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陽光格外明媚,山道間綠樹成蔭、河面水波輕輕,清風徐來,倒也有幾分涼爽的愜意。
山道中,時有路人而過,大多是到田間勞作的,對乾活人來說,只有顧好一年的收成,才能換來那片刻的悠閑自在。
那怕到了冬日,山中再無成片的花紅草綠、水面結了層層冰花,只要一年收成好,照樣可以戴著厚厚的帽子、拖著重重的鞋襪來肆意玩耍一番。
為何?就圖一個心裡踏實唄。若一日三餐都沒有著落,何來那般酒桌前的談笑風生?
這個道理似乎很深奧,但無須去刻意領悟,真切的感受便是最好的解釋。
林大團家日子還算過的去,再有仲大人的慷慨相助,吃穿用度自然不用擔憂,也真是因為此,他才得以有專注精力做眼下的事兒。
很難想象,若是沒有仲大人,他的日子又該怎麽過?
林間鳥語花香,與林大團同行的還有程默、小燈籠。
小燈籠也曾在鐵銅礦上乾過活兒,他便是前些日子鹽課衙門招募的六十名有‘一技之長’者之一,手藝相當了得,只因他個子不好,又一個圓圓的大肚子,看著像個燈籠,這個外號的小名也就流傳開來。
“我這個肚子可不是大魚大肉吃起來的,我娘早就說過:我打小就是這個樣子,喝涼水都長肉,還都長在肚子上了”。
小燈籠逢人就是一番解釋,他是個實在的人,仲逸已派人多方考驗。
小燈籠之前也是有顧慮的,同樣像當初程默這樣的角色,肖大可向他闡明其中厲害,最後總算是同意了。
若說林大團在鹽戶中威望高的話,身為庫大使的肖大可幾乎在所有他認識人的當中皆有很高的威望,連同鹽課衙門的衙役也在其中。
而仲逸之前在眾人中的口碑則是最後的說服力,再有肖大可的鼎力保障,小燈籠再也沒有後顧之憂。
‘聽仲大人的準沒錯,還有大可兄弟,他在衙門做了這麽多年,就是不考慮我,也會考慮他自己啊’。
小燈籠的想法漸漸變得簡單了許多:“我要乾活,像一個人的一樣的去做事,賺了銀子給老娘看病,只有仲大人最放心……”。
一行三人,程默牽頭,這位曾在京城天子腳下長大,在翰林做過多年雜役的‘能人’,自然讓林大團和小燈籠十分欽佩。
在他們眼裡:程默是隨仲大人從京城來到這裡,如今仲大人不方便出面,他就代表著仲大人。
“二位大哥,這接下來的活兒,就全靠你們兩位了,我隻負責我們所有的開銷,若是要銀子,要工具,保證全部齊活兒”。
程默學會了仲逸的大方,而早已準備好的銀兩更是讓信心滿滿:這種有錢人說話‘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覺,真是太爽來。
‘程默兄弟辛苦,按照仲大人說的方位,我們還得半個時辰的路趕,到時就要細細查看一番了,乾活兒的事兒,就讓我們兩個來吧’。
林大團大打趣了一句:“若是有人問起來……剩下的事兒,就交給你啦……”。
程默拍拍胸脯,一臉自信道:“那是自然,想當年我跟著仲大人什麽大場面沒見過?韃靼厲害嗎?倭寇厲害嗎?仲大人照辦不誤,就是這麽厲害……”。
‘那是那是,仲大人文武雙全,所謂強將手下無弱兵,程默兄弟自然也是了不得了’。
“對對對,還請程默兄弟快給我們講講當初抗倭的場景……”。
‘哈哈哈……’。
常言‘三個女人一台戲’,現如今倒好,這三個男人在一起,戲台子還沒搭起來,程默就開始‘登場’了。
林中鳥兒一驚,卻見是三個沒有多少惡意的身影,拍拍翅膀後也就懶懶的呆在那裡,繼續享受著陽光下的清涼……
大家的日子都好過,至少眼下是熱鬧的。這個就很重要:不管以後怎麽樣,至少要過好當下,否則你就虧大了,時光不會再倒流嘛。
“媽媽的,老子總要有一天將這個該死的管家給剁了”。
在陳府做家丁的陶朔日子卻過得不是很順心,陳覃倒是沒有什麽事兒,但這個管家的屁事實在是太多了。
說來也怪,自從那晚之後,陳覃就很少出去了,每日躲在院子裡不是喝茶就是聽曲,不時的自己還撫琴一番,別人聽不太懂,但覺得他還是有些琴藝的。
再有就是到院子裡走動走動,一副吃了化不掉的樣子,令人十分厭惡:好酒喝著,好飯菜都糟蹋了。
可是,誰讓人家是昔日的戶部侍郎呢?
不光如此,就連家丁們外出上街的機會都少了很多,大家整日都窩在這個院子裡,都快要悶死了,好在院子足夠大,房間足夠賭,否則與坐牢無異,
沒事就得找事兒,不然的話,好像別人覺得你的銀子掙得太容易了,陶朔之前不懂這個,現在真真切切明白了。
客堂裡,管家正向家丁們講解著茶藝,面前擺了很多茶杯,大小不一,桌上一大壺開水,兩個大茶壺灌的滿滿的。
家丁們嘀咕:真他麽閑的蛋疼,這麽好的天,睡會兒午覺能死啊?實在不行,幾個人在後院裡打會兒牌,或者說說趣聞軼事,不是很好的選擇嗎?
就不讓人閑下來,要麽怎麽叫下人、下苦人呢?好像沒有點事兒做,就不能活下來的似的。
“這麽多茶水,喝死你,該死的管家”,見一旁的家丁嘀咕著,陶朔也加入他們的戰隊,開始一起鄙視這個沒事找事兒的管家。
“嘀咕什麽呢?陶朔,你上來,向大夥兒講講,這一泡該怎麽泡?”,管家向陶朔這邊望望,直接點名讓他上來。
“怎麽泡?泡死你個老不死的……”,家丁們這樣說著,似乎不這樣說就沒有多少樂趣似的。
陶朔還真懂茶藝,早在東南福建時,他就向茶農學過,尤其他的阿妹陶雯兒更是深諳此道,向他傳授過不少呢?跟了仲大人就更不用說了,文官的愛好嗎,有事沒事的,豈能少的了一杯好茶呢?
眾目睽睽之下,陶朔上前端起一杯茶便一飲而盡:“還一泡怎麽泡?直接喝就行了,有什麽關系呢?”。
“哈哈哈,陶朔兄弟說的對,有什麽區別呢?……”,家丁們紛紛附和著。
管家一臉怒色道:你們這一個個的, 不學點好?知道我們這是什麽地方嗎?這裡是陳府,來的人非貴即富,不懂點茶藝,說的過去嗎?
‘那你還是向丫鬟們說去吧’。
陶朔放下茶杯,向管家笑道:“看看,這麽個大老爺們,翹起個蘭花指,像樣子嗎?”。
“哈哈哈……”底下又是一陣竊笑,氣的管家幾乎要打轉轉了。
家丁們對管家如此,絕非無緣無故,近日府裡有一種說法:老爺想要打發這個管家,他那個做小妾的親戚怕是也自身難保了,眼下正愁沒個由頭呢?
陶朔向大夥兒說了:“我們得要找個理由啊,讓他什麽也辦不好,最後灰溜溜的滾蛋……”。
平日裡受慣了這個老頭兒的氣,大夥兒豈能不支持陶朔的這番‘好意’?
當然,那些管家的心腹不包括在內。但此事一出,到底是忠於陳覃還是管家,漸漸的就明朗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