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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略》第五十四章 什麽語言?
  “站住,幹什麽的?要去那裡?”,呼呼北風下,山野的一個岔道口處,一名中年男子被迎面的崗哨守衛攔截。

  一個山野村夫,長這麽大,還從未見過這等陣勢,他急忙走上前去,滿臉陪笑道:“兵爺,小的就是前面八裡莊的,剛去阿姐家看完小外甥,現在正準備回家呢……”。

  守衛大聲喝道:“八裡莊?何時住的八裡莊?家中還有何人?”。

  那名男子一臉愕然道:“我們幾代人一直就住在八裡莊,具體什麽時間小的也說不清,家中爹娘妻兒,還有祖父母”。

  誰知守衛冷冷道:“等著,等你們八裡莊的裡長和三名以上老者過來指認,你才可回去”。

  一陣寒風略過,這名男子瞬間整個人都凌亂了。

  ……

  這注定是一個多事之冬。

  沿海數省,各省各府、州、縣一片鶴戾恐慌之聲,各省都司命人在各個關隘、通道設卡,所截之人除了要核對戶冊以外,還要各村的裡長、老者來認領,說出祖宗十八代才可離去。

  如此風寒天氣,如此設關設卡,路上行人立刻少了許多,除了那些實在迫不得已要出門之人戰戰兢兢上路外,其他人隻得老老實實呆在家裡,誰願意趟這趟渾水呢?

  如樊文予所說,其他州縣首要舉措便是緊閉城門,而後挨家挨戶搜查,一時間弄得雞飛狗跳、怨聲載道,可三五日之後皆是一無所獲,最後還得再打開城門,進而轉向到各山村搜捕。

  如此一來,城中之人松了口氣,但一種緊張與恐懼之情,立刻彌漫到了整個山野之中。

  作為直隸下轄的府城,保定府自然也不例外,保定知府命人將城中挨家挨戶搜了個遍,甚至連祖墳都要挖出來了。

  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如此大規模的搜查非但沒有找出潛伏下來的倭寇,反倒攪的大夥雞犬不寧、提心吊膽,連個起碼的正常生活都無法保障。

  但若說到蟄伏的倭寇,那可藏身之地多了去了,想想黑山、牛頭山當年的山匪就知道了:茫茫山野、幽幽山谷,何處無藏身之地?無非就是提前備些吃食與衣物而已,保命要緊,湊合三五個月根本不是問題。

  蠡縣城中的情況與其他地方稍稍不同,雖沒有雞飛蛋打、人人自危,但關閉城門一個月的消息立刻傳遍了保定府,城中百姓更是不知所措,雖然表面敢怒不敢言,但心中卻在暗暗罵著出這個餿主意的始作俑者。

  大街之上,隨處可見差役,家戶之中,隨時可能被敲開院門。

  “沈大哥,你這是去哪兒呢?”,仲逸看沈塵剛剛回到縣衙,急忙走了過去。

  沈塵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還能去哪兒?挨家挨戶的搜唄,我現在呀就差點要挖出人家的祖墳了”。

  仲逸笑道:“哦?是嗎?那有何收獲?戰況如何?”。

  沈塵放下手中的佩刀,隨手端起一晚涼水咕咚咚的開始喝起來,之後他摸摸嘴巴道:“我說仲老弟,你是真不知還是裝不知?這蠡縣城中十有八九的人我都認識,怎麽可能有蟄伏下來的倭寇呢?咱們做做樣子就行了,為何要關閉城門一個月呢?”。

  在一起共事這麽久,仲逸知道此刻他是無法說服眼前這位沈捕頭的,此事只有他與樊文予知道,短期之內這種誤會恐怕是無法避免了。

  他更清楚,接下來的形勢會更複雜:一旦城中百姓鬧起來,那後果不堪設想了,現在只能挨一天算一天了。

  盡管此舉會給大夥帶來諸多不便,但蟄伏的倭寇不除,危害就會更大,對此,任何代價都是值得的。

  但此刻,仲逸卻只能說道:“此事事關重大,不得有半點含糊,否則上面怪罪下來,樊知縣一旦有麻煩,到時事態就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了”。

  二人如此爭執不下,仲逸正欲離開沈塵的房間,卻見羅英慌裡慌張的走了進來。

  “沈大哥,抓到一個疑犯,你快去看看吧”,羅英進門便直接喊開了。

  “走,前面帶路”,說著他拿起佩刀奔出門外,仲逸與羅英急忙追了上去。

  城南一個破舊的小院裡,數名差役圍成一圈,中間坐著一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男子,他口中念念有詞,臉上卻毫無恐慌的神情。

  “讓開,沈頭來了”,羅勇看到沈塵後急忙喚其他人讓道。

  沈塵上前一步,將那人頭髮撩起,隨後轉身便罵道:“你們眼睛瞎了?此人雖是邋遢了些,但長得慈眉善目、黑發黃膚?怎麽可能是倭賊呢?”。

  羅勇見狀,急忙上前解釋道:“誰說不是呢?起初我們也是這樣認為的,可是,你聽他說什麽?”。

  沈塵望望羅勇,滿臉不解道:“說什麽了?”。

  這時,只見羅勇輕輕嗓子,雙手叉腰,對那人大聲道:“說,你叫什麽名字?家住哪裡?家中還有什麽人?”。

  那人猶豫片刻,卻喃喃道:“@#¥%*&#@¥……”。

  沈塵眼珠瞪得老大,一臉愕然道:“這,這是什麽情況?”。

  在這蠡縣城當了這麽多年的捕頭,沈塵從未辦過這樣的差事,一向倔強的他還是有些不相信眼前看到的這一幕。

  他心有不甘道:“說人話,我是蠡縣縣衙的捕頭,快說,你是哪裡人,家中還有誰?”。

  那人捋捋蓬亂的頭髮,用迷茫的眼神望著沈塵,猶豫片刻後卻再次開口道:“@#¥%*&#@¥……”。

  “看到了嗎?他不會說人話,這鳥語肯定是倭賊的語言”,羅勇補充道:“再說了,咱們打小在這蠡縣城裡晃蕩,可是,你曾幾時見過這個人,此人一定有問題”。

  冰冷的地面,沈塵竟一下子癱坐在地上。

  片刻之後,他起身揮揮手道:“還愣著幹什麽?帶回縣衙吧”。

  看著沈塵發話,差役們便覺得此人存疑已是八九不離十,於是立刻拿出鐵鏈將這可疑之人鎖了起來。

  仲逸急忙擺擺手道:“放下,放下,咱們這麽多人,還拍他跑了不成?這若是傳出去,豈不是讓大夥笑話我們縣衙的兄弟們無能不是?”。

  聽的此言,眾人便笑著收起鎖鏈,一本正經的將他帶回縣衙。

  剛剛安靜沒多久的蠡縣縣衙,立刻再次熱鬧起來。

  大堂之上,樊文予一臉嚴肅,一聲驚堂木下,左右立刻“威武”開來。

  做知縣也有段時間了,不過樊文予從未想到自己會審這麽一出案子。

  底下那人除了@#¥%*&#@¥……,就沒有別的了。

  無奈之下,他隻得命左右將此人暫且關押起來。

  仲逸心中卻是哭笑不得:“看來這關閉城門與大肆搜捕之舉確實起了作用,僅憑此人不會說“人話”便將他列為可疑之人,也正是怪難為他們的”。

  樊文予心事重重的回到知縣宅,他臉上絲毫沒有勝利的喜悅,此人怎麽看都不像是那倭賊,差事也就辦成這個樣子了。

  午後天空飄起一層浮雲,嗖嗖北風再起,街上幾乎空無一人,就連那些平日裡喜歡嚼舌根的大閑人們也隻得乖乖的呆在家裡,那也不敢去:既不敢出門,也怕說錯話。

  幾個身影來到縣衙,一通鼓聲後,樊文予隻得再次走回大堂。

  “堂下所跪之人,快快報上名來,因何事來縣衙大堂?”,樊文予例行公事道。

  堂下一名老者環視四周,而後唯唯諾諾道:“知縣大人,小的是來報案的,小的一家來蠡縣辦點事,誰知事後小兒不見了,大夥找了半天也不見他的蹤影”。

  原來是找人的,樊文予淡淡的說道:“哦,那你說說,你家兒子長的什麽樣?從何處走失的?”。

  老者比劃著自己的腦袋:“小兒二十有六,但打小腦子不好使,言語不清,也不會收拾自己,看著就像是個叫花子, 在城南走失的,還望青天大老爺為小的們做主啊”。

  “他叫什麽名字,家住何地?家裡還有什麽人?還有誰可以證明?”。樊文予一口氣詢問完。

  老者點點頭,這幾日他在街上已經被問過多次,好在他身邊還有幾個可以證明自己身世的老者。

  ……

  片刻之後,那名老者便帶著他那剛剛才過堂審訊的小兒離開了縣衙,身後隻留下樊文予一臉的尷尬之色。

  “沈捕頭,你當差多年,以後辦差機靈著點,不要把什麽人都往縣衙帶”,說完,這位樊知縣便怏怏離去。

  看著羅勇一臉尷尬之色,沈塵立刻怒道:“好小子,你當差幾年了?以後不要把什麽人都給老子往回帶,聽見了沒?”。

  看著沈塵離去的背影,羅氏兄弟長長舒口氣,他們急忙轉身向仲逸說道:“仲先生,此次太感謝您了,若是當初真把人家給鎖了,那沈頭現在指不定怎麽罵我們呢?”。

  仲逸搖搖頭笑而不語。

  這時,羅英一臉不解道:“仲先生,你說這賊寇到底長得什麽樣?”。

  仲逸仰望灰蒙蒙的天空,深深的歎口氣道:“這些人,絕不是那些身著奇異裝束,光頭扎辮的賊模樣,他們在我大明蟄伏多年,表面看與我們這些人並無差別”。

  如此一說,羅勇更是一頭霧水:“仲先生,我怎麽越聽越糊塗了,照這麽說,我們這個差事是鐵定完成不了?這些人就沒一點破綻可尋嗎?”。

  仲逸目視前方,意味深長道:“不管他們怎麽偽裝,總有露出尾巴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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