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陽城外,一個長長的馬隊緩緩靠近都城,從頭到尾,拐過山坡幾乎看不到盡頭。
在這支隊伍之中,出現了一個本不該在這裡出現的人。
張溫和袁紹兩人看著從邊地傳來的消息,各自歎息。
“不知此次戰敗,太尉如何向朝廷解釋啊?”袁紹話含譏諷,語氣也是淡漠非常。他是萬萬沒有想到,張溫告訴自己朝廷催促他回京,是為了隱藏在馬隊之中逃出軍營。直到離開了涼州,張溫才現身,然後就是一路上不停增加的馬車。
“哈哈!”張溫大笑一聲,指著身後的車隊道:“這,便是我向朝廷的交代!此次不過是損失朝廷兵馬五萬,這是我一路上的收到的財貨,如今便全部投獻給陛下,助陛下再練新軍!”
看著張溫胸有成竹的樣子,袁紹不由得歎息一聲,轉頭打馬進了雒陽城。以陛下的性子,再加上十常侍在朝,張溫想不脫罪都難。
······
漢光和七年十二月,大朝會,百官聚集,共議政事。
大將軍何進奏報,邊地叛亂已平,胡人北宮伯玉已經授首。
右中郎將皇甫嵩上奏,於吉之亂業已平定,江東如今已重歸朝廷管轄。
益州牧劉焉奏曰,巴郡反賊馬相與賊首張修等棄城而逃,遠遁蠻荒,巴蜀之地已服王化。
眾多朝臣被這些消息一個個震得發蒙,無論心中如何想,此時都紛紛大禮參拜:“陛下萬年,大漢萬年!”
眾人整齊劃一,簡直如同演練過一樣。
看著這副場面,漢靈帝劉宏大喜,眼見天下崩頹之勢已解,直接改元中平,意喻天下太平。
皇帝高興,這次對有功之臣的賞賜自然也是大手筆,雒陽皇宮之中,一封封旨意分發下去,封賞此次有功之臣。
中平元年,韓遂在涼州為刺史,邊章為太守。
江東長沙郡,一個背負著大刀的青年身後跟著一群生死中拚殺過來的兄弟,赴任長沙太守。
益州成都,劉焉看著手下的牛鬼蛇神,苦笑不得。
天下覆亡危機已解,但是許多人心中並不平靜。
雒陽城中一戶宅院之中,劉玄德還在為恩師盧植的病情四處求醫問藥,偶爾也會停留下來,駐足眺望遠方。
他的恩師盧植因為作戰不利被下獄,在獄中感染了風寒,請了無數名醫都不見效。醫者言,這是心病,非藥石之效能解。
費盡了公孫瓚送來的財物,加上盧植的身份,劉宏才終於提審了一次盧植。
然而面君之後,盧植依舊被關押在牢房之中,整日在獄中悶悶不樂。
劉玄德知道這是為什麽。太尉張溫在涼州全軍覆沒,隻身回到雒陽。但是因為他一路積攢的大量錢財都送到了宮中,反而被輕飄飄拿下了太尉之位,掛了個閑職安享晚年去了。
恩師沒有克扣軍餉,盡力攻克城池,卻被指責作戰不利,入京遭受了牢獄之災。若說心中沒有不忿,那是不可能的。
劉備取過一封幽州來的書信,上面寫著他的那位師兄公孫瓚在益州大破賊軍,此時已經回到老家幽州,就任巡邊將軍去了。
若說沒有豔羨,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如今的他,卻只能守著獄中的恩師,每日裡送藥問安。
“唉!”歎息了一聲,劉備抱著藥罐子便要進屋熬藥,卻見到一個白衣士子從門外闖了進來:“劉玄德!劉玄德!你聽說了嗎?陛下改元中平後要大赦天下,盧師要被放出來了!”
愣神之後便是狂喜:“真的嗎?景升!你說的是真的?”
被稱作劉景升的青年人直接拉過劉備的手,將藥罐一推:“哎呀!此時該去大牢之中迎接盧師出獄,只要出獄,這些苦藥便不用再吃了!”
劉備苦笑,看著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方親戚,他哪裡知道恩師的病是心病啊?不是出獄就能緩解的!
兩人一同來到了大牢,卻沒有接到盧植。
“哎呀!你看我這個腦子,盧師出獄之事,朝堂上的至交好友自然會提前知曉,他們一定是已經將盧師接走了。我們還是回去等待吧!”
劉景升拉著劉備走了兩步,忽然看到了路邊一處酒館,眼珠轉了轉。
“怎麽了?”劉備回頭問道,劉景升忽然指著旁邊的酒館說道:“盧師出獄,我們該去慶賀慶賀,小酌兩杯才是啊!”
“你啊你!是酒蟲饞了又沒酒錢了吧?”劉備搖頭笑著便被劉景升拉進了酒館:“少廢話!店家!上酒來!”
在距離劉備兩人不遠的一處酒樓之中,皇甫嵩等一乾好友正在為盧植慶賀,酒過三巡之後,眾人便嘴巴大了什麽都說。
“都說戰事平息,天下太平,依我看,雒陽之地卻是群狼環伺,漢朝基業岌岌可危。陛下卻依舊要改元中平,難道陛下看不出這天下已經是滿目瘡痍了嗎?”
一人喝多了扯著嗓子吼,恨不得街上行人都聽清楚他對大漢的滅亡預言。
其余諸人皆是哂然一笑,並不理會這家夥。每次都念叨這幾句,大漢滅亡這事念叨了一輩子,卻沒見到真正動搖基業的禍亂出現。
“說起來,改元之後,陛下的確是對天下政事越發用心了!劉焉鎮益州,以宗室身份守邊疆,足以體現陛下此舉的深意了!”
“哦?願聞其詳!”
皇甫嵩冷冷地看著那侃侃而談的大儒一眼,並不答話,反而是拉著滿臉鬱鬱寡歡的盧植獨自來到一處庭院內飲酒。
“子乾以為最近陛下推行的州牧製如何?”
盧植沉吟了半晌,然後才說道:“若是僅以宗室為藩鎮,似乎也並無不妥!”
“哈哈!什麽時候盧植也會站在陛下這一邊了?我可是聽說你有一弟子,乃是漢室宗親,莫不是你要為他謀一州牧之位吧?”
盧植聽了微微苦笑搖頭:“若是我那弟子都能為州牧,那天下十三州怕是不夠分啊!”
“哈哈哈!”
盧植喝到爛醉,很晚才載歌載舞地被人送回家中。
劉備此時正和劉景升兩人躺在榻上,聽到動靜急忙滾了起來。
摸了一把沒摸到劉備,劉景升迷迷糊糊問道:“嗯?玄德何往?”
劉備匆匆答了句:“恩師回來了,我去迎接,你先睡吧!”
“哦!”
說完,劉景升迷迷糊糊便又睡了過去。
來到庭院,劉備見到醉酒的恩師頓時一愣,然後急忙將恩師扶入臥房。為恩師鋪蓋完畢之後,便要離去。
忽然,盧植陡然坐起,一雙閃爍著智慧的眼睛在黑夜裡燁燁生輝。
“恩師!”
“唉!玄德啊!陛下要以宗室鎮州郡,若是你為漢室宗親······”
嘭!盧植說到一半,便倒了下去,直接呼呼大睡。
劉備回到房間,看著死豬似的劉景升,又想了想自己,啞然失笑:“即便是要選宗室鎮州郡,也該是選景升這種雒陽的沒落宗室,而不是我這種幽州百姓啊!”
第二日,劉備還未睡醒,便被一陣吵嚷聲叫醒了。
當他清醒後,陡然發現院子之中出現了很多小黃門。
盧植還沒有醒,所以此時便是劉備來迎接這些人。難道是陛下要召恩師入宮見駕?他這樣想著,然後陪著笑臉迎了上去。
一串五銖錢被扔到小黃門的寬袍大袖之中,小黃門喜滋滋地問道:“這裡可是盧植先生府上?”
“正是!”
“那這裡可有一位劉姓公子?”
劉備一愣,這說的是自己嗎?他呆了會,然後說道:“在下便是!”
“哎呀呀!恭喜劉鎮守了!”小黃門立即換上了一副燦爛的笑臉,讓劉備有點懵。
這是什麽情況,他可是知道宦官是有多麽猖狂,怎麽這個小黃門會如此卑躬屈膝地對待自己呢?
猛地,他想起了恩師昨晚說過的,陛下挑選宗室子弟鎮守州郡。難道是······
劉備臉色狂喜,他幾乎要像恩師昨晚一樣載歌載舞了。
但是,他要保持風度。
“敢問,天使來此有何事啊?”
“恭喜劉鎮守啊!陛下賜你荊州牧一職,命你即日起便去鎮守荊州,保境安民,這以後啊······”
後面小黃門再說什麽,劉備已經聽不到了。
此時他隻想長嘯一聲抒發心中的鬱悶,公孫瓚即便為幽州巡邊將軍如何,我劉備終於要出人頭地,為一州鎮守了。
他十分想要將這個消息告訴自己的恩師盧植,讓恩師和他一起狂喜。
“劉荊州!這是您的官印綬帶,還有朝服!”
眼看著光彩照人的官服托在手上,劉備覺得自己簡直是像在夢中一樣。
“多謝天使!備要將這個好消息告訴恩師,吾劉玄德能有今日······”
“慢!”小黃門聽了劉備的話猛然大喝,驚得劉備都怔住了。他露出不知所以的神色看著小黃門,只見後者一把上前來笑呵呵地吧官印綬帶還有朝服從自己手中搶走!
是的!就是搶走!
小黃門收好了這些東西,然後才看向劉備尖聲叫道:“你不是劉景升!”
“誰叫我?”睡眼朦朧的劉景升扳著房門走了出來,看著眼前的一幕有些迷糊。
“你是劉景升?”小黃門上前問道,劉景升看著小黃門,這才發現是宮廷之人,當下整了整衣袖,東倒西歪地施禮道:“在下正是劉表劉景升!”
小黃門頓時將方才的熱情再度爆發出來,圍著懵逼的劉表一頓跪舔。
另一邊, 劉備從方才便一直處於空洞的狀態,直到小黃門離開,劉表這才興奮地來到他身邊喊道:“玄德!哈哈!我竟然成了州牧,荊州牧!哈哈!你放心,以後跟著兄弟我,荊州城內的酒你隨便喝,我付帳!”
然而,劉備卻並沒有表現出應有的興奮。
“你怎麽了?”
劉備勉強笑了兩聲道:“沒什麽!昨日酒喝多了,有些身子不適。祝賀你成為州牧了,還是先回去向伯母道喜吧!”
“對對對!我明日再來找你!告辭!哈哈!”
看著劉表歡喜的身影,劉備緩緩關上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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