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左宗年的戰鬥力,唐粥一直很疑惑,遇見高手他是分分鍾倒地的那種,遇見小兵他又是人形坦克的類型。對付這種讀詩書習六藝的士子,本以為還需要廢一番周折,沒想到兩拳便搞定了。
“快救張黃門!”
當下,他大喊一聲,臉上要多焦急就有多焦急,要多惶恐便有多惶恐,仿佛這倒地的不是一個宦官,而是他的至交好友一般。
另一邊,面對武瑞等人,伏元和左宗年兩人一揮手,便有四五人從暗中躥了出來。這些人個個孔武有力,對付那些差役簡直不要太輕松。
還未動手,奴仆獄卒便跪了一地,只剩下武瑞等十余人支撐著。他們膝蓋一彎也欲跪下,但是對面的虎狼之士卻已經衝了過來。
毫不留情,投降也照打不誤。三兩下過後,原地哀嚎一片,只剩下了目瞪口呆的武瑞。這些大漢真的是平日裡那些悶聲悶氣的屁民嗎?
“喂!”
左宗年凶戾地推了一把武瑞,後者一驚,然後,直勾勾盯著左宗年,直接跪了!
“幾位義士饒命啊!我只是一小小縣尉,所有事情都是縣尊吩咐小的做的。這些事情和我都沒有關系啊!張黃門!張爺爺!您老人家為我說說情啊!”
此刻,甄嚴已經躺下了,這可憐孩子受了左宗年兩拳,頂著一對熊貓眼昏過去了。全場除了那些猥瑣的獄卒和家奴,能站著的便只有武瑞一人了。
唐粥著人將張章扶起,後者捂著後腰,哼哼唧唧坐在軟榻上,此刻聞言顫顫巍巍來到了武瑞面前。
“哎呦!方才可嚇死咱家了!”
“小的有罪!”武瑞鼻涕淚水都出來了,雙腿一抖,胯下頓時一片汪洋,腥臊不已。
看著這粗壯漢子涕泗橫流的樣子,張章忽然覺得腰不疼了,腿不酸了,整個人如同一朵盛開的菊花般蓬勃向上。
陰惻惻的笑聲漂浮在武瑞耳旁:“你便是縣尉武瑞?”
“是!便是小的!您老還收過我送去的節禮!”
說起節禮,武瑞著重加強了語音,似乎是想要提醒自己的節禮與眾不同。
“哦······”張章拉起長腔,似乎是在回憶,這舉動頓時勾起了武瑞生的希望。只要能夠活下來,他決定將自己所有家產都送給這位小黃門。
但是,張章卻不願給他這個機會了,思忖半晌,歎息了一聲搖搖頭,頗為遺憾地說道:
“可惜啊!來此地一年多的時間裡,給咱家送節禮的人多,拜會咱家的人少。至今,咱家只知道左公子和伏元,這武瑞是個什麽東西啊?”
噗嗤!唐粥等人很不厚道地笑了。
武瑞卻是哭了,眼見張章轉身去查看倒地的甄嚴,立即膝行趕上,趴在地上又哭又嚎:“您老難道忘了嗎?我是武瑞啊!您放走的那些犯人便歸我管的!只要我稍微動動手,此事便可以輕松解決!”
“呵呵!多俊俏的少年郎啊!怎麽想起來做刺客來了?聽聞還是甄家的公子!你這······咱家想起來了!”
張章蹲在甄嚴旁邊,先是對地上這位的容貌評頭品足一番,然後忽然一頓,頭也不會地說起了這句話。他身後的武瑞卻是重獲新生般露出了喜色,仿佛看到了這位小黃門在向自己招手。
落在後面的唐粥卻悄悄向後退了退,同時招呼著左宗年和伏元後退,悄聲道:“小心濺了一身血!”
“你便是武瑞啊!”
突如其來的大吼,
張章陡然起身,轉身之時手中卻多了一柄長劍,甄嚴的長劍。 噗!武瑞的笑臉還沒有收回,驚愕的眼神便露了出來,然後便低頭看到一柄利劍穿過了自己的胸口。霎時間,腦袋昏沉,重重地垂了下去,身子如同倒塌的房子般落在地上。
“啊!”
周圍響起了一陣驚呼,小黃門張章桀桀笑了一聲,退開三五步。
······
甄嚴忽然覺得鼻孔間充滿了腥氣,這味道刺鼻難聞,簡直令人作嘔。
他緩緩睜開了眼睛,隻覺得雙眼針刺般疼痛,眼前模糊不清,似乎是有個人影。
有些熟悉,但是看不清臉。為了仔細看清此人,他用手推動身子靠近了一些,手掌覺得黏糊糊的,但是他並沒有在意。
景物漸漸清晰,這是一張熟悉的人臉,縣尉武瑞的臉。只是有些慘白,雙眼無神,還帶著驚恐之色。
“武縣尉!武瑞!”
不對!甄嚴忽然把手掌放在鼻尖聞了聞,刺鼻無比,血腥撲鼻。
“啊!”
這叫聲簡直響遏雲霄,能把屋頂掀翻。
驚嚇還未消除,甄嚴便覺得自己被人抬起放在榻上,然後便看到了一張年輕的臉龐。
雙眼無神地打量了一下四周,這裡還是大牢。周圍亂糟糟的,場中只有自己兩人和一旁的閹人,外加地上的那位武縣尉。
“甄公子!別來無恙!”
“你!你是昨日那位外客!”眼珠轉了轉,仿佛是恢復了神采,他驚叫一聲指著唐粥,指出了後者的身份。
唐粥微微頷首,指著旁邊一臉陰沉的小黃門張章道:“此乃黃門張章!便是你要殺害的朝廷官吏!”
殺害朝廷命官,這罪名不小!通常是和造反聯系在一起的,殺官等於造反。甄家即使是再家大業大,也背不起這個罪名。
“不!不是······我不是要······”甄嚴反應過來,似乎自己闖了大禍了。
唐粥攔住了出口解釋的甄嚴,一副鄰家大哥哥的貼心樣子。
“別著急!黃門大人宅心仁厚,不會為難你的。為了怕你顧慮,已經將此事全權交由我處理了!”
一旁的張章冷哼了一聲,算是默認了此事。轉身離開,將空間留給了兩人,臨走時看了一眼唐粥,後者面露微笑,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濃烈的血腥味充斥在房內,唐粥也有些不舒服,便招手帶著甄嚴來到了外面。
他回首指著裡面的屍首道:“甄公子!你說這具屍體值多少錢?”
“你這是何意?”
唐粥微微一笑,開口道:“便是甄公子所想的意思!”
原來是為了錢!甄嚴心中鄙夷,果然是閹人宦官之流,滿身銅臭,臭不可聞。
“十萬錢!”甄公子隨意報出了一個數額,這是一筆可觀的銀錢。
“啊呀呀!黃門這個職位可是不好買啊!況且是冀州中山的位置,那更是不容易啊!”
“二十萬錢!”甄嚴伸手露出了兩根手指,臉色像是黑夜般幽暗,這是他能夠調動的大部分錢了。
唐粥面色愁苦,憂慮重重:“你是不知啊!咱們陛下賣官也是有學問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那都是老黃歷了。如今陛下推陳出新,一個官職要價數百萬,分期付款。
買家無需一次性交清所有銀錢,只需先交付一筆,然後任上每年再交上一筆銀子,便可以繼續在官位上坐下去!”
“五十萬錢!”甄嚴眼睛都紅了,這是他所有的銀錢了。若不是為了脫身,他絕對不會出到這個價格的。在心中,他已經決定離開之後便四處聯系好友故交彈劾張章了。
“唉!”唐粥歎息了一聲,似是感傷,似是遺憾:“公子啊!這千裡做官隻為財,你說張黃門這為了做官又是狠心給自己一刀,又是千裡奔波,如此辛苦又是在求些什麽呢?”
言下之意,五十萬是打發一般人的。咱們張黃門畢竟少了點東西,必須要有補償。
“你!”甄嚴雙眼烏青,透著血絲,比厲鬼也好不到哪裡去。
“嗯?”微微露出了一絲冷色,唐粥便將炸刺的甄嚴降服了。
“你到底要多少?”說出這句話,仿佛全身骨頭都被抽掉了,靠在牆壁上渾身癱軟提不起一絲力氣。
跟我鬥!你還嫩!唐粥微微一笑,舉起三根手指。
“三十萬錢?”甄嚴誇張地張大了嘴巴, 有些難以置信。
“我呸!你想什麽呢?這是三百萬錢!”
倒在牆壁上的甄嚴又滾了起來,厲聲道:“你怎麽不去搶?”
“呵呵!我這不就是在搶?”唐粥冷笑。
“你······”甄嚴真是敗了,商賈之家的公子敗了,徹底敗了。他堅信這位若是去經商,冀州甄家一門獨大的局面絕對會被打破。
“不可能!我根本沒有那麽多錢!若是你們非要這麽多,倒不如由家父出面來聯系朝中諸公使力。”
“嘿嘿!不要著急嗎!凡事都可以商量!你若是想要老父托著病體奔波,也不會和我在這裡談判了!”
唐粥呵呵笑著,把甄嚴握緊的拳頭掰開,露出一掌,道:“便依你所說,你拿出五十萬錢脫身!”
“就這麽簡單?”
“當然不會這麽簡單!”
“這五十萬只是利息,你需要留下欠條,承諾每年還回二十萬錢,連續十五年!若是你將來執掌甄家,則需要將欠款一次性結清!”
“你不去做子錢家放貸真是可惜了!天生的子錢家吸血鬼啊!”
甄嚴最終還是簽了兩張欠條,一張五十萬錢,限一月內交付,一張三百萬錢,十五年內依次交付。
“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呵呵!等著吧!等人來了你就可以走了!”
“什麽人?”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是陷害我,讓我在牢裡面遭罪的人!”唐粥說著指了指自己額頭上的紅點,這是那該死的蚊子給自己留下的恥辱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