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北大營甲士?”

　　賈雨村聞言拱手說道:“殿下，此事僅他一面之詞不可信，況且他也說過，那是凶徒的言說，或許那些人只是為了借北大營甲士之名達到威懾的目的也說不定。

　　到底是隻老狐狸，看著他不緊不慢地說話，賈瑜猜想只怕這些東西他早就打好了腹稿，只等華陽逼問。

　　“再者，若正如賈小公爺所言，這些人是北大營甲士，試問賈小公爺怎麽還能站在這裡?即使這些人身不著甲，手中僅有短刃為器，只怕也能抵禦百強敵，而賈小公爺卻只靠著自己與一奴仆便能全身而退，誅殺所有凶匪。”

　　賈雨村一揮衣袖，雙手背於身後，嘲弄般地說道:“是我大齊如今軍伍糜爛，連北大營甲士也如此不堪一擊?還是賈小公爺神功蓋世，武功超凡?”

　　老狐狸的話天衣無縫，就算華陽有心難為他，此時也找不到話來反駁。

　　賈瑜輕笑一聲:“賈大人，您是文人自是不懂武人的事情，若僅憑人數之多少便可斷言勝負，那還要將帥何用?”

　　這家夥，華陽不由搖頭苦笑，這話是在褒獎自己為將帥之才嗎?

　　“哦?某倒真不懂兵法韜略，還請賈小公爺賜教。”

　　賈瑜抿嘴一笑，神秘地說道:“大人可知火藥一說?”

　　“火藥?”

　　賈雨村跟華陽兩人同時說道。

　　不過一人是疑問，而另一位則是恍然大悟。

　　“正如大人當初所見，那些傳聞的雷震，地火，以及那炸出來的大坑皆是大量火藥所造成的，談不上仙法，更不要說是什麽神跡了?”

　　早在京城時，大理寺就有人密告自己，寧國府秘製火器，以及存儲火藥。

　　查探一番後，發現他們製備的只是小柄火槍，華陽也就沒再追查下去，在她的觀念中，火藥只是火槍的輔助，製造殺傷的還是鐵丸。

　　可她卻想不到火藥的威力竟如此之大，春風樓後院的場景她也瞧過，若不是跟賈瑜相熟，加之不信鬼神，只怕也要認為這是什麽妖法邪術了。

　　“若火藥威力果真如此之大，賈小公爺怎可私藏?”賈雨村雖不懂火藥是何物，但卻也知道大齊律中嚴禁私藏火器。

　　“賈大人好像忘了，某此行江南，是遵陛下旨意，前往金陵大營任職，攜帶這些東西，只不過是某想將火藥於我大齊軍伍中廣而用之，只不過這些蠢貨不知其威力罷了，某設計將他們引入地窖，再點燃火藥，如此狹小的區域內，哪怕他們身著鐵甲，也能要了他們的命。”

　　這小子，賈雨村抬眼看了看賈瑜，

　　“呵，原是某孤陋寡聞，還請賈小公爺見諒。”

　　“賈大人不必自責，某卻也低估了火藥之威力，若不是抓住一個賊人的身子當了盾，只怕某也要命喪當場，饒是這樣，某也是受了大傷，幸而撿回一條命。”

　　“你受傷了?”

　　啊?賈瑜有些傻愣地看著華陽，心說你不怕丟人我還害臊呢，你這樣……

　　“回公主的話，傷勢雖重卻皆為外傷，並未傷及內髒，休養些時日，也就能走動了。”

　　“好了，賈大人，我大齊律法一向以仁德為世人所稱道，龍朔二十五年大理寺昭獄內獄卒虐待死囚，以大罪將死之人憑合享食?便將其飯食與豬食調換。先皇聞言怒不可遏，稱其與禽獸何異?遂下令，凡死刑之徒，臨刑前皆可飽食一餐。”

　　“而如今賈瑜剛受過大傷，官府也僅有寥寥佐證，

便要強請其來府，甚至還以詐數相逼，賈大人不覺得有些不妥嗎?”　　“詐數……?”賈雨村心中一驚。

　　“賈大人不承認嗎?”華陽冷笑一聲。

　　賈雨村沉默了一瞬，隨而笑著說道:“某也是一時糊塗，才出此下策，還望賈小公爺莫怪。”

　　從頭至尾，賈瑜都沒有說過自己來此是被人以詐數請來的，華陽竟然會知道，那麽只有一個可能，揚州官府內有她的眼線。

　　“既然當初在場的是賈瑜與他的仆人，那就讓他下去歇息，留那個仆人在此問話就夠了。”

　　“啊?”

　　一直跟個木樁一樣站在遠處的倪二聞言終於有了反應。

　　“各…各位大人，我，我……小人，這哪成啊?”

　　先是規模浩大的宣旨，又是公主駕到，倪二早就傻了眼，這會兒被人提到，心中頓時怕的要死。

　　可惜眾人沒有理會他的感受。

　　賈雨村拱手說道:“此事涉及眾多，只怕還有些細情他身份低微並不知曉的。”

　　華陽擺了擺手。

　　“某大理寺也去過不少次，還沒見過像賈大人這樣勤快的官員，恨不得一天就要理清此案。想陛下處理死囚時，也要三思而後行，賈大人何必如此著急，莫不是另有所圖?”

　　賈雨村聞言趕緊躬身告罪道:“公主殿下嚴重了，只不過此案涉及眾人，若不盡快理清，還眾人清白，定奸徒罪狀，只怕再拖下去，情況可就不容樂觀了， 公主殿下也得三思。”

　　“你，威脅我?”華陽眼睛一眯，原本漂亮的眉眼頓時成了直戳人心的利劍。

　　凌厲的目光連一旁的賈瑜都有些承受不住。

　　然而賈雨村卻好似什麽也未看見一般，依舊拱手說道:“公主殿下言重了，在下只是一慣以來喜歡從長計議罷了。”

　　華陽並不說話，只是臉上詭異的笑容表明她並不滿意這個說法。

　　“既如此，賈小公爺就先且在府衙內歇息吧，這樣如有狀況，我們也能通知到賈小公爺。”

　　賈雨村心中歎息一聲，但也只能做出讓步，得罪華陽可不是個好的選擇，更何況她如今握有處置大權，若是公然與她唱反調，著實不是個明智的做法。

　　賈瑜看了看華陽，後者示意他可以退下去了，隨即便長出一口氣。

　　說實話，雖然他說的輕松，實際上傷痛纏繞著他，加之剛剛體力與腦力的高度消耗，隻讓他身心俱憊。

　　一旁的倪二可憐巴巴地看著賈瑜，希望他也能一起下去，然而賈瑜給他一個安慰的眼神後，便徒自走下去了。

　　畢竟華陽已經夠偏袒了，他也不好再讓華陽難為，再說此事與倪二無關，有華陽在此，他也不怕賈雨村敢威脅倪二。

　　“去找林如海。”

　　“恩?”

　　路過華陽時，一句低語傳來，賈瑜有些遲疑地回頭看了看，卻見華陽已經與賈雨村商討起案情來，擰著眉頭，賈瑜走出正堂門去。

　　站在正堂門口，賈瑜沉思片刻，對著一旁的衙仆說道:“帶我去林老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