同陶朔、陶雯兒等等,無論帳目,還是進貨上貨,各個店鋪之間的協調,都不能少了他們。
事在人為嘛……
穆大娘的老伴複姓公孫,寶貝孫兒公孫槐,在京城開了一家打行,說白了,就是與後來的鏢局差不多,只是還沒有普遍開來。
在大明朝這個時期,一些大的府城,已經有這個行業的存在,衙門也會給予許可,人們對此並不陌生,但也不是特別的熟悉。
經過多年的經營,公孫槐聚集了不少志同道合的兄弟,只是買賣不怎麽好。
能用的起他們的,主要是一些極為有錢的主兒,但這些人運送的大多還是為私人的財物,傭金給的不算少,就是活兒少了點。
至於那些經常上路運貨的商家,一般都有自己的家丁、夥計隨行看護,也不再另外請人保護出行及貨物的安全。
像公孫槐的打行,基本能夠維持,但若要說到賺錢,還遠遠不止。
這日傍晚,仲逸與仲姝從街上買了不少禮品有王家精細羊肉片、陳家醬頭肉、劉家一壺好酒等,打包好,是送給穆大娘的。
自從來到京城後,穆大娘就和兒子、孫兒一起住,雖然打行的買賣不怎麽樣,但晚輩們對她頗為孝順,無論吃喝、日常用度,都是最大限度的照顧老人所需。
聽說仲姝和仲逸要來,穆大娘很早就開始忙活起來,從午後一直到現在,又是備菜備肉,又燙一壺酒,只是年紀大了,這些活兒還得孫媳婦幫襯著,但她卻樂在其中。
“見過穆大娘,您老身子骨還好?”。
在公孫槐的指引下,仲姝與仲逸已來到屋裡。此時,正是晚飯時刻。
“姝兒、逸兒、來來來,快到這裡,坐下……”。
穆大娘的聽力已不是太好,但眼神還算不錯,大多時候都是自言自語,別人向她說話,也要附耳大聲點,才能聽見。
“咦?啟兒怎麽沒來?他不是也在京城嗎?又去打仗了?”。
穆大娘瞅了半天,發現還是少了一個人當初,在凌雲山時,仲啟、仲姝、仲逸,她沒少操心,真真是看著他們長大的。
這麽多年了,仲啟改名林宗武後,穆大娘還是沒有適應過來。主要這都是下山後的事兒。
仲逸連連搖頭,仲姝乾脆湊了上去“我師兄如今負責宮禁,差事特殊,來不了,下次有空再來看您”。
“哦,啟兒現在都進宮了,朝廷的事兒要緊,得空記得來……”。
穆大娘向孫兒媳婦說了幾句,片刻之後,飯菜便端了上來。
……
“專門負責為誠信堂運送貨物?這太好了,只是銀子,是不是多了點?”。
飯後,仲姝正陪著穆大娘說話,仲逸則與公孫槐說起買賣上的事兒。
公孫槐今年十九歲的年紀,自幼跟其父學的功夫,也曾參與過剿匪這類實戰,為人豪爽仗義,也正因此,才能在打行聚集了這麽多人,賺的錢不多,但大家還是願意死心塌地的跟著他。
關於仲逸和仲姝,他自然不陌生,早就聽他祖母說過,在仲逸大婚時,公孫槐就隨他祖母去過仲府,還備了一份厚禮。
他能看的出來,在祖母眼裡仲逸等三師兄妹三人,也就是她的孫兒(女),與他這個親孫兒,沒有兩樣。
“仲大哥,能專門為誠信堂押運貨物,自然是最好的,但每次事後再結算也不遲,為何要保底給我五百兩呢?”。
聽仲逸這麽一說,公孫槐再次搖頭道“這不行,即便是傭金,我也要比別人低一半,保底的銀子,絕不能用,我若真收了你的銀子,祖母非是一頓訓斥不可”。
這小子,看來,還是太年輕了些。
仲逸笑道“你不要小看此事,不僅從京城到各地運送誠信堂自己的貨,還要從瓷器、茶葉、玉石產地進原料,這些都是你的事,沒有保底的銀子,你這些兄弟吃什麽?”。
公孫槐還要說話,卻被仲逸打斷“先就這麽說定了,等你真正賺錢了再說,穆大娘年事已高,吃的、用的、住的,可不能再有半點委屈,多出來的銀子,就給她老人家……”。
“嗯……,那我聽仲大哥的”。
公孫槐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答應了下來仲大哥這是變相幫他,幫他一家。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仲大哥,照這麽說,從今日起,我們也就是誠信堂的人了?”。
仲逸無奈的擺擺手“這個我可做不了主,得要問過穆一虹才行,就是上次你見過的那位穆少東家”。
久在京城,公孫槐自然知道其中之理,他急忙點點頭“對對對,是穆少東家,仲大哥是翰林院的侍讀學士,與買賣無關,與誠信堂無關”。
這時,仲逸將在隔壁屋裡候著的陶朔叫了過來。
“他叫陶朔,在誠信堂幫忙有些日子了,以後就跟著你啦”。
仲逸向陶朔說道“跟著你公孫大哥,他最崇拜的人,也是神行太保戴宗”。
公孫槐笑道“我們早就見過啦,我常去誠信堂,小地瓜、羅大哥,薑伯這些,都認識”。
仲逸不由的歎口氣那我還介紹啥?
還是陪穆大娘說會兒話吧……
次日,朝堂。
朱載垕召集文武眾臣議事,事關北方的韃靼。
數日前,北方駐軍來報韃靼糾集數萬兵馬,蠢蠢欲動,似乎有南下的跡象。請朝廷定奪是否增兵北征,還是另有部署?
對此,朝中又分成兩種聲音主戰與主和。
力主出戰的大多為武將一方,他們的理由很簡單北虜南寇都一樣,只有將他們滅掉,才能真正消停。否則只是一時安分,日後依舊要對陣軍前,沒有第二條路走。
而主張講和的則比較複雜,有人擔心戰而不能勝,有人恐糧草軍餉無法備足,還有人說韃靼遠比倭寇難對付,他們有自己的地盤,兵力也極為充足,不宜開戰。
這其中,有內閣的大臣,有戶部的主官,甚至於五軍都督府、兵部的人,他們也不主張刀劍相向,消耗太大。
作為繼位還不到一年的朱載垕來說,他並非拘泥於開戰與講和兩個選擇,而是因交戰以外的另一個因素。
連同抗倭一樣,若是能解除‘海禁’,倭寇作亂的手法就會大變,剿倭的策略自然也就要調整。
這一點,早在裕府時,他就曾與仲逸說過。當時,二人的看法出奇的一致。
韃靼畢竟不同於倭國,而他們也要互通交易、開放市場,不管怎麽說,大家總是要吃飯的嘛。
議和,原本還是可以考慮的,但如今韃靼竟先糾集數萬人馬示威挑釁,在這種情形之下,若是在提出議和,豈不是很沒面子?
再說了,他這個皇帝,還是個繼位不久的新君,絕不能含糊。
可是,文武百官中,就這兩種聲音嗎?
朱載垕看著底下有人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雖不那麽明顯,總歸是亂哄哄的感覺。
這麽多人,大多都是打醬油的,做不了主,還得湊個數,不易於形成統一意見。
後來一想,朱載垕乾脆決定換個地方說,隻留下內閣大臣,以及都督府、兵部、戶部部分主官,重新議。
正在宮中為朱翊鈞侍讀的仲逸,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就被傳喚過去,說是萬歲要他也參與議事。
這時,仲逸驚訝的發現,這個傳旨之人,正是當初在王府替他傳話那個老頭。
當初,還是裕王殿下的朱載垕正與徐階、高拱、張居正等議論如何對付嚴氏,希望仲逸也能一起前來議事。不過給他傳話的人卻是這樣說的如願意的話,可前往……
當然,這主要是考慮到當時的皇帝朱厚熜。
如今,朱載垕已貴為天子,再叫仲逸議事,終於不用再瞻前顧後了。
行過大禮後,仲逸不由的看看周圍,除朱載垕外,為首的還是徐階、高拱、張居正等人。
要不是內閣的,要不是六部的,起碼是侍郎起步,仲逸這個從五品的翰林院侍讀學士,確實有些‘格格不入’。
不過,這樣也好,別人議事,自己在一旁聽著便是,反正也插不上嘴。
……
“仲侍讀,你說說看,眼下北方之事,當如何?”。
良久之後,朱載垕直接點到了仲逸“說起來,你去東南抗倭立過功,之前與韃靼軍也談判過,是最有發言權的”。
微微一陣異動,前面的人紛紛轉過身來, 這才注意到他們身後的這個小小的從五品。
聽了半天,仲逸心中也漸漸的明朗起來皇帝叫他來,這是想要聽第三種聲音。
顯然,之前大臣們的意見,朱載垕並不滿意。
說到北征,仲逸還真有話要說。
“萬歲,微臣覺得,無論戰與和,皆在於大明,而不在於韃靼。戰是為更好的統,而和則是為天下蒼生,免受無謂的傷亡而已”。
眾目睽睽之下,仲逸上前道“但當此之時,既然韃靼做出一副南下的姿態,朝廷自然不能講和。必須打,而且是一個大勝仗,打來的東西,遠比談來的可靠”。
末了,他補充道“當然,之後的部署,還要由聖上決定,連同東北一帶的女真族,我們要分而治之”。
見眾人依舊不言語,仲逸再次重複道“當務之急,先打完這仗,再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