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像你這樣一個小店,一年能賺多少銀子?”。
進城後,仲逸帶著程默緩緩行走在大街上,路過一家小店,不由的問了起來。
“這位客官,賺多少銀子,還真不能告訴你”。
那年輕的店家環視四周,再次對仲逸打量一番,而後隨意說道:“不過,我們知府大人愛民如子、治理有方,百姓們的日子過得不錯,百姓們富足,小店自然生意就好了”。
就這麽一句,卻對答如流。
此舉,若非發自肺腑之言,則是早有準備。
但凡店家、夥計,或長期趕路遠行之人,往往都有一雙洞察人情、察言觀色的眼睛。
這個道理,仲逸自然懂得。
離開小店,他與程默繼續向前而去。
“少東家,咱們小店的買賣,與知府大人有什麽關系?你為何要這樣說呢?”。
店小二向那位年輕的店家附耳幾句,一臉的不解。
哼,店家順手揪住店小二的耳朵,匆忙拉回店裡。
“你沒看到嗎?街上不遠處角落裡,都是知府衙門的官差,他們穿著布衣,不前不後、不緊不慢的跟著方才那位年輕人。他必是京城或布政司的什麽大官,是來微服私訪的,你敢不說知府大人的好嗎?”。
店小二急忙豎起大拇指:“少東家果真好眼力,佩服,佩服,差點闖了大禍”。
年輕店家神秘一笑:不是我的眼裡好,而是有人提前打過招呼。
世事百態,世事百態啊。
……
城中不少酒樓、客棧,甚至藥鋪、綢緞店,要去的地方,多了去了。
仲逸如同一個久未出門之人,見到什麽都是新鮮,看到什麽都是熱鬧。
毫無意外,每到一處,都是隨便看看、問問,而那些店家、夥計,也都是隨意應答幾句。
結果都是眾口一詞:知府大人好,知府大人愛民如子、百姓安居樂業之類的。
看來,必是有人提前叮囑過,而街上那些布衣差役,更是隨時不忘在叮囑他們。
盡管不喜逢場作戲,但仲逸卻越發相信自己的判斷:這個知府,一定壓著諸多不可告人之事。
其中,不僅僅是三邊鎮、大煤礦之事。
看看再說,看看再說吧。
畢竟還不到收網的時候,而大煤礦才是重中之重。
路過一個鐵匠鋪時,仲逸有意做出一副不悅的樣子,想必是受不了那火熱與汗臭味兒。
鐵匠鋪燃燒所用的,正是煤塊兒。
此處,還是先不看了吧?
仲逸心中早就盤算過:離京之時,曾向李序南與羅英說起過大煤礦的事兒,想必他們早已將城中用煤的地方,打聽一遍了吧?
說實話,這一通轉悠下來,程默簡直高興壞了。相比京城,這裡雖沒有那般繁華,但卻少了些拘束,多了幾分隨意、趣味。
逛是逛美了,不過腳腕子都有些酸了。
“仲大人,前面還有家當鋪,咱們還去不去?”。
當鋪裡最是清閑,程默是想坐下歇會。
“當鋪?當然要去看看了”。
仲逸見門口有一條長凳,便吩咐程默先坐下等著。
如此一來,那些不前不後、不緊不慢的‘尾巴’,怕是也要收斂收斂了。
“客官,你這是要當什麽東西?拿出來瞧瞧吧?”。
老掌櫃個子不高,長得有些發福,兩隻眼睛眯成一條線:“本店童叟無欺,價格公道”。
仲逸隨意轉悠一番,四下望望,不由的搖搖頭,看來,此處與他的若一當鋪差遠了。
“這裡的生意怎麽樣?當東西的人多不多?一般主動能贖物的,佔到多少?”。
隨意坐了下來,一旁的小夥計立刻奉茶,仲逸對這樣的場面倒是相當熟悉。
“嗨,這買賣嘛,只能說湊合著,還行吧”。
老掌櫃不由的捋捋胡須,滿臉笑容道:“我們有幸遇到一位好知府大人,百姓們日子過得殷實,一般也不當緊要之物,倒是做買賣的,為了周轉銀子,才來當一些稀罕物”。
哎,即便程默坐在門口,還是經不住這老掌櫃提前被打過招呼。
原本想在當鋪好好說說話,現在看來,這個老掌櫃,比其他店家、夥計,說的更不著調。
既是如此,也就索然無味了,不看也罷。
…………
“榆林知府康祺,率全體同僚,在次恭候仲大人”。
知府衙門口,知府康祺竟真的親率一乾隨員候在那裡。
仲逸此次再無欽差副使的身份,康祺一個四品知府,如此接待六品侍讀,有些過了。
唯一能勉強說的過去的,就是翰林院的這位仲大人,大小也算是個京官吧。
“康知府如此隆重,倒讓仲某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仲逸急忙向一旁的同知李序南使個眼色,算是搬救兵了。
這時,李序南緩緩上前道:“仲大人是翰林院的侍讀,而翰林院向來作為讀書人向往之地,康知府這是敬重讀書人,敬重才學啊”。
哈哈,康祺趁機說道:“李大人說的沒錯,康某一生最敬重才學。況且,翰林院,可直達天庭、聆聽聖意。仲大人遠道而來,為了解我榆林府百姓疾苦,本官也只是在此迎接,當得起、當得起”。
仲逸也急忙寒暄幾句,一番客套之後,才終於結束了這個接待的話題。
“本府同知,李序南大人,原先是戶部主事,才來這裡赴任不久”。
康祺開始介紹起來:“仲大人在翰林院,不知你們二人在京城時,是否見過?”。
這話說的,既似一句玩笑之言,又似另有深意:若他們二人說是認識,那勢必會引出很多話題來。
可若說不認識,也瞞不了多久:拋開京城不說,當初,仲逸在蠡縣做樊文予的幕僚時,李序南正是蠡縣縣丞。
要說二人之前從未見過面,誰信呢?
相比仲逸,李序南畢竟來這裡已有些日子了,自然免不了與康祺接觸,這個問題啊,還是交給他回答吧。
“算起來,我與仲大人老相識了,不過平日裡各自有差事,很少見面,雖算不得熟悉,但至少不陌生”。
李序南的話再明白不過:認識倒是認識,只是很少接觸而已。自然,他們沒有深厚的交往,更不會輕易聯合起來。
這種情形,正是大家所願意看到的:皆大歡喜。
“好好好,認識就好,認識就好,這也算是他鄉遇知。我們要好好慶賀一番”。
康祺向周圍揮揮手,其他人紛紛離去,隻留下李序南與仲逸,還有通判曹寧。
“今晚,大家一醉方休,我康某人做東”。
言語笑聲中,康祺領著眾人緩緩進了知府衙門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