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囚徒!你等未經縣公審理,怎可私自逃脫?”
一聲大喝,神威如獄,猶如九天驚雷,震得眾多囚徒停下腳步,怔怔地看著這聲音的主人。
人影碩長,手執長劍,腰環玉玦,一看便是富貴人家的公子。
此刻,本該依紅偎翠的公子哥一臉正氣,眼中且驚且怒,看著亂哄哄蓬頭垢面的囚徒,似乎是在為他們的行為痛心疾首。
“你等快隨我回去,我可向縣尊求情,不追究此次暴亂的罪過!晚了就來不及了!”
眾多囚徒用一副你仿佛智障的眼神看著這位富貴閑人,眼神不時瞟向他手中那把長劍。
公子哥見眾人躊躇不前,立刻信心大增,接著勸說道:“你們放心!朝廷會給你們一個公道,絕不會屈打成招,你們的冤情總有伸張的一天。
但是,你們若是現在逃走,那就是在對抗大漢法令,即便無罪也以死罪論處!各位還是聽我一勸,回去吧!”
嗡嗡!人群之中一陣騷動,不是在猶豫是否回到牢房之中去,而是在互相推搡著出去探雷。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他們已經被唐粥洗了一半腦,本身又是罪囚,出去便打算趕往恆山過活。
此時任何攔阻他們的人都會被視為敵人,不可饒恕。嘗過了自由的滋味,誰還會回到牢籠之中去呢?
唐粥倚在縣衙門首,看著眼前的一幕。
外面那位和藹可親地勸說眾人回頭受死的公子正是昨日唐粥見到的甄府公子甄嚴,據說也是做過外官的,只是手段略顯稚嫩。今日若是沒有後手,恐怕不好收場。
眼見幾個囚徒已經露出了凶色,唐粥看著勸人回頭的甄嚴忽然苦笑一聲:“這個傻缺,竟然還看不懂嗎?已經到了這一步,那些囚徒回去就是不死也要脫層皮。他以為自己是在伸張正義,卻不知道是在為虎作倀。”
本來唐粥還以為這家夥是陷害自己的罪魁禍首,但是此刻卻改變了主意。不僅如此,他還要保住這傻缺的性命,不能讓他死在這裡。
遠處,在唐粥看不到的位置街道盡頭,一隻調皮的繡花鞋從一座馬車簾子裡探了出來然後又縮了回去,讓人不禁遐想連篇。
只是看看趕車的是一位四十余歲的中年婦人,臉色凶悍,虎背熊腰,即使是富貴豪門的浪蕩公子也要考慮一下自己的身手運氣如何。
透過車窗,一隻白嫩的手揮舞著錦帕在空中招搖,仿佛顯現了手帕主人的煩躁心情。
“唉!看來是來不及了!”聲音又氣又急,帶著一絲絲懊惱,這是一個青春靚麗的少女。
“大哥怎麽就如此莽撞呢?此時應該去請縣尊理事,自己隱身幕後,到時如何應對皆有縣尊署理,甄家自然可以作壁上觀,進退皆不失條理。
此時此刻他孤身一人,名不正言不順,如何去和那小黃門張章相抗?若是失手,連轉圜余地都沒有了!”
言罷,蔥白小手恨恨拍在車窗之上,然後便是一道長長的歎息從馬車之中傳出來。
“你們這一位兩位的都不讓我省心啊!”
另一邊,囚徒露出了獠牙,幾個猙獰大漢搓著手掌逼近了甄嚴。後者此時才發覺自己的處境不對,腳下慌忙退了兩步,手中長劍也沒有那麽穩固了。
“哈哈!這就是一個慫包!大家夥快走啊!”
“快走!快走!不要管他!”
“分開走,分開走!”
人群在甄嚴眼前,就這樣四散逃開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手中利劍握緊又松開,來回幾次終究沒有揮出去。那幾名大漢回頭看了一眼唐粥的方向,後者微微頷首,然後他們便如潮水般隱在人群中退去了。 甄嚴松了一口氣,頓時覺得臉皮火辣辣的。那聲慫包此刻還在耳邊回響,似乎還有人在呼喚自己。
“公子!”
“公子!”
不是幻覺,而是真的有人在呼喚自己,是家中的奴仆。
“公子!您沒事吧?”
“快和我們回去吧!老爺夫人現在還不知曉此事,大小姐派我等來接應您。我們此刻快快回去,後面就交給別人處理吧!”
此時,幾個奴仆畏畏縮縮從遠處滾了過來,開口便勸說自家公子回去,嗡嗡嗡像是一群討厭的蒼蠅。
本就羞臊的甄嚴又氣又急,這勸說的話語聽在耳中像是在諷刺自己。他轉身一人一腳,將這些見風使舵的刁奴都踹翻在地,這才覺得心中怒氣稍順。
“滾!本公子今日此事是管定了!此事主謀還未走遠,尚在牢房之內,你們隨我去看看是誰如此大膽放跑了囚徒!”
這······
眾多家奴唯唯諾諾,眼神閃躲,甄嚴見了心中大怒,看著平日乖巧的奴仆恨不得一劍一劍將他們統統給剁了喂狗。
“丟人現眼的家夥!我要你等何用?”
“公子饒命!”
“哼!滾到一邊去!”
甄嚴怒氣大發,周圍家奴跪了一地。過了半晌,眾人的腿腳都酸了,這才看到一彪人馬虎虎生風地趕來。
“卑職武瑞!見過甄公子!”
一聲媚笑,姍姍來遲的縣尉武瑞向甄嚴行禮,同時指揮手下二十差役將大牢圍了起來。
“我奉縣尊之命,特來保衛公子!”
武瑞一副大義凌然的樣子,非常狗腿地將甄嚴和自己圍得密密嚴嚴。
“嗯!武縣尉還請盡力施為,必不能讓這些人逃走,否則朝廷法度何在?”
甄嚴怒氣未消,痛心地指著囚徒逃竄的方向又指向牢房,聲如洪鍾,感情豐富,簡直比死了爹娘還要傷心。
一旁的武瑞掃了一眼場中跪了一地的奴仆,眼珠一轉。嘴中答應著,
“甄公子!還請借手下家奴一用!”
武瑞看著眾多惴惴的甄府家丁冷笑,平日裡這些家夥仗著甄府威勢,可沒少奚落自己。如今,老子讓你們送命!
甄嚴本就對這些家奴不喜,對武瑞的心思也了解一二,當下開口道:“盡可派他們去探路,人死了我甄府負責!
這些家奴平日裡也算是養尊處優,今日便到了他們流血的時候了!”
“哈哈!有了甄公子這句話我便放心了!”
“來人!壓著甄府的兄弟上前,公子發話了,誰若是退縮便是不遵公子號令!你們可要維護公子顏面!”
“是!定不讓公子丟臉!”
眾多差役獰笑,驅趕著平日裡對自己頤氣指使的豪奴。
豪奴雖然面色淒苦,但是看了一眼身後虎視眈眈的差役也只能戰戰兢兢前進,這群人渣可不是心慈手軟的主。只是他們眼神之中帶著怨毒之色,分明是將這些差役給恨上了。
“左公子真乃是人中英豪,咱家一看便心中歡喜!我本家有一位族弟,也是如左公子般一表人才!可惜他卻沒福氣,早早便去了!”
當張章和左宗年在牢房耳室之內卿卿我我的時候,唐粥兩人退回房內。不一會兒,便看到幾個甄府家奴拱開了內門,被幾名獄卒接應了進來。
內門之中可以直接望到裡面的場景,唐粥、伏元、左宗年和張章幾人都暴露在了眾人眼前。
重重包裹之中的甄嚴一眼便看到了高坐上首的張章,那一身宦官標志的服飾極其顯眼,令人不得不注目。
甄嚴心口一痛,眼珠子都瞪了出來。
原來如此!難怪這些囚徒輕而易舉地逃離了牢房,原來是這閹人在從中作梗。
一瞬間,所有的怒氣都找到了發泄口,他喘著粗氣,臉色漲紅如鬥牛士,整個人都處於亢奮的狀態。
推開周圍懵逼的差役,提著劍便急衝衝進了大門。
“你這禍國閹人,害民之賊,竟敢私放囚徒?啊!我今日便替天下士子殺了你這禍害!”
不知為何,這位甄公子戰鬥力爆表了。衝過唐粥等人,直接來到了張章面前,揮劍便砍了下去。
張章只見到一把長劍飛來,隻覺身子被人一腳踹開,大叫著摔到了一邊。
“快救我!這人瘋了,竟然刺殺咱家!”
左宗年此時大發神威,一腳將小黃門踹開,甄嚴一劍落空,正要回身抽劍,卻見身旁一個大漢的拳頭在眼中顯現,越來越大。
轟!世界黑了一半,然後,全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