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冬日已至,北方難得迎來一年初雪,冷是冷點,不過好在還有些許濕潤,那怕是化雪所得的薄薄一層。[WWw.SuiMеng.lā
這些時日以來,京城發生了很多了事情,有鮮聞樂見的,有老生常談的,家事國事天下事,都得關心一下才是。
那怕是茶余飯後,說說、聊聊,也是一種關注嘛。
嚴嵩,嚴閣老之子嚴世蕃一案,終於塵埃落定其罪當誅,當斬無疑。
嚴世蕃休也,嚴嵩被罷職,這麽一大把年紀了,剩下的日子,可怎麽過呢?
“誰說不是呢?呼風喚雨了這麽些年,突然一下子什麽都沒有了,與死何異?”。
京城一個茶館中,幾個對朝局頗為關切的閑人正在閑聊著“要說人活這麽一輩子,落得這樣一個結局,真是慘啊”。
眾人說的最多的,還是那個羅龍文。
為何?他的職位低,而露面的機會多,關於他的話題,自然也就多了些。
“要說這個羅龍文,可真不是個東西,竟然通倭,想著投靠倭國,讓嚴世蕃去倭國躲避,聽說了嘛,我可是在刑部有親戚的……”。
一個中年男子,長得胖胖圓圓的,說起話來喜歡賣關子,就是喜歡暗中別人都眼巴巴盯著他的樣子。
羅龍文膽子確實夠大,不過玩火必然,今日的下場研究注定,這怨不得誰。
轟動一時的嚴氏之案,最終就此落幕。常言到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對老百姓而言,並沒有想象的那麽激烈。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對尋常百姓的最大好處,無非就是多了話題而已,至於那些昔日一心想著巴結嚴氏的人來說,只能自己咽下這顆苦果了。
不管怎麽說,生活還得繼續。
……
天氣不錯,仲逸繼續往來於翰林院與裕王府,外邊的世界與他似乎沒有多少關系,頂多是風雨之下一個站在更加安全的地方,欣賞風景而已。
從當局者跳出來,再到旁觀者,事情大致也就是如此了。
翰林院,仲逸的“辦公室”。
“默大哥,你倒是說說,接下來,還有什麽事情要發生,或者說,我還有什麽要準備的?”。
閑來無事,仲逸一邊品著茶,一邊與程默閑聊著,對於他來說,這樣的日子,才是常態。
“仲大人,你要這麽說,我也就不好隱瞞了,說句大不敬的話,朝中將有大事發生”。
程默再次往往門外,將門關好,湊上少來,刻意壓低聲音道“聽說啊,皇上不行了,這後繼之君牽扯到龍脈的延續,不好說啊”。
當然,這都是聽說啊,我可不敢保證。
這小子,簡直要成精了。
不知從何時起,仲逸對程默不得不開始刮目相看,這小子號稱百事通、包打聽,京城之事、各個衙門的門門道道,簡直無所不能。
在西北榆林府三邊鎮,程默作為隨從,還小小展示了一下那套刀法,雖然沒有達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但防身絕對綽綽有余。
忠心也夠,膽識也夠,像程默這樣的隨從,早就應該高升了,起碼在翰林院有了一席之地。可是在仲逸來翰林院之前,他總不受待見,尤其是掌院學士,對他完全視而不見。
“默大哥,你這些消息是從哪來的?”。
仲逸無心飲茶,倒是對他的話很感興趣“你在順天府有親戚,還是錦衣衛有故交?”。
呵呵,程默一個大大的、誇張的憨笑。
“仲大人,天機不可泄露,山人自有妙計,門有門,路有路,道道大路有門路,這就是江湖”。
程默簡直不能自已“我若是不在翰林院乾,也餓不死,不過話有說回來了,要是不在翰林院,也不會任職這麽多人”。
這話說的,簡直太精辟了。
“這算不算行話?”。
仲逸笑道“就是你們道上那個套路?我真不懂,都江湖了”。
“算了,不說了,還是說說繼承大統的事兒”。
仲逸有些迫不及待,程默也好像早有準備。
自從來到翰林院,程默做了仲逸的隨從,搭理日常,安排行程,二人的關系,簡直相見恨晚。
用程默的話說“只有仲大人把他當人看,而不僅僅是一個下人那麽簡單”。
就衝這句話,當以重報。在三邊鎮是如此,在東南浙江、福建一帶抗倭,也是如此。
不僅要做一個好跟班,更要做好一個好參謀。
“仲大人,當今聖上年事已高,況且多年服用丹藥,你說那玩意兒……能管用嗎?”。
屋內只有他們二人,程默也不再避諱“若是皇帝有個閃失,能繼承大明大業的,除了裕王殿下,還有誰?”。
還有誰?
這話說的沒毛病,這是朝中幾乎人人得知的,朱厚熜的兒子,大多早逝,剩下的,除了朱載垕,還真沒有人可以問鼎大寶了。
在無意中去了那個21世紀,唐小丫曾說過關於朱厚熜、朱載垕,還有現在還是個孩子,將來的萬歷皇帝……
關於這些個信息,仲逸不知看了多少遍。心中再清楚不過,也曾想過改變……
後來,同樣知道結局的,還有袁煒。
袁煒的結局是在行程的路上逝世,結果真是這樣。
哪怕,仲逸曾找過大名鼎鼎的李時珍,開了良方,自已也反覆叮囑過袁若筠要聽了藥品、補品,清淡飲食、作息規律,加強鍛煉。
這些都是仲逸聽唐小丫說了無數次,幾乎是所有人的共識,尤其袁煒這種因為多年拿藥品、補品當飯吃的。
結果呢,離京城的時候還好好的,恢復的相當不錯,可是仲逸從東南福建回來後,一切都晚了。
按照目前的時間推斷,朱厚熜確實不久於人世,接下來繼承大統的,正是裕王殿下,也就是自己侍讀的朱載垕。這幾乎是人人知道的。
可是,自己又能做些什麽呢?
這個問題,從土地公將他再次帶回大明時,仲逸就一直苦苦思索,幾乎天天都在想一遍。
知道歸知道,智慧是智慧,哪怕那種所謂的“先見之明”已經實現了,也要立足於當下,根據當前形勢,做出應對之策。
還是那句話,大明的事,還得要大明的人、用大明的方法來做,其他的,都不好使。
眼下,就是一個鮮活的例子程默,一個大字不識的人,翰林院一個極為普通的跟班,已經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這,又該怎麽說呢?
“裕王繼承大統,這是朝中人人皆知的事兒,可是,這與我一個翰林院小小的六品侍讀,有什麽關系呢?”。
仲逸是真的對程默有些欽佩了,一句請教,完全發自內心“快給我出個主意”。
也不客套,程默將自己多年積累的經驗說了出來“仲大人,辦法盡快面聖一次,翰林院有這個機會,聖上對你也頗為器重”。
仲逸細細看著,程默也猶豫了一下。
“只是,你太過年輕,皇上如此重用你,繞過庶吉士的考核期,短短幾年做到六品侍讀,已經不錯了”。
程默直接攤開了“俗話說,一朝天子一朝臣,當今聖上對你器重,可是新君繼位,就不好說,未雨綢繆,你應該提前準備了”。
原來是因為這個……
仲逸沉默了,這確實是個事兒。
不要程默提醒,自從福建回京後,仲逸也在琢磨這個事兒為何皇帝就是不召見呢?
前些日子見錦衣衛北鎮撫司千戶石成時,委婉的問了一句,得到的答案也大致如此不太清楚。
還是那句話,聖心難測啊。
“仲大人,你可以自己找機會,翰林院近水樓台先得月,向皇帝要句準話”。
程默特意說了一句“這段時間以來,你還是最好不要去裕王府,免得閑話”。
“這段時間以來,盯著裕王殿下的,大有人在,若是讓聖上知道了,心裡總歸是不舒服的,人走茶涼的感覺”。
末了,程默再次重複了一句“即便因為有裕王府侍讀的恩情,最好還是讓皇帝說出來,這樣,無論對你,對裕王,都是最好不過了,我雖愚鈍,但這個道理還是懂的從一而終”。
好小子,有句話叫要看一個人對自己如何,就看他對別人如何?
都是兄弟,他敢對別人背後下手,那沒準有一天,就敢對你下手,論起手段,有過之而無不及。
從一而終,正是程默對別人的態度,如此一說,仲逸也就更放心了。
“多謝默大哥提醒,我盡力而為”。
仲逸望望窗外,微微搖頭笑道“今日,你做了我這個侍讀的侍讀了,應該慶賀一下,今晚去酒樓,痛飲一杯”。
程默連連擺手“不不不,我可當不起,我這人,不喝酒還行,一喝酒,反而說不了,還是給我講個鬼故事吧”。
哎,今日沒有去裕王府,也沒有進宮,翰林院清閑的一天。
……
傍晚時分,仲逸隨意走在大街之上,都是原來街道,一如既往的店鋪,熟悉的叫喊聲。
熟悉歸熟悉,竟有些陌生。
這就是心境。
回到府上,準備找師姐簡夫人的仲姝說會話,看來是不行了。
“賢弟啊,弟妹也在這兒,這可不是我要叫你出去,但你今晚必須要出去”。
李濤:
客堂中,樊文予正慢慢悠悠的品著茶,一點都不著急,更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
一旁的仲姝也微微有笑意,似乎並不介意仲逸“夜不歸宿”。
這是什麽情況呢?
“樊大哥,咱明人不說暗話,我這位夫人,可不是一般的人,她生氣了,後果很嚴重,我可沒有辦法”。
仲逸坐了下來,一日的疲憊簡直要瞬間釋放了。
“好吧,還是不要賣關子了,原戶部主事,榆林府暫代知府李序南大人回京了”。
樊文予放下茶杯,緩緩起身,向仲姝打聲招呼“弟妹,今晚就要奪走你家仲大人了,為兄這也是沒辦法,回頭你可以找李序南,他的主意”。
仲姝有些“不屑一顧”道“樊大哥,你盡管帶他去,隨時支持”。
哎,仲逸有些不舍的站了起來“走吧”。
……
李序南,原先的戶部主事。因為兵部郎中嚴磬和戶部郎中趙謹的陷害,被“發配”到西北荒涼之地榆林府。
從當初的五品知府同知,到後來的暫代知府一職,雖然沒有升職,但做的確實是四品知府的差事。
這近一年的歷練,李序南已不是當初那個僅僅是書生氣的“李大人”。
人。要成長。要麽經歷大事。要麽擔負大責。如此一來,不想進步都難。
執掌榆林府以來,李序南做得最大的一件事就是“為當地百姓謀一條新的活路,收成多一點。家中的銀子多一點,生活能更加富裕一點”。
為了這個目標,李序南將榆林府空閑下來的荒地用做畜牧,尤其當地適合養殖的牛羊,還有其他家畜。
而之前的耕地,根據土壤優劣、抗旱能力強弱,以及平坦與陡峭等進行了重新劃分,能種地的,盡量以耕種抗旱農作物為主,其他的以此類推,最後不少劣質田地,乾脆種植抗旱作物,哪怕是棗樹、果樹。
春耕、夏長、秋收,忙活農活以後,冬日已經來臨,李序南發動當地百姓做起了副業釀酒,而且是當地可以種植的高粱。
紡織、燒瓷等,也漸漸成了規模,只是還沒有做到一定的專業水準。
當初, 在榆林府三邊鎮時,仲逸對當地的特色極為熟悉,李序南的一切計劃也都十分清楚。
此外,羅英也在李序南,近一年了,幾乎是寸步不離,原本是打算保護李序南的安危,因為嚴磬等人隨時可能派出殺手。
如今這個擔心已經沒有了,嚴磬被倭賊亂刀砍死,趙謹被押入大牢,死罪難逃。
而對當地的情形,羅英也經常向仲逸書信告知,李序南更是對他委以重任,如此一來,仲逸對榆林府的事兒幾乎一清二楚。
這一切,只因為一件事李序南回京以後,要面聖,榆林府發生的一切,都要向皇帝朱厚熜稟報。
皇帝的答覆,不僅關乎李序南的前途。更關系到仲逸接下家的一個計劃。
一個國富民強的計劃。
如今,李序南終於回京了,豈能不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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