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呼聲震耳欲聾,遼使面色慘白的站在那裡,聽著身邊的高麗使者在喋喋不休。
“他們站著竟然紋絲不動?厲害啊!”
“好高的個子,而且都是差不多高,大宋讓人羨慕啊!”
“某看到了,看到了!”
高麗使者突然尖叫起來,眾人皺眉看來,覺得高麗人真是沒修養。
“是他!你們看!沈安在那裡!”
眾人心中一驚,旋即就想起了沈安出城練兵的傳聞。
就在城下的右邊,沈安在幾名護衛的保護下站在那裡,目光淡然。
黃春在他的身邊不時說些什麽,他微微點頭。
眾人都在歡呼著,他的冷靜反而成為了吸引人之處。
“是他!?”
遼使不禁看了過去,眼中全是恨意。
百勝寨的京觀就是此人所鑄,那碑文更是他親筆所寫。
而且此人對大遼和西夏抱著強烈的敵意。若是普通人也就罷了。
可他卻漸漸得了宋皇的看重,並且最關鍵的是他知兵。
說起知兵,大宋的任何一位文官都可以和別人嗶嗶幾句。
也就是說,大宋的文官人人都‘知兵’,派出去就是名將胚子,比如說韓琦那種。
可在遼人的眼中這一切都隻是個笑話。
領兵之人沒在軍中廝混過,沒衝過陣,沒親手斬殺過敵人……
你算什麽逑的名將?
打敗仗的名將?
所以宋人這邊不少文官吹噓自己是名將,在遼人和西夏人那邊引為笑談。
而府州一戰,宋人從出擊到果斷增援,再到野戰擊敗優勢西夏勁旅,震動了遼國和西夏人。
後來有消息傳了出來,宋人竟然在戰後突襲了西夏人的殘兵,而且是突入了西夏境內的突襲。
那一戰據說很殘忍。
宋軍潛入西夏境內,找到了殘兵的營地,然後在凌晨時發動了突襲。
殺戮!
僥幸逃生的西夏人談及那一戰都會打顫,嘴裡都是殺戮這個詞。
宋人恍如魔鬼般的揮舞著刀槍,沒有招降,沒有驅趕,有的隻是殺戮。
見人就殺!
沒藏訛龐為啥沒有立即展開報復?就是因為那次突襲。
那一場殺戮給西夏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正如京觀石上所寫的那樣。
――白骨森森,且看漢兒殺人!
會殺人的漢兒嚇住了沒藏訛龐。
在這一戰中,沈安的聲音始終存在,並且在許多時候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那個少年……
難道這一次檢閱也是他策劃的嗎?
“……,那些西夏人見到了京觀,不禁駭然,然後稱呼他為魔王。宋人裡有人不喜他鑄京觀,覺著他殘忍好殺,也在暗地裡叫他魔王……”
遼使的眼中閃過殺機。
他覺得這樣的少年就該短命!
當年的狄青不就是英年早逝了嗎?
而且狄青可是有大功在身,依舊被逼死。
你算個啥?
遼使看向了趙禎那邊,希望能看到猜疑。
“好!好啊!”
趙禎在揮手。
他滿面笑容,不,是紅光滿面的朝著城下揮手。
他竟然那麽歡喜?
遼使心中一動,就看向了宰輔們。
富弼一直在看著下面,神色激動。
黃河改道是不成了,可遼人的威脅怎麽辦?
大宋該用什麽去回擊遼人的威脅?
這一切讓富弼絞盡腦汁卻依舊沒辦法。
可今日一場檢閱,卻讓整個汴梁城都成為了歡呼的海洋。
軍心陡然提振,民心陡然提振。
這樣的民心士氣,你遼人可敢來嗎?
富弼不禁看向了遼使。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
遼使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而富弼卻是很矜持的頷首而已。
氣勢上遼使已經輸了。
但富弼知道,這是因為他被這場檢閱給震住了,所以才會失態。
也就是說,他心虛了。
富弼嘴角微微翹起,說道:“稚圭,你看看。”
韓琦目光轉過去,然後心中不禁一喜,就說道:“他怯了!”
他恍然大悟道:“遼人怕的是什麽?他們怕的是大宋君臣一心,怕的是軍心士氣的提振……”
若是沈安在,會告訴他,遼人也隻是紙老虎而已。
富弼歎道:“陛下說沈安出城練兵,老夫當時以為太過輕率,可今日一見……那少年竟然隻用了半個月,就讓這一萬人……稚圭,大宋可有這等氣勢的軍隊嗎?”
韓琦搖頭道:“沒有。”
許久未曾作戰,大宋軍隊已經少了殺氣。
富弼說道:“這便是他的功勞了,連老夫……都要讚他……出色啊!”
曾公亮興奮的道:“文武全才,文武全才啊富相。大宋許久未曾見到這等少年俊彥了!”
“陛下,遼使慌了。”
陳忠珩的話讓趙禎的心情更加的愉悅了,他說道:“遼人也有慌的時候嗎?”
“陛下萬歲!”
下面又爆發了一陣歡呼,趙禎含笑揮手,愜意的道:“有人說沈安是胡鬧,可說的人只知道說,那句話怎麽說的……站著說話不腰疼。說的人多,卻沒人去做。那少年默然領命,不顧個人榮辱,此刻也不見他來邀功,朕心甚慰啊!朕……”
“陛下,沈安求見。”
趙禎的老臉一紅,心想朕才說你不顧個人榮辱,不來邀功,話音未落你就來了。
朕的臉還要不要了?
陳忠珩的眼皮子跳動著,說道:“要不……臣去看看?”
趙禎哂然一笑,“罷了,他有功,朕難道還只顧著自己的面子?讓他來,讓遼人看看我大宋的好兒郎!”
邊上的宰輔都聽到了這話,瞬間韓琦的面色就白了。
大宋的好兒郎,官家,你也不怕這名號把沈安給壓死啊!
東華門外唱名算個啥?
沈安並未參加科舉,所以……按照韓琦的邏輯,他也是個蠢材。
可如今這個蠢材卻讓在場的‘大宋好兒’們黯然無光。
陳忠珩下去,再上來時,身後跟著沈安。
“他就是沈安!”
使者們都死死地盯住了沈安,其中以遼人的眼神最為狠厲。
“對,他就是沈安。”遼使的聲音中帶著恨意。
高麗使者用近乎於呻*吟的腔調說道:“大宋人傑地靈,人才層出不窮,讓高麗羨煞。若是高麗有此大才,早已大用了。”
遼使盯住了沈安,突然出聲:“敢問沈待詔,殺人可好?”
沈安止住腳步,左邊的陽光照在他的側臉上,他微笑道:“為國殺敵,如何不好?”
好!
說得好!
邊上有人忍不住喊道:“說得好!”
遼使繼續問道:“京觀可好?那些人稱呼你為魔王……可好?”
周圍的氣氛有些凝滯。
在大家的心中,殺人是武人的事。
沈卞是文官,沈安也是文官。
可沈卞卻親自操練鄉兵,一心北伐。
而他的兒子不但親自衝陣,更是手刃敵軍。
這一對父子就是這麽與眾不同,和官場文化格格不入。
而官場歷來就是磋磨人的地方,就像是一個大染缸,你若是不肯變成同一種顏色,那麽這個大染缸裡的人就會排斥你。
你會怎麽回答?
眾人都在看著沈安。
“魔王……”
沈安笑了笑,說道:“那是畏懼和心虛,那些人對大宋犯下了滔天罪行,他們畏懼看到一個強盛的大宋,畏懼的在顫抖。”
“有理不在聲高,聲音越大,就說明越心虛。”
沈安補充了一句,就準備過去。
遼使陰測測的道:“以後你還想上陣嗎?”
這是一個引誘。
不上陣就是膽小,上陣就是異類。
沈安止步,皺眉道:“有問題一次問,你分為幾次……隻能讓人想起了那些碎嘴的媒婆……某當然要上陣,隻要大宋的邊疆一日不安寧,沈某就會枕戈待旦,隨時聽從陛下的命令,殺奔邊疆。忘了告訴你,沈某有一把長刀,銘文正是魔王!”
好!
趙禎差點脫口而出,幸而忍住了。
可他能忍住,許多人卻忍不住。
“好!”
“好漢子!”
“好漢子!”
陳忠珩忍不住喊道:“好漢子啊!”
喊完後他不禁悄然看看周圍,卻無人關注,就忍不住再喊道:“好漢子!”
沈安目光轉動,對遼使說道:“貴使當謹言慎行!”
他對著使者們微微頷首,然後走到了趙禎的身前,行禮道:“陛下,臣離家半月,身心俱疲,懇請歇息幾日。”
趙禎點頭道:“辛苦了,去吧。”
他不能再滿意了,真的。
沈安一番話有禮有節,強硬的反擊了遼使的話。
而且他不是來表功的,而是來告假。
多好的少年啊!
趙禎的眼中多了神彩,說道:“朕許你行武事!”
周圍漸漸寂靜,隻有城外的歡呼聲依舊。
眾人都呆了。
文官行武事隻是特定期間,比如說韓琦,他就是受指派去統軍抗擊西夏。
可平時你該幹啥還是要去幹啥, 除非你願意轉為武職,否則文是文,武是武,不要越界。
就像是韓琦擔任樞密使時,宰輔們和他之間就有隔閡,大夥兒不是一路人。
可等韓琦掉頭擔任副相後,馬上就變成了文官,這才和宰輔們漸漸融合。
這就是文武分野。韓琦是文官任樞密使,大家這才容忍了他,若是武人,比如狄青……。到現在來說,樞密使這個職位實際上已經變成了文職。
所以文武之間有天塹,而趙禎的一番話就為沈安打破了這個天塹。
所有人的在看著沈安。
你該拒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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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書友“迪巴拉巴拉爵士”打賞盟主,這名字一看就是有來歷的,帥的很明顯,這位書友定然也是如此,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