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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略》第六百五十三章 這1幕
  太陽漸漸高升,氣溫回暖,鹽課提舉衙門院中圍觀的人,終於不用再卷縮著身子了。

  大堂的‘好戲’正在上演,對堂上諸位‘大人’而言,或是各懷心事、無法言明,但對圍觀的百姓來說:基本還算是過癮的。

  相比耿達、孫大發這些鹽商,百姓們似乎更恨魯大頭這樣的惡人:不僅圖財,有時也會要命。

  這樣的人存在,就如同一個不安的隱患,不知何時就會爆發出來,然後發生在自己身邊,甚至於自己身上。

  當仲逸命人將板子打在魯大頭身上時,堂外人群中叫好的聲音從來就沒有停止過。

  盡管,這種聲音真的很低。

  魯大頭是匪、是惡霸,在這一帶臭名昭著、人人皆知,打的皮開肉綻,豈能不令人痛快?

  對耿達此人,人們並不是很熟悉,有所謂的知情人,也似乎就知道他是個鹽商,雖然沒有孫大發的名氣大,但也是個很有錢的主兒。

  是個富人,但似乎還與惡人沾不上邊兒,至少,在表面上如此。

  “哎,你們說說,待會魯大頭醒來後,仲大人會不會繼續命人打他?往死裡打……”。

  “仲大人是個好官,但沒聽說嗎?販私鹽的事兒他可以管,魯大頭的其他惡行,還要其他衙門管,這裡是鹽課提舉司衙門……”。

  ‘照這麽說,這魯大頭還有活路,只要換個衙門,他又會像個沒事人一樣的’。

  “要是所有衙門都有仲大人這樣的人,就好了……”。

  堂上暫時處於‘休整’狀態,外邊院裡人群中就開始嘀咕了。

  對大多數人來說,等著看魯大頭,才是關鍵所在。

  人群中,最前排的幾個灶戶,尤其林大團,他聽的最仔細,這也是平生以來最大的一次榮耀:他謝絕了搬來的椅子,只是靜靜的盯著堂前的一舉一動。

  身為德高望重的灶戶,林大團對魯大頭這種為虎作倀的惡人自然深惡痛絕,但對耿達這樣的鹽商,更是咬牙切齒、恨之入骨。

  其中的緣故,恐怕只有這些灶戶們自己心裡最清楚……

  一旁的吏目蔡一書看不下去了,他幾乎一直在低頭沉思,而後突然抬頭向堂下的耿達問了一句:“你,是受誰指示?否則,僅憑你一人,豈能做的了如此隱秘之事?”。

  這一刻,蔡一書沒有看仲逸的臉色,也沒有向對面的同提舉王核‘眼神交流’,目光直指情緒稍稍恢復的王核。

  身為九品吏目,蔡一書憑借他多年的嗅覺:這鹽課提舉司衙門,是要變天了、也是該變天了。

  今日既然給了‘舞台’,他也不願再做擺設。

  仲逸回過神來,之後便將一種欣慰的目光投向他:鹽課提舉司需要這樣的人、有品階的這位同僚當中,也需要這樣的人、這樣的聲音。

  王核表情百般古怪,好在有一旁的庫大使劉通提醒:否則,他真不敢相信眼前之人就是一向唯唯諾諾、任勞任怨的‘蔡大人’。

  老虎不發威,有時就會被人當做是病貓。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才是大丈夫所為。

  “耿達,你還不老實交代?看我們一向都不說話的蔡大人都開口了,你的機會不多了”。

  王核意味深長的向耿達說了一句:“耿達,這裡是鹽課提舉司衙門,你可要……想好了再說”。

  班頭小墩子立刻向仲逸道:“仲大人,是否用刑?”。

  仲逸微微一笑:“你說呢?既然他不願說,就看你的了”。

  末了,他特意說了一句:“諸位,雖說本官只是個從五品,但畢竟在翰林院做過侍讀學士,承蒙萬歲厚愛,他日若有機會,本官定會向萬歲稟明今日堂前一幕”。

  唏噓……

  這一句,字字如刀,刮的某些人心口直痛。

  小墩子掄起棍子,臉上皆是亮光:“仲大人,你就瞧好吧……”。

  如同待宰豬羊,耿達喉嚨都要裂開了。

  連山珍海味都視為家常菜的他,那裡受過這等王法?

  原本以為還有幾分薄面,那怕是半點僥幸心理,倒也落個‘過了眼前這一關再說’。

  誰知,一旁的魯大頭就是活生活的例子。

  ‘仲大人,饒命啊,小的……小的全招了’。

  見小墩子的木棍終究還是懸在半空,耿大再次跪步上前道:“仲大人,此事事關重大,不知能否找個地方,單獨說……”。

  圍觀之人再次嘀咕起來:有什麽大不了的事兒?還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

  王核再次起身道:“大膽耿達,你這是逼著仲大人要違反朝廷規製嗎?公堂之上,你信口開河,豈知私設公堂是何罪名?”。

  耿達啞然,癱坐地上臉上的表情變得異常痛苦,如鯁在喉、又似芒刺在背,簡直變了一個人似的。

  片刻之後,他竟倒在了地上,連同抽搐的腿腳,之後便沒了動靜。

  這時,程默立刻上前,欲向仲逸附耳幾句,熟料仲逸急忙起
身,向小墩子大喊一聲:“快,傳郎中”。

  與此同時,王核詭異一笑,而後又緩緩坐了下來。

  吏目蔡一書不由一顫,手中的筆掉在地上,嘴裡喃喃細語:“又是如此……,罪孽啊……”。

  人群中,終於不淡定了。

  最前排的林大團不由額頭冒出熱汗,他看的很仔細:仲大人還未對耿達用刑,為何要叫郎中?

  一個不祥的征兆籠罩在上空,所有人幾乎摒棄了呼吸。

  郎中上前,各種手法用上,眾目睽睽之下,難以掩飾他連連搖頭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歎息聲。

  “仲大人,小人醫術淺薄,此人……怕是不行了”。

  那郎中怯怯道:“即便發現的早,恐怕也無能為力……”。

  一旁的蔡一書狠狠道:“吳郎中,我們仲大人是翰林院出身,不是太醫院來的,你倒是說清楚了:他到底是怎麽死的?”。

  吳郎中望望仲逸,再看看王核,他支支吾吾向蔡一書回了一句:“蔡大人,小人醫術淺薄,一時……一時還不知道死因”。

  蔡一書呵呵一句:“不知道死因,你倒是能知道他就‘不行了’,你這不是醫術淺薄,是不學無術”。

  吳郎中連連點頭:“蔡大人說的對,小人不學無術”。

  今日的大堂,儼然就是個戲台,一個個比更是‘角兒’。

  短暫的沉默中……

  “吳郎中,你的醫術暫先不說,不過耿達之死,這麽多人都看到了,死因終究是會被查明的”。

  王核一旁的副提舉薑軍說道:“你說呢?”。

  吳郎中繼續畢恭畢敬道:“薑大人所言極是,死因終究是能查出來的——如果醫術高的話……”。

  “要是換個人醫治呢?”。

  如同隔空傳音,眾人不知聲音從何而來,隻得四下張望。

  眾目睽睽之下,仲姝帶著一名男子走了進來。

  程默見狀立刻上前,低聲問了一句:“夫人,你怎麽來了?有事?……”。

  他是準備向仲逸傳話的,畢竟仲姝是無法走上堂上的。

  仲姝向身後的李時珍施禮,而後便向吳郎中問道:“他的醫術如何?”。

  吳郎中細細打量著眼前的男子,而後微微搖頭道:“夫人,這個……小人就不知了”。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程默立刻上前對吳郎中就是一通臭罵:“好你個不知死活的東西,連李太醫都不知道,瞎了你的狗眼”。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站立,所有目光投向堂下的李時珍。

  仲逸急忙走下前來:“李太醫,怎麽叨擾了你,在下真是擔當不起啊”。

  李時珍微微搖搖頭:“仲大人,若是再耽誤下去,恐怕就真的沒有多少機會了”。

  程默急忙請他上前,順便又將吳郎中推了一把:“睜開你的狗眼,看看什麽叫醫術?”。

  人群中一陣異動,眾人蜂擁向前,幾乎要越過了那道‘白線’:今日這衙門大堂真是讓人大開眼界,連大名鼎鼎的李時珍都來了。

  仲大人,不愧是從翰林院來的,方才說要面聖,如今竟能將李時珍請來。

  “那人有救了……”。

  ‘這個耿達,也不知是哪裡來的狗屎運?到了鬼門關前,還能撿回來一條命’。

  ……

  眾人七嘴八舌,幾乎認定:耿達要起死回生了。

  伴童早已將所用醫具備好,李時珍最後將一根細針輕輕拿在手中。

  小墩子看的入神,手中木棍差點掉在地上,慕名而來的王核、薑軍,連同蔡一書,都似乎忘了眼前的過堂之事。

  所有人似乎不再關心案情,而是耿達能否活過來、如何活過來?

  林大團與其他人也一樣,踮起腳尖,恨不得再上前那怕半步。

  “啊……”。

  一陣呻吟,眾人瞪大眼睛,卻見一旁的魯大頭微微抬起頭,也朝這邊望來。

  神奇的一幕啊,簡直要逆天了。

  “仲大人,此人是被毒藥所致,下毒之人應該在兩個時辰之前”。

  李時珍緩緩起身道:“此藥服用後,最忌心緒波波動,尤其急火攻心、大喜大悲”。

  仲逸心中長長舒口氣:太好了,此事還有回旋的余地。

  眾人一臉愕然,紛紛再次開始嘀咕起來。

  程默急忙問道:“李太醫,那他還有沒有救了?”。

  李時珍微微搖頭:“回天無力”。

  程默繼續道:“請問李太醫,那到底是在什麽樣的情形之下,有人才將藥物讓他服下的”。

  李時珍:這個……不好說:吃食當中、或者強行灌下……

  “哦……,那這人是真沒救了,都毒藥了,神仙也救不了”。

  “耿達壞事做盡,這是老天對他的報應,活該……”。

  若是之前那個吳郎中說救不活耿達,眾人定會說他醫術淺薄,但
如今李時珍都這樣說了,那便是:耿達早就毒藥入侵,是他自尋死路。

  一刹那間,仲姝緩緩從仲逸身邊走過,二人對視一眼。

  “李太醫,你說這種毒藥會不會傳染?”。

  仲姝施禮道:“請太醫莫怪,小女子不懂醫術,只是這堂堂鹽課提舉司大堂上躺著個死人,是不是……”。

  她轉而向仲逸說了一句,而後又轉向其他人。

  ‘哎呀,我怎麽聞道一股味,你們呢?’。

  程默簡直閃電般的反應,一如當初為仲逸‘遮風擋雨’,有些奇招,別人愣是招架不住。

  “啊……這個病,……這是個死人啊,不吉利……”。

  人群中再次異動,不過這次卻有不少後退的腳步。

  “仲大人,各位大人,告辭”。

  李時珍如此一說,仲逸急忙相送,其他人也紛紛向他施禮道別。

  仲姝帶著陶雯兒,也緩緩走了出去。

  “諸位,今日突發變故,此案擇日再審,到時大家還可再來鹽課衙門”。

  仲逸向程默叮囑一番後,程默立刻疏散人群。

  ‘小墩子,快將耿達抬走’。

  仲逸向一旁的王核叮囑道:“王大人,查獲的私鹽,還要繼續清點,此事就有勞諸位”。

  一旁的副提舉薑軍、吏目蔡一書紛紛點頭:“是,仲大人……”。

  耿達被抬了下去, 王核再看看一旁的魯大頭,這才急忙向仲逸回了一句:“仲大人所言甚是,下官這便帶人過去”。

  關於魯大頭,仲逸只有一句:方才之言、簽字畫押,暫先關入大牢。

  此事交由程默去辦,而身為庫副使的肖大可,也要隨眾人去清點被查獲的私鹽。

  仲逸交代一番,怏怏離去。

  臨出門時,王核似笑非笑的向蔡一書說了一句:“沒看出來,蔡大人還是個急性子,下次可得要記住了:千萬不要搶了仲大人的風頭啊”。

  一旁的薑軍忿忿道:“王大人,要說這搶風頭,在咱們這鹽課衙門,還有誰能比得過你?”。

  ‘哼……’。

  這麽多年,薑軍終於明著回了這位同提舉大人一句,而蔡一書也發出了一聲不屑的聲音……

  這一天,他們二人等的太久了。

  不管結局如何,從此之後,他們再也不會有之前的‘唯唯諾諾’了。

  ……

  “仲大人,有什麽趕緊問吧,此人的時間不多了”。

  耿達被抬出後,仲逸立刻安排李時珍再次查看。

  片刻之後,耿達的雙眼終於慢慢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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